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头名被一名贵公子样的画师给拿下了,显然人家根本不在乎这点银子,只求能在武家多住些时日以便好好聆听在场名家们的教诲。
看着人家风轻云淡的做派,惹得关坤瑜好不羡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谁让他眼下就连掉渣的草纸都得掰着手指数着用呢。
评画结束之后天已经黑透了,武家家大业大,竟是收拾出了足够这些画师睡觉的客房来!当然,挤是免不了要挤一些了,一个屋里睡上两三个人也是正常。
但是,关坤瑜的待遇自然和他们不同,不但是单人单间,武家仆人领他去房间的时候还提了句,说是派了两个丫鬟过来听用!一会就到!
一听到这个消息,关坤瑜果断把自家的小跟班打发回杂货铺了。
丫鬟!
萝莉!
还(哔)(哔)是两个!两个啊有木有!
这腐朽的地主阶级生活真是……真是……
真是让人热泪盈眶啊……
“装了这么多年的孙子,今天,值了!”
这一刻,关坤瑜意气风发。
“按传统,今天晚上应该是主人家派丫鬟侍寝好拉拢主角的好日子,嗯……我现在的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啊……而且还是两个……”
然而,关坤瑜的纠结终究只是纠结而已,真当两个武家的丫鬟进来屋子之后他反倒没有了任何实际行动。
两个丫鬟,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身材没有长开不说,面容也并不符合关坤瑜的审美——太壮实了!而且开口说话的时候关坤瑜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两人都是一口的黄牙!
唉,早应该想到的,小说终究是小说,上门就送极品丫鬟侍寝的好事怎么也轮不到我啊……也是,这个年代除非是真正的豪门大户,谁特么有钱把丫鬟当娇小姐来养!
在武老爷这种家庭里,丫鬟,除了那种女主人的贴身丫鬟之外,那就是干活的,自然是力气大的更受欢迎。
而既然不是养娇小姐,那丫鬟们自然也不会奢侈到用盐来刷牙!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关坤瑜他们家,分明也算是土豪地主了,百户之家,可他小的时候家里根本不让他拿盐刷牙!哪怕他主动要求也不行!
想当初,关坤瑜亲自问出为什么不让自己刷牙的时候,呆呆娘的一句话就让他彻底无话可说了。
“反正第一口牙都是要掉的,那还穷讲究个什么劲啊,不瞎祸害盐么!?”
就是现在,关坤瑜也只能用时不时蹦出块沙子的粗盐粒子来刷,至于传说中的青盐神马的那根本就没见过!
看看,百户家的孙辈都这种待遇了你还能指望个丫鬟能跟现代人似的一张嘴便是一口的光洁亮人么?
“唉……果然所谓美梦这种东西啊,那就是用来打破的……”
关坤瑜无奈的摇了摇头,任凭两个丫鬟摆弄自己,两人虽然长得欠奉了点,可伺候人的功夫却是很有水平的。
一个捶腿,一个捏肩,手劲大小正好,捏的关坤瑜全身通畅。
这才是生活啊!
嗯,要是能长得再漂亮点就好了。
关坤瑜没能享受多久,就来了两个仆人,一个在前点头哈腰,另一个在后抱着个小箱子。
“关少爷,我们家老爷让我们过来送‘奇奖’的奖励,便是这个了。”
说着,后面的人便将箱子放在了桌上,然后便退了出去,只留关坤瑜一人在屋里,好方便他查看奖励。
关坤瑜打开箱子,里面有贴着“瑞云”纸样的纸卷两卷,墨九锭,笔一套,砚台一尊,以及十个小银元宝!
掂了掂,应该是五两一个,也就是说那武老爷竟是给了自己五十两银子!
“竟然给了这么多!”
关坤瑜有些吓到了,虽然他也知道物以稀为贵,但却真的没想到自己的一幅素描画像能卖出五十两的高价!
在大明朝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哪里会不知道此时的物价水平,五十两,起码相当于一个壮劳力不吃不喝纯粹光干活光攒钱三四年才能有的数目,一般的普通画师一幅画能有个几两银子那已经是很了得的了。
五十两银子,那已经是一流画师的酬金了。
再往上的画师有么?
有!
而且很多!
