过完年初五,休息得差不多了,左腿的膝盖虽然还有些疼痛,但毕竟已经不影响走路,接下来面临的还是就业问题,我很认真告诉父亲我做不了软件工程师,所以梅老板的朋友那里,我肯定是去不了。这回答,父亲脸上流露出来的是满满的失望和无奈。我不想欺骗,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我不想因为自己的逞能而导致父亲、梅老板和他朋友的不快,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逞能而落下笑柄。
于是一家人又陷入到迷茫中,新年的气氛变得非异常压抑,我本不希望家人陷入到我的迷茫中来,但像他们这般爱操心的人怎会不陷入我的迷茫?在这个家中,我就像一个罪人一般,恨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只好托付他人,我虽然反感这样,可在我暂时没想到解决问题方法之前,似乎这个是最有效的。
这意味着又要欠一笔人情债,无论成与不成,这份人情债都已经欠下了。我想我是否应该拿个本子记下来,将自己欠下的每一笔人情都记下来,看看这辈子究竟会欠下多少人情债。
我并没有真的拿个本子将这个记下来,有些东西不用写下来,会深深记在脑海里的,即便是记性如我那般不好,也难以忘记那些人情债,人情债,每一笔都是刻在心上的。
姆妈托付姐夫帮忙找份工作,之前在姐夫家呆了那么久,姐夫从未中断过帮忙找工作,只是一直没什么好的机会,其实不用托付,他也会放在心上的。
过完年工作应该会好找些,我的脑海里一直有这么一个观念,所以这个时间段对于求职会很有利,不如过些天就去泰兴,人才市场上也看一看,还有网上的招聘也得注意。
当时还有另一种打算,实在找不到就回****找,之前没在****找过工作是出于一种考虑,****的企业不少,但除了电子行业就是化工厂,我的身体恐怕无法适应两班倒或三班倒的工作,内心还是期望能找一个朝九晚五的工作,但现实不会体贴人,离开****去外地,多少是有些逃避的成分在里面。
我也不想让村里的人看到我有多惨,离开了****,还有谁知道我的状况究竟是好还是坏?
再次踏上去泰兴的路,心里多了一分压抑,心情跟之前去泰兴是完全不同的,这次带有强烈的目的性,我一定要找到一份工作,且坚持下去,直到混出个人样来。
“混不好就别回来了。”这话在脑海里不知道出现了多少遍,父母不会说这样的话,而是自己对自己说的。之前已经听了很多次这样的话,在电视里,一个男装广告里的台词,虽然很反感这个创意,但这句台词在脑海里驻扎了下来。
我是很不喜欢“混”这个字的,但现状跟混日子没什么分别,最重要的是没混出个人样来。
下一站会混得好一点吗?心里完全没谱,我缺乏自信,对未来无法掌控,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或者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其次才能考虑合不合适。我想得太多了,越是没自信,越是容易想得多,越是想得多,越是没自信。
我的心里已经彻底没底,整个人掉入了万丈深渊,能不能从深渊中爬起来,只能依靠自己。
我需要给自己打气,但做不到,找不到信心的源头,就找不到信心,这种信心,光靠他人的支持和鼓励是没有用的。此刻,倒是情愿自己再去工地上混一段日子,但不可能了,我的老伤已经给了答案。
在迷茫一片的时候,自信开始了它的冬眠之旅。春天在哪里?只有花儿才知道。
到泰兴有些时日,工作方面依旧没有任何进展,越发迷茫起来,自觉没什么脸面待在这里,还是回****看看吧,或许,能找到工作吧。
3月19号回的****,我的高中同学茅泉泉在林洋电子上班,有好长时间了,他们的作息安排是这样的,两天白班,两天夜班,两天休息,一个班十二个小时,工作量不小,工资在****不算低了,保底一千五,加个班什么的两千多没问题。他在短信里告诉我曾经的同学中有好几个在里面上班,这几天又有同学准备去面试了,问我意向如何。在电子厂上班原本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但现在眼前的困难让人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
不管怎么样,找到一份工作才是真理。
回到****的第二天便去林洋电子报名了,此次报名的是林洋电子的新能源厂区,地址相对便宜些,没有去新能源厂区的公交车,只好打差头了,幸好有一个亲戚是开差头的,十九号那天晚上就联系好了,二十号大清老早就来接我,将我送去新能源厂区。
到厂区的时候不过是六点四十分左右,进了大门问门卫关于招聘的事,从他口中才知道要先在那边填一张报名表,然后等面试的通知,我迅速填完表,按要求,还要交毕业证、计算机等级证的复印件,问了门卫哪里有复印的,离开****实在是太久了,况且对于市区这边不是很了解,所以回到家乡之后反而觉得十分陌生。
离开厂区,去附近复印室将我的一些证件复印了,将复印件交到门卫后一看时间还早,反正又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不如先去上会网,复印室旁边正好有一家网吧,我又折回那边,那边离体育馆不远,坐车回家也方便,以前上学的职高也在附近,坐车便是在体育馆那边,每次经过那边,便有种回到职高时期的感觉,只是,看不到伊了。
上网看了看关于昨天火箭队的信息,火箭的狂胜让我心情激动,只是不知道我的工作究竟会怎么样,希望公司能给我一次机会!
