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没多久便是军训了,高中的军训我并未参加,那时候在养身体,跟学校打了招呼,得到了特许,现在身体条件完全可以允许我参加军训了,生平第一次军训于2013年9月中旬开始。对于此次军训,带有强烈的好奇心,不单单是因为这是第一次,更因为听高中老师提起过大学军训时的趣事,运气好的话可以摸真枪,甚至还能坐进坦克驾驶室,我从小就对当兵感兴趣,一度梦想长大后可以当兵,可以扛枪上战场,无奈我的身高大大拖了我的后腿,村里年年有征兵任务,我却无论如何都轮不上。所以幻想我们的军训可以真刀真枪的,起码得配上八一式半自动步枪吧。
所谓期望越高,失望也越大,我们的军训除了站军姿走正步之外就是擒拿拳,我羡慕那个进过坦克驾驶室的高中老师,他在南京上的大学,军训是在部队进行的,我们的军训是在学校进行的,篮球场上,教官是武警部队的官兵,枪,没见着,军装也不是正规军的军装,绿色的军装,穿在身上并不神气,衣服并不挺括,皱皱的,一个个看起来十足的伪军样,完全不能突出军人的正气和威严来,就这气势上战场,那也是吃败仗的料。
军训内容极其枯燥,在烈日底下站立军姿已经是很苦了,要知道这个秋老虎的威力蛮结棍的,用不了十分钟,绿色的军装后背已经是深绿色,再过十几分钟,深绿色的军装上泛出无数白点来,军装就这么一次又一次被汗水浸湿,一次又一次被烈日晒干,半天下来,说不出的酸臭味已经足够熏天,但糟糕的却不仅仅是如此,中午休息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军装又厚,不可能将它洗了,洗了也根本就晾不干,回到宿舍,纷纷脱掉军装,换上自己的衣服,湿哒哒的军装,黏黏的,像涂上了胶水一样,穿着极不舒服,这辈子恐怕都没穿过这么让人难受的衣服,这样的日子要维持半个月,意味着这半个月每天都得穿着这一身军装,这身军装半个月后还要上交给学校,给下届新生穿,就这么循环下去,我甚至都怀疑我拿到的军装学长有没有洗过,怀疑到这里就不敢再怀疑下去了,再怀疑下去,我该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午休完,又得换上军装,军装直接套在T恤外面,虽然看起来会热一些,但是身上看起来不会那么脏,毕竟这军装那么多人穿过了,第一天上午军训前就该这么穿的,却没有人真这么穿过。
换上军装,将被子叠好,教官会来检查,第一天,我们离叠到豆腐块的水准还差很远,教官对我们还是很宽容,他看着挺精瘦,南方人,并不严厉,但不代表要求不高,只是相对其他教官来说他的手段是温柔的,不会有体罚的现象出现,对于这么一个温柔的教官,大家其实也不好意思让教官难堪,反而是一些严厉的教官带的班级,学生抵触心理会严重很多,说白了就是不服气,来这学校的,大多都是成绩比较差的,有些在初高中时就是乱皮(混混),打架什么的是把能手,你算老几,跟我老卵,下了课,召几个人把你群殴了。这类人通常天不怕地不怕,将武力视为生存法则,实际上是最戆的,须知上外有山人外有人,你觉得你拳脚功夫了得,却又太低估了别人,特别是这些教官,虽然看起来并不壮硕,但下盘稳健,手上功夫又不错,擒拿手已经练到相当火候,没有功夫基础的,三五个人也打不过他一个,对于这些自觉打架水平不错其实只是胡打的学生,教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将他们制服。
功夫的展示一来是体现自身的职业水平,二来是为了威慑那些想挑战教官权威的学生,但愿意在军训时把自身功夫展现出来的教官并不多,他们更愿意用严肃的表情和严厉的教学手段,一些不听话的学生会被拉到烈日底下暴晒,好好军训的学生每过四十五分钟可以休息十分钟,但罚站的人还得接受烈日的暴晒,接受过一次烈日的洗礼,大多数人便不敢再造次了。
军训自然是苦的,不仅苦,还特别枯燥,但我还是不想做逃兵,一个人如果做不了英雄,起码也不能当狗熊。这些苦如果还吃不了,那就别提当兵上战场了,虽然这辈子都不可能当兵了。
只是老天有时候爱跟人开玩笑,军训才开始没几天,我的左眼发炎,肿得不像样了,这只左眼一直爱跟我捣蛋,人生第一个手术也是奉献给了它,现在又跟我不争气,教官见我这副模样,让我去医院看看,我刚来这个城市,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教官批准可以找个人陪我去,我找了黄亮,他虽然不是泰州城区的,可好歹也能算是本地人吧,找他应该是没错的,只是这个本地人居然也会带错路,我们是坐差头(出租车)去的,目的地是泰州人民医院,结果黄亮让司机开去了人民医院南院,到了南院,才知道眼睛该去北院看,也就是人民医院本部,折腾来折腾去的,伤的是自己的钱包,到了泰州人民医院,挂了号,看了医生,经诊断,是麦粒肿,俗称针眼,****人又称它为偷针眼,据说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才会得这玩意儿,我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来我究竟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于是得出一个结论,传说的东西大多都是胡扯的,医生说那是因为细菌感染,想来也是如此,我这个小胖子原本出汗就多,那么结棍的日头下,汗水就像坏了龙头的自来水一样,怎么样也关不住,又不能拿手或餐巾纸去擦,站军姿是不能动的,要像木头桩一样,只能忍,眼睛被汗水蛰得又痛又酸,还是只能忍。
幸好我能有半天的休假,黄亮陪我去医院后还是归队了,我在宿舍休息,但军装没法洗,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洗了也干不了的,我倒是真希望宿舍有个脱水机,就像初三时住宿那样,安排个脱水机,洗的衣服能干快一点。臭熏熏的军装虽然没法洗,但至少可以拿出去晾晒一下,晒掉些味道也是好的。
