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青云英雄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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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魔高一丈

京师。太师庞文远府中。

庞文远此刻的焦躁,丝毫不在此前太保府中朱定邦的焦躁之下。

庞文远一边在书房内走来走去,一边不停地骂道:“废物!都是废物!”

庞府老管家待庞文远的气稍稍消了一些,小心地说道:“老爷,此事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朱家两位世子背上了擅杀北朝使臣的罪名。而且,朱家两位世子和柳云风等人更是背上了杀死大量官军之罪。在本朝,与官军厮杀可是形同谋反的大罪。”

庞文远气道:“你懂什么?!消息里不是说了吗,朱家两个小子是在官军开始杀戮百姓之后才与柳云风等人一起对官军出手的。”

老管家低声说道:“老爷,那些百姓敢于对官军下手,也是造反之罪。”

庞文远险些没被老管家给气死,怒道:“你怎么越来越糊涂了?!造反?这个罪名只能由那些言官去嚷嚷,我们能说吗?襄阳城中,官军杀死的,大多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而且老幼妇孺都有。造反?你见过谁赤手空拳、拖家带口去造反的?!”

老管家老脸一红,却也知道,庞文远这番火,并不是真地冲自己发的,而是听到柳云风等人又逃走了而生气。

待到庞文远再度消了消气,老管家低声问道:“老爷,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庞文远又走了几个来回,终于停了下来,坐到椅子上,指了指桌上的茶杯。

老管家将茶杯中已经凉了的茶倒去,换了一杯茶过来。庞文远端起茶杯,以杯盖拂了拂茶水上层的茶叶,轻轻地试了一口,说道:“不能再让秦相这么折腾了!”

老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您是说北人的事?北人在襄阳城中被杀也好,至少朱家两位世子这回是陷进去了。”

庞文远用一副我不认识你的眼光看了老管家一眼,说道:“北人使臣?这其中的漏洞太多。等那三个老家伙回过神来,细细一想,就会发现所有的漏洞。一旦这些漏洞被揭开,秦相就会引火烧身,被人猜想到,他可能与北人有染。”

说到这里,庞文远将茶杯朝桌上一放,说道:“不行!得立即提醒秦相,让他把与这帮北人使臣身份有关的东西给备齐了,以防那三个老家伙使人查验。明天天一亮,不,现在,马上,就派人去提醒秦相。”

老管家一躬身,正要转身出去吩咐,庞文远伸手将他止住,说道:“等等!让我再想想。”

思索了一下,庞文远说道:“襄阳发生的事情,现在那三个老家伙一定已经知道了。而且,这些日子,那些老家伙一定安排了大量的人在监视我庞府。此时,我们不宜与秦相接触。先不要去。”

说罢,庞文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让老管家附耳过来,低声对老管家吩咐起来。老管家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面色也变得越来越惊讶。

庞文远吩咐完之后,对老管家做了个手势,说道:“去吧。一定要将话带给贵妃本人。”

待到老管家躬身施礼,退出去之后,庞文远沉着脸,低声说道:“希望还来得及补救。不然,这次就要把天捅破了。胆子太大了。连重甲陌刀队都敢拿出来。”

……

离庞文远府不远处。秦木府邸。

秦木的脸色也不好看。

这两日,京师之中虽然有一些声音,在质疑青云寨之人是否被人设计陷害了,但秦木并不太过担心。

京师之中,无论是言官,还是已经致仕的朝廷官员,又或者是士林学子甚至是贩夫走卒,清谈者,从来都不缺。任何事情,总会有各种不同的说法。只要襄阳城之中,能够将柳云风等人给杀了,青云寨便会成为过眼云烟,这些声音也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襄阳之战的消息传来时,若是没有官军与百姓的那一场的大战,秦木一定会开怀大笑。不为别的,只为那个北朝三王子假货死在了朱建和朱彦手上,秦木就当浮一大白。

但逾千名百姓和千名官军这一死,一切都走了样。

中原腹地重城之内,官军与百姓火拼,这不仅是本朝闻所未闻之事,便是再上溯个几百年,也是从未有过之事。

秦木不用细想,便知道接下来会有多少张奏折铺天盖地地朝天子案头和白虎节堂飞来。而一旦这些奏折飞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转移到官军杀百姓、百姓杀官军这件事上。

与这件事相比,什么朱家兄弟杀北人,什么青云寨之人盗窃军国机密,都算不上是件事。再想鼓动天子下一道严厉一些的针对柳云风等人的圣旨,天子即使能够被自己糊弄住,那三个老家伙那一关也过不了。

一想到这些,秦木不仅头疼,连牙都疼了起来。

一旁肃立的范先生,脸色也极为沉重。

襄阳城的杀局,范先生和秦木可以说是几乎将所有能够想到的意外都想到了,相应所做的安排也不可谓是不周全。

二人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有那么多百姓卷入进来。二人更没有想到的,便是谭泗怀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会将逾千名百姓屠戮殆尽。

这一场血案做下来,事情已经完全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范先生见秦木脸色阴沉,心中暗自一咬牙,拱手说道:“相爷,为今之计,只有再次设法,趁柳云风等人重伤之时,遣人寻到他们,将他们尽快给杀了。将他们杀了之后,实在不行,就给谭泗怀办一个畏罪自杀,将这场风波平息下去。”

秦木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紧的左右太阳穴,面无表情地说道:“柳云风等人已经遁走。急切之间,想要寻到他们,谈何容易?襄阳一战,已经有许多隐世大家卷了进来。恐怕就在老夫与你说话之时,孙家、孔家、北少林这些庞然大物,还有那三个老家伙,已经定下了应对之策。孙家丫头、北少林四僧和朱家那两个小子和柳云风等人一起逃走,若是这些个庞然大物和那三个老家伙放出风声,中原之内,想要再寻到敢对这帮人出手的,难。”

放下双手,秦木问道:“新加入柳云风一行人的那两名女子和三名男子,弄清楚他们的来路没有?”

