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未来重生当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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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利益和人情味

于洋划拉完最后一笔,孙继军毕竟是老油子,很快看出来问题的关键。

“功与过,一词之差啊。”

“没错,如果是人为纵火,你有备无患,那就是功。如果是山火,就算你未雨绸缪,也就是功过相抵。”

于洋的分析和孙继军想的差不多,这篇文章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人为纵火”这四个字。

至于别的都好摆平。谁说夏天没进行演练?行,你这么说吧,冬天你的烧柴禾吧?烧柴禾不允许用鲜木头,否则罚款,至于是干是鲜,那还不是林检员一句话的事?

再说住在林场周围,靠山吃山,村民很多东西都不懂,谁家的房子、棚子之类的不是木头搭起来的?

到时候随便一查,呦呵,山槐树的柱脚,二级保护树种,罚款吧;嘿,红豆杉的椽子,濒危一级保护树种,局子里蹲会吧;啧,你这酒挺霸道啊,还泡的老虎膝盖呢,别喝了去里面吃窝窝头吧……

只是片刻间,孙继军已经想到了几十种让别人少说话的办法,但心里的紧张情绪反而更加剧烈。

人都是这样,越接近最好的结果,期望值反而越高,心里越紧张。

在林场着火的时候,孙继军的期待就是别出人命;然而当于洋写完这一篇八股文之后,他的期待已经是有功无过了。

走走县里的关系,花个三万两万的,先把这篇报喜文发出去,给这件事定性,可以说已经成功了一半。

剩下的事,怕是还得花个二三十万摆平。

于洋开口就是借二十万,孙继军一点都不心疼,这是于洋问自己借的,是于洋欠自己人情,或者说是利益交换。

但如果花二三十万去平事,那就大不相同。这钱花出去,自己还得欠别人人情。

同样的二十万,意义区别却大了去了。最难还的债不是别的,正是人情债,到时候自己是要站队的,是要给人背锅的。

可是于洋写的那篇文字里,加了个括号,孙继军有些看不懂,问道:“我找人发稿的时候,到底是人为纵火还是山火?”

“这个取决于你。人为纵火那就是彻底撕破脸了,你死我活,一点退路不给人留。你防的了这次,防不住下次。当然你要是能做到斩草除根,你可以写人为纵火,人是可以查出来的。”

孙继军略微一琢磨,摇头苦笑道:“哪里能斩草除根啊。我当这个厂长,肯定会有眼红的,弄倒一个,浮起来俩,没用。敌人不是因为和我有过节,只是因为钱。我要不当这厂长,当然也就没人害我了。”

道理他是门清儿,自己在镇上也算是有些势力有些背景,可好虎架不住一群狼。

看了一眼于洋道:“不过放火的人,还是得查出来。就算不弄进去,也得让他们忌惮着点,真要把我往死里逼,那就鱼死网破。”

于洋心里其实也是七上八下。

如今话已经说出去,虽说就算最终找不到人孙继军也会感激自己,但万一孙继军干不了这个厂长了,自己还是要掉进坑里的。

要是换了厂长,后来的人稍微一打听,知道了当初谁帮的孙继军,到时候于洋家里可就有乐子看了——铺炕的两张袍子皮,够进去体验半个月的监狱风云了。

于洋知道自己在赌博,人事即政治,一个小小的山村也需要站队的,站错队那就等着混不下去吧。

骰子已经掷下,至于结果,只能等待。

拿着纸笔,将各种可能的情况列出来,分析着其中的利益问题,琢磨着一个最优解。

这时候孙继军已经抽了两根烟了,心里急的在地上来回踱步,却又不敢打扰于洋。

等了十分钟,看到于洋终于起身了,孙继军急忙跟上去道:“这火到底是怎么放的?”

“汽油加燃香呗。”

孙继军想了一下,猛然一拍大腿,喜道:“上过学的脑子就是好使。我就觉得这里面有事,不可能是七八个人一起上山放火,知道的人肯定是越少越好。”

这方法倒是真的可以一个人完成。准备好汽油,上面插上一根过年上供的那种燃香。等到香的火头燃烧到汽油瓶里,弄好了都得两三个小时了。

小时候孙继军没少用这玩意点鞭炮,就算再大的风也不会熄灭,而且燃烧的时间很长。

在几个山头上算好时间,点上燃香,一旦着火就是七八处一起燃烧,想要救也根本来不及。

于洋倒是知道还有别的替代方法,但这里毕竟是林场,不是矿区,对于可燃物和定时引信并不精通。

再者,作案的人对四周山林的情况十分熟悉,不是三湾村的就是附近林业站的,这都是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镇上的混子没这胆子,矿区那边流窜过来的真正敢杀人放火的主儿,看不上这点好处,而且这好处是长远的,换了厂长随便包点山里采伐,一年就能赚个十万八万。

不过既然作案,肯定会小心翼翼。这事如果查出来,至少纵火罪三十年。

孙继军心急火燎地跟于洋道别,就要下去找自己人查蛛丝马迹,却被于洋一把拽住。

“你干嘛去?”