晒过的军装硬硬的,穿着并不舒服,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不发两套军装用来替换呢?要是天冷的话,一件衣服穿个两三天还算过得去,可这是秋老虎发威的季节,半个月的时间天天穿着一套衣服在军训,就算是一天洗上十八回澡,身上也还是臭的。唯二合理的解释是一来军装很有限,这些年不断扩张,满大街的大学生,哪有那么多军装发给你,二来是真实的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没有谁可以天天洗澡换装,战场不是T台,军装也不是走秀用的,它是军人的标志之一,穿上它,意味着从一个人变成了战士。
我们现在还不能算做是战士,甚至连学生兵都算不上,我们还处于一种将军训看做是嬉戏的状态,不是不重视,而是需要一个过程。我平时有留长指甲的习惯,到了军训时也没有剪掉,这样做其实是很危险的,如果教官发现了,平和一点的会让你立刻回去剪掉,凶一点的直接掰掉。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总是不管正视教官,无奈我的身高总是让我排在最前头,处在教官眼皮底下,我感觉到危险是无处不在的。
我的心理素质一向不好,特别是感觉到危险存在的时候内心便已经开始战战兢兢,我还要应付教官跟我们讲的要点和要求,教官看起来虽然不严厉,但对我们的要求并不低,谁要是做不到位,全班人都得跟着他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直到过关,这种手段其实很厉害,谁都不想真拖同学后腿,拖了同学后腿会被同学指责,特别是那种女生比较多的班级,二十张嘴一起开炮的时候,就算是再厚的脸皮,也被炸烂了。
幸亏军训时候我们大班还是分成了两个班,否则四十张嘴一起开炮,城墙都得被轰倒了。
我的指甲没有被掰断,很幸运我的长指甲还保留着,我暗暗下决心把军训质量提升上去,无奈,我走正步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好看,我的姿势明明很标准了,自我感觉也是正气十足威风凛凛,但没走几步就有同学哄笑起来,说我同手同脚,明明没有嘛,我再走一次,真的是没有嘛。我不过是腿短,走起正步来不好看罢了,说我同手同脚,明摆着是莫须有的罪名。
被按上同样罪名的还有一个女同学,伊个子比我还矮十五公分左右,在这队伍里很显眼,两个矮子注定被人关注,对于这种关注,我已经习惯了。很多人会拿别人的短处用作嘲弄,却不会静下心来认真想一想这个世界上本无十全十美的人,当你嘲弄他人的时候,是否会想到自己也有短处被人嘲弄?世上的道理本来都是很简单的,可越是简单的道理,越是不愿去想一想。
对于一些人的不友好,我可以漠视,我可以不理会,但我也知道,到了一个陌生地方,要有朋友,军训是个很好的平台,每节课休息的时间,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是个结交朋友的好机会,特别是跟本地学生搞好关系,报告厅被羞辱的那一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不相信所有的本地学生都像那个家伙一样。
其实本地学生对我们这些外地学生也是有兴趣的,不过他们的兴趣不是在于跟我们交朋友,而是方言,江苏十三个地级市的方言各有不同,辖下的县与县之间也有不同,甚至一个县里面还有几种不同方言,不同的方言代表着不同的文化,是很有趣的。
两个泰州本地的女学生问我是哪的,我说是****的,她们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我问她们知不知道****中学,她们还是不知道。这一点出乎我的意料,经常听老师讲****中学在国内如何有名,在国内,很少有人不知道北大附中、黄冈中学和****中学的,特别是做过这几个学校出的高中考题的,很多人可是恨不得把这些考试给撕了的,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些考题很有用。我以为我听错了,但事实上她们确实是不知道。也许****中学的名头真的没有老师说的那么响,但不至于离****不远的泰州还有人不知道这所学校吧。
我的心里是有些失落的,我的家乡她们居然都不知道,且其他本地人也如她们一般,那么我真该多向她们推销一下我的家乡了。方言是一个地方文化的符号,她们让我用方言读出一到十,ye,liang,sai,si, ?,luo,qie,ba,jiu,se,****话的读音大致上是这样的,她们觉得像日语,我蛮奇怪她们为什么如此认为,我让她们用泰州话说,她们的语速很快,像机关枪一样,听着倒是蛮像日语,这个其实是一种错觉,仿佛听不懂的话都可以说成像日语一样。
彼此之间仅有的兴趣点就在此了,其他的没有任何交集的地方,班里还是分为两个圈子,本地人、外地人,分得清清楚楚,感觉像是两个国度的人民一样,一个国家的人民身上带着刺,另一个国家的人民无论如何都很难靠近。我讨厌这样,但又能怎么样,我改变不了这现状。
也许,是大家都太不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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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的军训甚是煎熬,秋老虎的威力确实是很结棍的,这几年的九月份都是很热的,从炎夏开始,进入到初秋,都是火辣辣的,唯有到深夜,才能感觉到一丝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