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没有与人同行,许庭生由美国直接飞了意大利米兰。
约定的时间已过,这段时间来反反复复的尝试联系,李婉儿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许庭生放心不下,只好来米兰找她。
他先去了李婉儿在米兰的住所,他为她搬去的家,结果敲了半天门,仍不见人回应。最后,还是隔壁走出来一位意大利老奶奶,连比划带叽里咕噜,大概让许庭生明白了一件事,里面的人,已经搬走了。
许庭生只好又找去了她工作的制衣工坊。
制衣工坊里依然没有李婉儿的身影,安吉洛老头也不在,或许这个时间,他又去盛海捞外快去了。但是工坊里见过许庭生的人依然有。
那次许庭生来过,还有人同他说过话。
一位老工匠取了一封信来交给许庭生。
坐在米兰入夜的街边,许庭生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一张信纸。
许庭生:
如果你来找我,你会看到这封信。我把它留在这里,而不是寄给你,或者干脆打电话通知你,是因为,我其实并不希望你来找我。
也许,其实还是希望的吧,这样代表我至少还被你惦记。
可是对不起,许庭生,我反悔了。
我不想再遵循我们的那个约定,所以,我逃跑了。
我经历过一次你的死亡,你知道吗?我昏倒在医院里,然后像是没了魂魄一样的离开。
他们告诉我,你已经死了,而我终于才发现,自己其实是连出现在你的葬礼上的资格都没有的女人,我甚至无从打听,你的坟墓会在哪里,去看一看你。
我可以不可以算是你的女人?许庭生,或许你根本不曾这样想过吧。
之后,我回到米兰,却不知道应该怎样活下去,因为这半年来支撑我的快乐与期待的一切,都没了,跟你一起离开,什么都没剩下。
我甚至没有办法找一个人和我一起为你哭,因为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就是我体会过的感觉,像是无边的黑暗,我害怕了。
再后来,当我终于再一次有勇气搜索你的名字,想看看你的照片,希望能平静的去回忆你,我从网上知道了你康复的消息。
我第一时间欣喜若狂,想着马上去找你。
我收拾行李,冲出家门,赶到机场……
然后,我反悔了。
对不起,经历过一次以为你彻底离开,我才明白,我其实做不到,做不到相处一段时间,然后没有你,做不到有一个我们的孩子,然后,没有你。
原谅我的怯懦,我真的不敢再尝试一次那种痛苦。
所以,我反悔了,逃跑了,我选择离开米兰。
我会永远记得那些属于我们的时光,从第一次相遇,到我为你系领带,到那天窗外圆形的彩虹,到我们做了约定的那一天,……
一切错误都在于,
我爱上了一个喜欢胡闹的小混混,你却给了我一个了不起的许庭生。
而我,还是希望你只是个小混混啊,反正我吃的也不多,不难养。
我走了,如果还会有一天再见,换我来对你说那一句,两清。
天涯海角,到我老死,有个人每天惦记你,我爱你,许庭生。
——李婉儿。
……
也许要找的话,终究可以找到。
但是,许庭生没有资格去找。
……
八月二十八日。
许庭生在燕京市国际机场接回了意犹未竟的小项凝,送她来的是吴月薇,至于apple,在音乐盛典颁奖礼上独揽最佳新人,最佳专辑,最佳单曲三项大奖之后,她最近连出个门都有困难。
许庭生对吴月薇说了“谢谢”。
吴月薇看着小项凝说:“她真的很快乐,很让人羡慕……”
许庭生就接不下去了。
飞机上,小项凝一路叽叽喳喳,在向许庭生描述那天的颁奖典礼,apple三次上台领奖,歌迷们在跟其他歌手的粉丝比谁声势大,她喊得嗓子都哑了。
“好在我们赢了……”她说。
她背了一大包衣服什么的回来,有点给许庭生看,有的不给。
她说清北很漂亮,图书馆很大,还拿出吴月薇给她写的高中学习计划、方法和注意事项给许庭生看,整整一个小册子。
她还说,她们一起开玩笑,说,溪山塔下许庭生,青城山下白素贞……都是妖孽。
她开心得不行。
许庭生不知道,这样的相处,apple和吴月薇在背地里要承受多少悲伤,或者她们真的放下了?……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飞机在西湖市落地时时近傍晚,许庭生计划借了车赶回岩州。
“可是我很累了呀”,小项凝看着他说,“我们明天再回去吧?”
这你让许庭生怎么拒绝。
在西湖边吃了晚饭,逛了一会,小项凝等到确实“来不及”,才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说自己今天要留在西湖市过夜。
很快,许庭生手机上就收到了项爸的短信:
“小凝还小。”
许庭生赶紧回复:“叔叔放心,我知道的。”
两个人绕着西湖边逛了很远,前世,他们曾经一走就是一天,那是许庭生记忆中最美好的三天时光,她来西湖市看他,穿着他的大T恤满屋子扑腾,像一只小鸟。
走着走着,小项凝就不高兴了。
许庭生不知道什么情况,项凝拿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经过的情侣,许庭生还是没弄明白。
“哎呀,许庭生,你的手好大啊……”小项凝说,“比一下,看比我的大多少……”
两只手掌,一只大大的,一只小小的,印在一起,然后,手就这么牵上了。
牵起了手的大叔和少女反而都有点尴尬,各自傻笑着默默走了好长一段路,没说话,结果走得远了,回来的时候,小项凝走不动,是许庭生把她给背回来的。
到了宾馆,最关键的考验来了,大叔道貌岸然,义正词严的跟前台说:“两间房……”
小项凝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说:“可是我一个人睡会怕。”
大叔果断告诉前台,“那,两张床。”
或是为了掩饰害羞,小项凝进了房间之后就开始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哪怕许庭生不接话,她也能自说自话,或者看着电视剧,给许庭生解说剧情。
反正她一点要去洗澡的意思都没有,就在床上滚啊,蹦啊……
“真的是太幼稚了……”大叔好痛苦,没想头了,还以为至少有点什么小旖旎,小暧昧呢。
“那还是干脆早点睡吧,免得受折磨。项凝也该睡了,还吵,明天估计中午都起不来。”
许庭生调整了一下情绪,装作着急睡觉说:“小项凝……”
“嗯?”
“你能让我睡了吗?”
“啊?”
可能许庭生说错了什么,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的小项凝忽然安静下来,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腿,把滚烫的一张脸上埋在膝盖上,犹豫啊,挣扎啊……
“还,还不行。”最后,她小声艰难的说。
“什么叫还不行?”许庭生问。
“还不能,还不能让你睡,我还小。妈妈说的。”
“……”
许庭生哀嚎一声扑倒在床上,心里叫苦,我虽然流氓,可是说的真的不是这个睡啊,岳母跟女儿交代的时候,用词也是够抽象的。
小项凝看了看他一脸痛苦的样子,有些紧张说:“哎呀,你别着急呀,我就是害怕,还有太小……我,我以后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