范先生低声说道:“相爷,我们在襄阳周边的人,都无人识得那五个人的相貌。不过,学生排查了一下,发现沅州城内,前几日曾有五六十名苗人明火执仗地出现,将沅州州官的儿子给当街杀了。事情的起因是那州官的儿子对那群苗人之中的两名女子出言不逊。苗人杀人之后,虽然被沅州官军困住,但两名女子却遁走不见。按照襄阳细作的回报,新加入柳云风等人之中的五人,曾有三名男子出手,路数不似中原武功。学生推测,这五人,也许就是自沅州从那帮苗人之中遁走的几人。”

秦木身体微微一僵,脸色更加难看,说道:“那就错不了了。西南前几日有密报,说是苗寨的小公主出寨散心来了。那两名女子之中,定是有一位就是土司王的女儿。事情更麻烦了。土司王若是收到苗寨小公主等人在襄阳遇险之事,不知道会发出什么疯来。”

范先生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皱着眉头,脑子中飞转。

秦木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了一下,说道:“范先生,有几件事,你尽快去安排一下。”

“其一,传讯给西南的守将,加强对苗人的监视。一旦苗人有任何异动,立即来报。若是土司王发疯,苗人出山,让西南的官员和守将想尽一切办法将之稳住,万万不可与之起冲突。”

范先生明白,若是西南有变,秦木身为丞相,总领军机,一个失职之过是绝对少不了的。听到秦木的吩咐,范先生连忙郑重地点了点头。

秦木接着道:“其二,让谭泗怀尽快上奏折,将襄阳城中的事情报上来。奏折之中,务必说明,襄阳大战,乃是北人因其王子被杀而愤而出手所引起。对于百姓与官军厮杀之事,就说是有大量贼人混在百姓之中,率先杀伤多名官军,官军被迫还击。将这些贼人说成是柳云风等人的旧部。另外,发一道行文,让他发出奏折以后,立即动身前往京师述职。他在襄阳做下了这等大事,暂时不能再留在那里了。此人心狠手辣,将来也许还有用。遣可信之人,以大军护送他,以防有变。”

范先生知道,秦木这么说,也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为今之计,只有先将水搅浑,一边打口水仗,一边再想其他的办法了。

“其三,连夜通知礼部那几个人,若是有人前去查询北人使臣之事,就说礼部确有接到北人遣使前来的要求。让他们连夜再准备一份行文的留档,明日一早,便置于礼部之中。”

范先生犹豫了一下,插话道:“相爷,若是有人问起,北人一行为何来的如此隐秘,该当如何?”

秦木哼了一声,说道:“只要礼部一口咬死有这么回事就行了。其他的,让他们打口水仗去。老夫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周旋的时间。只要拖得一时半会儿,待到柳云风等人死了,老夫再回过头来应付他们。”

随之,秦木接着说道:“其四,请贵主上将三百套重甲陌刀手的装备尽快送至贺重山的军中,再拟一份着贺重山暗中训练重甲陌刀队的密令,连夜遣人送于贺重山。训练重甲陌刀手的事,需要贺家帮忙扛下来。”

见范先生的样子似乎有些犯难,秦木说道:“告诉贵主上,这三百套装备只是用来应付有人查问重甲陌刀手之事。待此事一了,贵主上可将装备再取回。”

见范先生点了点头,秦木接着说道:“其五,通知程震南,若是他还想为其儿子报仇,眼下柳云风等人重伤,是最好的时机。明日老夫会设法让天子下旨,着朱家两个小子和柳云风等人昼夜兼程,赶回京师解释。一来,让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恢复。二来,他们要尽快赶路的话,必须经过老十所在的地方。让老十发动所有的力量,全力查找柳云风的下落。一旦程震南出手,让老十从旁协助,再布杀局。”

范先生低声问道:“大太保他们呢?”

秦木沉吟了一下,说道:“事已至此,他们继续留在外面,于事无补。老夫会着人行文,让他们尽快返京,就襄阳之事面呈圣上。让他们返京之时,去和老十先见上一面,助老十将手中的力量稳住。”

说至此处,秦木思索了一阵,又道:“着人收敛一干北人的尸身,将他们送回太原城外的北人大营。另外,让我们在北地的人立即开始动作,将桑赞及其三位弟子被杀的消息尽快散布开去,添加一些能激怒传闻中的那三人的说法,希望能激得他们出手。”

交代完这些事情之后,秦木闭上眼,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朝椅子上一靠。

范先生见了,正欲退出,秦木手一抬,将他止住,说道:“范先生,再通知贵主上,还有一事,需要贵主上帮忙出手一二。”

范先生躬身说道:“相爷但请吩咐。”

秦木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说道:“万石老魔和那番僧不能留了。这二人只是两把刀。此次他们在襄阳城中杀死杀伤了南北少林多位住持和和尚,南北少林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南北少林之中的老怪物们出山,这两个人逃不出他们的手心。南北少林多有逼供的手段。若是给他们问出这二人与老夫有瓜葛,后患无穷。请贵主上派人出手一下,尽快将这二人给清除了,以绝后患。”

范先生心中微微一寒,躬身施了一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