“去查啊。越早查越好。”

“我建议是等温度一低,你就得上山去查查起火点。”

孙继军楞了一下道:“没用,肯定都烧没了,还是去查人。”

“烧不烧没的不用管,你是第一个上去查看的,烧没烧没还不是在你的一句话?你说没烧没,自己拿到了些证据,把这话放出去就好。”

“放火的人,不是林业站的,就是村子里的。外地的不可能对这里的山这么熟。”

“会不会打草惊蛇?”

于洋笑道:“就是要打草惊蛇,让蛇自己害怕,到时候主动会有人找你。你想,你说你发现了痕迹,把作案的手段说个清清楚楚,但是谁也不知道你手里到底有什么。”

“你在镇上也是个人物,派出所那边肯定有你的朋友,你就说查到指纹了,让林业站的人挨个去印指纹。干豁出去干这事的人,对这东西肯定不了解,那种电视上的懂得反侦察的犯罪分子,也不可能来咱们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到时候,诈一诈,谁用小刀把指纹都划了,谁用火烧了手指头的皮,就派出所那群人的手段,几句话问下去,全都露了。”

“要整你的人不会不知道人为纵火是什么罪,你豁出去要报复的话,他们怕不怕?放火的人不用想就是个顶缸的,真正想要整你的人不至于自己干这种事,到时候会不会弃车保帅?到时候肯定有人让你让一步,别赶尽杀绝。”

“是给你钱?还是保你继续当厂长,几年内不换人也不再放火?主动权在你手里面。到时候你退一步,他们那边也好和放火的人商量,大家面上笑呵呵,背后捅刀子那就各凭本事了。要是你非要赶尽杀绝,到时候还是会有人坑你,与其多出来个不知根知底的敌人,还不如保持现状,也好提防。”

孙继军听完后乐了,拍了一下于洋的肩膀道:“年纪不大,知道的不少啊?”

“拨开世界温情脉脉的面纱,都是利益交换罢了。说白了,我帮你也是为了让你帮我筹钱,他们整你也是为了钱,甚至于和你结交的那些人情也是交你这个厂子的位子。我是受了多少年唯物主义教育的人,只讲利益分析,不讲温情脉脉。世间的一切究其本源,都是经济和利益。”

孙继军哈哈大笑,摇头道:“洋子,你太年轻了,这个世界比你想的还要赤棵,但人情世故这东西还是要做给别人看的。不过这样也好,我这人不喜欢跟虚头巴脑的人打交道。”

于洋冲他摆摆手道:“那我先回去了,上山的事我就不陪你去了,任何事都不是百分百成功的,万一这办法不好用,厂长换人了,我可不想被下一任厂长当成你孙继军的小弟。到时候给我穿小鞋,我于洋这小身板可扛不住。”

他的话说的太直白,但也不担心自己的话会得罪人,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面子是没有意义的,面子从来都是给第三者看的。

对于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说话方式,也就是所谓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孙继军这种草莽味道浓一些的人,你说的越直接,越容易让他信任。

孙继军看着于洋,心里倒是真有些爱才之心,语重心长地说道:“洋子,你说话太直接了,这样真不行。有你碰的头破血流的一天。按你说利益都是肮脏的,你不一样也在追求这肮脏的东西吗?”

于洋跨上自家的那匹耕马,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利益不肮脏,获取的方式肮脏与否才是我判断的标准。”

孙继军笑着从兜里掏出两张蓝色的百元老人头儿,问道:“哪张是肮脏的?哪张是干净的?”

于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自己的手喊道:“靠自己的手赚来的最干净。”

“但愿几年后你还能记得这句话。”看着在马上逐渐远去的于洋,孙继军觉得于洋让他很不舒服。不是不好打交道的那种不舒服,而是于洋看人看事的时候太冷了,缺了点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