但是这些人的画那就不是单纯银子能求来的问题了。
他们已经从画师升格成为大师了。
当然了,另一方面,在贫富差距极大的明朝,这五十两银子也不过是富家子弟青楼里千金一掷博一笑的东西罢了。
又过片刻,武老爷有请,关坤瑜自然不敢怠慢,赶紧便赶了过去。
一进屋,关坤瑜便看到不止是武老爷和老太君,之前那些画坛名家们也都在,一个个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关坤瑜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晚辈关坤瑜,见过诸位前辈。”
武老爷笑着说道:“关小友赶紧请坐,先尝尝我们武家的点心。”
待关坤瑜落座,两个仆人便捧着点心出场了。
“关小友,不知‘奇奖’的奖励还满意否?”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我那两笔的水平怎么可能值如此厚奖。”
“呵呵,关小友你就不要自谦了,我鉴画这多年难道还有没有点眼光么?也是可惜,你年级太小画技不够精纯,这画画时太吵没法平心静气,再加上你名声未起,所以也只有这个价了,依我看呐,再过上几年磨练你定能成为一代大家,那时想要你的画那就不是银子的事了,我现在五十两拿了你一幅画,怎么算都是赚到了。”
关坤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自己人知道自己事,他的素描糊弄一下普通人尚可,但若说专业……还是差那么些味道的。
关键是明朝没有这种东西,也才能让武老爷把他抬的那么高。
“不过……关小友,你为何要用炭笔作画?这炭笔画的确别有一番风韵,但却非是正途啊,你将来若是想要大有作为,这笔墨画还需努力才是。”
关坤瑜苦笑。
“武老爷所说晚辈亦是知晓,家师也经常如此教诲,但实在是晚辈家中困苦,无力常以纸笔练习,为了习画不得不用炭笔在木板上作画,久而久之便练了这么一笔的功夫。”
众人皆是一幅怜惜的表情,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唏嘘道:
“想当年,老夫我家中亦是贫困不堪,为了求学都是拿树枝在沙地上练笔,能有今日成就皆是靠着苦练。唉……关小友确是可造之材,努力之人,真是为难你了。”
武老爷道:“关小友,从今往后,你的纸笔用度我便包了!我们武家别的没有,可这文房之物却是鼎鼎有名的。”
其他人也帮腔起来。
“是啊,他们武家的纸坊可是松江有名的,笔墨差是差了些,可他姓武的要面子,定然不会给你自家产的劣货,什么锦绣斋的笔,秦大师的砚,你尽管开口便是了。”
“好你个老不修,净是拿我开涮!我就问问你,我们武家的笔和砚怎么就不行了!?”
“呵呵,你们家的东西能和锦绣斋的比么?能和秦大师的比么!?”
“和他们自然没得比,可怎么就算差了!?”
……
“咳嗯!”
见两人越吵越激烈,老太君果断站出来咳嗽了一声打断两人,然后问关坤瑜道:
“刚刚你说你有师傅,不知道你师从何人啊?”
关坤瑜答道:“回老太君话,晚辈乃是华亭陈仲醇门下。”
一听到陈仲醇的名号,武老爷想了想,终于和陈继儒对上了号。
“陈仲醇……啊!原来是他,青年才俊啊!不但考上了诸生,绘画功底了得,而且还能……教导你这等天才!不错!不错!”
“是极,这陈仲醇我去岁也是见过的,真没想到他居然深藏不露,还自创了这么一种神奇的炭笔画。”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当初老夫见他的时候一眼便看出此人不凡来,如今方知果然如此!”
“陈仲醇此人不但画技了得,而且还考上了秀才,呵呵,天赋了得是一方面,定然也是勤奋好学之人!”
看着一众人都开始不停的夸奖起陈继儒来,关坤瑜翻白眼都快把眼给翻瞎了。
一万个想给他们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他们口中“深藏不露”的家伙到底是怎么个懒到“深藏不露”法。
两万个想给他们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他们口中“勤奋”的家伙到底是怎么个“勤奋”的吃货法。
三万个想给他们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他们口中“好学”的家伙到底是怎么个“好学”《金瓶梅》这本旷世奇书的。
但……关坤瑜最终还是坚强的忍住了。
反正自己总归是要有一个老师的,那么如果别人没有误以为陈继儒就是素描发明者的话,他就要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腹稿拿出来了。
红夷传教士!
某个在他们屯所住了几日的红夷传教士。
非常烂的借口,就连关坤瑜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是真的很无奈啊,他也知道这种理由都让穿越者们给用烂了,但好在这个理由倒是站得住脚——当年他们家是真的招待过这么一个外国人。
虽然因为语言不通的问题,除了这家伙肯定不是英国人之外,至今关坤瑜都没搞清楚这个家伙到底是哪国人,又是怎么落魄到他们家的,但作为一个挡箭牌,这个不明身份的传教士却是再合格不过了。
但是现在么,既然这些人已经自己脑补好了,关坤瑜作为陈继儒的学生,自然不能给自己家老师拆台不是?
“而且,我也万分期待一个个人找上门去向那懒虫讨教素描的场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