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惊奇道:“这是何笔所写,怎么笔迹如此之纤细刚硬?”
关坤瑜笑而不答,却是说道:“四爷还是不要管笔迹的事了,先看看里面写的究竟是何事吧。”
四爷忍着疑惑继续翻了下去,然后又不懂了,对着一帮“1234”看着跟鬼画符似的。
阿拉伯数字虽然早已经穿入了中国,但是并未得到推广,四爷显然根本就没见过这种东西。
关坤瑜无奈,只能解释了一番。四爷的记性倒是不错,关坤瑜只说过一遍便记了下来,虽说仍然很不习惯,却也能够看下去了。
这越看,四爷脸上的表情就越精彩。
时而兴奋激动,时而皱眉微蹙,但更多的却是疑惑。
最终四爷实在是一点也看不懂了,上面的字他全认识,可组合在一起之后就完完全全让人看不懂了!
“小陶朱公,你这册子里的东西倒是有趣,可恕我才疏学浅,实在是看不懂,还是请小陶朱公讲解一番吧。”
关坤瑜笑道:“这小册子呢,我管它叫市场调查,是我这两年经营精糖买卖写出来的东西!”
没错,关坤瑜手中的这本小册子便是一本粗陋的市场调查了。若是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里面的东西最多最多只能算得上是大学生的实践课题作业,乃是最初级不过的东西了——以关坤瑜半吊子的水平其实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最开始的时候关坤瑜搞出这么个市场调查来只是为了给自家的精白糖定价。
因为他的精白糖属于大明独一无二的独门产品,所以定价必须要慎重考虑才行。定价越高消费人群就越小,定价越低买的人数就越多。但价格和购买人数的关系并非是线性关系,而是呈现出一条曲线。
当定价就是成本价的时候购买人数肯定是最多的,可这个时候的利润必然是零;而定价高到没人买的时候利润仍然是零,在这两个价格之间会有一个利润最高点,价格不是最高,消费人群也并不是最大,但确确实实关坤瑜获得的利润是最高的!
由这种问题演化出来的数学题经常出现在高中的试卷上,托应试教育的福,关坤瑜好歹对这些有点印象,所以才想起来搞个市场调查弄清楚明朝人民对精白糖能够接受的价格是多少,以便找出来这个利润最高点了。否则的话自己想当然随意定个价固然也可以赚钱,但却绝对达不到利润最大化!
所以,关坤瑜从屯所里面精心挑选出了一批能说会道的人来,专门进行了培训,就是让他们在卖糖的时候拉着别人聊天套消息。总的来说效果还是不错的,要是没有他们这些人的帮忙,关家的制糖作坊绝对没有现在这么赚钱。
将这其中的道理和四爷解释了一番之后,四爷再看向关坤瑜的眼神那就彻彻底底的不一样了!简直跟看见了活神仙一般!
“当真是不可思议……我活了这么久,今天才知道原来定个价的事居然还有这么多学问在里面!”四爷吞了吞口水,惊叹道,“别人都称你小陶朱公,可我看哪怕是真陶朱公也不过如此而已了!”
停了下,四爷又不安道:“关公子,刚刚你说的可是你们关家的独门手艺,就这么说与我听……合适么?”
“有何不合适?人人都知道考状元考的便是四书五经,可真把四书五经都背下来了就能当状元了么?我刚刚跟四爷说的只是告诉你去看四书五经而已,但里面的学问没人教却是学不会的。”
四爷默然点头:“是啊,关公子你这册子哪怕摆在我面前我都看不懂,当真是门大学问!不过……这定价的学问和你猜出我家主人的身份有何关系?”
关坤瑜笑道:“这里面的学问多着呢,有了市场调查之后能做到的可不仅仅只是定价一件事而已!”
“也包括猜出我家主人的身份?”
“嗯,这个顶多算是附带。我在做完了精糖的市场调查之后不想让手下那帮人闲着,就做了点别的调查,幸运的是棉花和棉布也包括其中。”关坤瑜将册子翻到了一页,指着上面的表格说道,“四爷您看这个,这我的人统计出来的近几年松江棉布产量和棉花产量,问的人不是很多,往年的数据也只是那些人凭着记忆说的,所以并不十分准确,但终究还是能说明不少问题的。”
四爷越听越晕,当看到表格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把头偏开了,人老了,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就跟不上了,现在关坤瑜不管不顾一股脑给他灌进去的东西已经明显超出他的脑容量了!
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四爷说道:“关公子您接着说,不要在意我。”
关坤瑜耸了耸肩,确实没有一点在意四爷的意思。
“根据我的人报上来的情况,最近这几年棉布的产量越来越大,不止开了很多大型的织布作坊,民家手里的织机也是越来越多,这个可以理解,毕竟棉布实在是太赚钱了!赚钱的买卖自然人人都喜欢。
但问题是,棉布产量变大了,可本地棉花的产量却增加不多,远远追不上棉布产量的增加。光是瞧瞧去年的棉价就知道了,若是按照以往的情况继续增长,根据我的计算四年最多五年棉布生意便会无利可图,即便是现在也可以算得上是薄利了。
更要命的是,棉花这种占地多价值低的东西并不适合长途运输,否则价格便无法接受,若是只能依靠本地来解决棉花供应的话,办法也就显而易见了,就是买地种棉花!而且必须要快,规模必须要大,否则根本没办法解决问题!
而恰恰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一帮人,不顾常理不惜得罪广大中小地主也要强行打压粮价以便买地,最后买的地还都是适合种棉花的地。如此一来时间对的上,手段也对的上,那还请四爷给我一个不怀疑贵家主人乃是布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