回到家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父亲过完年就出去打工了,每天电话不断,内容无非是我的工作和婚姻这两桩大事。这两桩事体,说多了容易上火,我明白父亲是为了我好,现阶段工作是首位的,没有固定工作,就没有稳定收入,没有收入怎么成家,没有收入怎么养家糊口,没有收入,连自己都养不活!难道一辈子靠父母?
我深知这些,所以内心很焦急,但焦急是无济于事的,父亲是个急性子,每天在电话里催促,这种事靠催促是没有任何用的。我希望我们都能够冷静一点对待这件事,但父亲的火气上来之后就容易骂人,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希望现在还被父亲骂着,心里也不快活,彼此间的小摩擦很伤人,我很伤心。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要改变这种状况,但着急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二十一号下午等来了面试通知,二十二号上午去面试,心里还是没底,但必须得上,不管怎么样,毕竟是等来了面试通知,算是迈开了第一步。
一大早坐差头到了新能源厂区,接待室就我一个前来面试的,等晚些时候才陆陆续续来了三个年轻人,都是来面试的,人到齐后,公司派人让我们去生产车间那边,参观了生产线和工人的生产工作后,又跟我们讲了些这边的规章制度,这边的规章制度比较严,上班期间不单单是不许开小差,连上厕所都有严格规定,小便不许超过两分钟,大便不许超过五分钟,每天上厕所的次数也有限制,对于这样的规定,厂方也有自己的解释,生产线是不能够停的,一个人上厕所,就得由组长代一下班。
这就是生产线作业,在我看来是很没人情味的,进了车间,工人的角色更像是机器,而非人。
公司让我们在面试前先参观这些意在告诉我们是否有决心留下来,如果没有决心留下来,那么连面试也没有必要了。
对于电子厂生产线工作的残酷素有耳闻,上了生产线,没有性别之分,不分男女,没有特殊情况,就连女性来经期,也得不到照顾。有村民的亲戚在里面上班,来经期,将裤子弄脏了,想回宿舍换裤子,但组长不通融,因为来回宿舍的时间超出上厕所规定的时间,只能请假才能放行,请假意味着这个月的全勤奖金没了,还要扣去工资。算起来很不划算,可是不能因为不划算就不去请假,弄身上了不舒服不说,还特别尬尴。
对这种不通融和不近人情本人很抵触,但这个时候偏偏不能谈抵触,而是妥协。有些困难,是可以克服的,虽然有些规定在我看来是很操蛋的。但现在毕竟不是闹情绪的时候,不该被这些规定打倒。
所以在内心做了一段时间的挣扎之后,还是决定留下来应对面试。其余三个人也是决心留下来。
将我们带离生产车间后,开始安排面试,但没那么简单,先让我们在走廊里等,走廊里有凳子,四个人像乌小倌(笨小孩)一样坐在那里,良久,才有人开始说话,无非是询问彼此的姓名、学历等等,并留了电话,便于面试结束后的联系,本来是不想留电话的,毕竟还陌生,但想了想留个电话也无妨,也许留个电话对我还能有所帮助。
经过第一番的谈话,我知道我是四个人里学历最高的一个,其余三个都是中专毕业,我没想到我这个三校生在这里还有学历上的优势,且他们都没有工作经验,我虽然没做过类似的工作,但起码上过班,也算是有点经验,这两点优势应该会让我脱颖而出吧。
这一刻,我的信心起来了,听面试官叫到我名字时,怀揣着这份自信心走进了办公室,面试很简单,无非是些简单的提问,我的回答很顺畅,所以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而其他人的面试最短的也花了十分钟,我感觉我的机会很大,虽然对这份工作没好感,但人要吃饭就得工作,再没好感也要去做。
回到家问起今天的面试情况,我如实回答,感觉确实良好,没有必要隐瞒,所以在给父亲的电话里,氛围轻松了许多。但这种轻松并没有持续很久,刚做完晚饭收到一条短信,是今天一同去面试中的一位男生发来的,他在短信里问我有没有上班了,我很好奇,不是才面试完吗,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他说他在车间没看到我,所以发短信问一问。
我的手开始有些发抖,难道他已经开始上班了?我得问个清楚。
“你们接到上班通知了?”
“中午就收到了,已经上了半天班了。”
“那么其他两位呢?”
“也上班了。你没接到通知吗?”
“没有”最后的回复手指已经没了力气,将手机放在裤子口袋里,浑身瘫软下来,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却像是一个无形的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胸口。
手机又响了,他又给我发来一条短信。
“厂里有认识的人,所以很容易就通过了,这里没有你认识的人吗?托个关系很容易进的。”
看到这条短信的内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复,要是厂里有没有认识的人,我是没有,但我的亲戚认识里面的老板,难道为了这种事情我要托亲戚帮我说说?不至于吧!我想靠自身的条件去创造一次机会,难得积攒起来的一点点信心在现实面前被击碎。信心碎了一地,便再难拾起了。
这消息我无法对父母隐瞒,只好实话实说,姆妈除了叹气就剩下叹气了,父亲则是责备我不争气,我承认我实在是太不争气了,但发生这些仅仅是因为我的不争气吗?
我是被人以这种不怎么光明的方式干掉的,是被暗杀了,不是我不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