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的枝叶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脸颊,肌肉痛得火辣辣的,地下坑坑洼洼,坎坎坷坷,牵牵绊绊,武文涛和胡大伟得手后,在处处是障碍的丛林里,艰难地奔行了约摸两个多钟头。
殿后的武文涛突然加快步速,冲到胡大伟的背后,右手伸到胡大伟肩膀上拍了两拍,小声地道:“停止前进。”
胡大伟立刻刹住脚步,回过头来,嘴巴鼻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重又均匀的气息,露在外面的一只左眼饱含着惊奇和询问的目光,望着武文涛。
“好像不太对劲,我的心脏这会儿跳得厉害。”武文涛两只耳朵的耳轮正在微微抖动着,边察听着周遭的动静,边压低声音对胡大伟道:“小心,有情况。”
他露在外面的左眼眼珠子飞快地左右转动几下,冲胡大伟伸出右手掌,朝下压两压,示意找隐蔽。
胡大伟立马蹲下身子,利索地把吊挂在腰左后侧,涂满丛林伪装色,加装着全息瞄准镜,红外线指示器,战术电筒,榴弹发射器的56式冲锋枪抄在手里,蹲姿据枪警戒,同时压制住因剧烈运动带来的急促呼吸。
武文涛闪身躲在旁边一棵大树后侧,屏住呼吸,凝神细听着周围丛林里的动静,左眼珠子和单筒夜视仪后面的右眼珠,忽而向左转,忽而往右斜,目光异常的警惕。
附近间或传来枯枝断折的嘎吱声,落叶坠地的扑簌声,唧唧,蝈蝈,蛐蛐的虫叫声,咕咕,哜哜,叽叽的鸟鸣声,但这些源于自然界的响声丝毫不能干扰他的辨别力,此刻,他已听见丛林里有一种极其细微而又富有节奏感的声响,传自东南方向,约摸三十米开外。
兹兹兹,像春蚕啃噬桑叶,明显是有好几双大脚板正在轻轻地,一下一下地踩踏着地面上那累积了千百年的枯枝败叶,唰拉唰拉,这声音一听就是树枝刮过衣服发出来的,看起来,他右首四点钟方向,至少有三到五个人在慢慢地朝他这边搜索前进。
他知道来的肯定不是自己人,而是敌军的搜索小队,杀机冉冉升起,当即决计解决掉这些跟屁虫。
蓦在此刻,左首的丛林里传来噗哧的一声响,明显是有人一脚踏上了地面被雨水浸湿至今未干的腐枝烂叶,声落,又传来噗哧的一声,未几,噗哧,扑唧,接二连三的传来脚踩湿润腐枝烂叶,跟好几双大脚在烂泥田里淌来淌去,别无二致。
看起来左首九点钟方向也有敌军的搜索小队,两翼都有敌人正在朝他这边逼近,他杀机陡然炽盛,瞅了一眼两米外蹲姿据枪警戒胡大伟,右手食指嘟嘟嘟的敲三下树身,胡大伟扭头望向他,他右手用手语向胡大伟传达他的命令。
胡大伟收到他的命令后,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把56式冲锋枪滑到背后,左手拔出65式伞兵刀,叼在嘴里,右手抽出一支92式手枪,迅速地把消声器旋转安装在枪口上,然后噌噌噌地爬上旁边的一棵大树。
武文涛转身朝东北方向的丛林跑去,他两只套着作战靴的脚飞快地交叉变换着位置,踢踏得地面上厚厚的枯枝败叶扑拉扑拉的响,两边的枝叶抽打在他身上,忽拉忽拉的连响不绝,在万籁俱寂的黑夜丛林里格外的响亮,看来他是在故意诱引敌人。
黄昏的日头已斜挂在西首的天边,暴晒了一整天的丛林似乎并没有蒸发多少水分,空气还是异常的闷热,湿润得甚至可以拧得出一碗蒸溜水来,白茫茫的雾气渐渐升腾起来,而且越来越浓厚,四周一片迷蒙,树木在雾幕里隐隐现现,看上去极其诡异,森然,令人仿若置身于森罗殿中。
缀满水珠子的草丛间,两条裤脚扎紧的大腿交叉变换着前后位置,每交换一下,大腿的裤子都要蹭动齐胫深的草叶,水珠子扑簌簌地往下落,裤子很快就给露水浇得湿漉漉的。
一个安南士兵举着AK-47冲锋枪,缓慢地向前搜索推进着,他脸上黝黑的肌肉紧张绷着,眼神中透露着无比的悚惧和惴栗。
前脚抬起来,向前方跨出一小步,试探试探地面有没有异物,解放鞋的鞋头相当的薄,脚部很容易感应到地上和草丛里的尖石,绊绳啥的。
确认安全后,他脚尖落下去,脚后跟慢慢落地,踩实地面,方才抬起后脚跨过去,落在前脚旁边,随即再出前脚,如此循环往复,前进的步速缓慢之极。
四周静悄悄的,出奇的冷寂,一片树叶上悬挂的露珠子滴落到下面的一片树叶上,发出噼吧的一声轻响。
安南士兵身子哆嗦了一下,舌头伸出来舔舔干燥的嘴唇,嘘嘘嘘的呼着空气。
蛐蛐,喳喳,咯咯,咕咕,远处偶尔传来的两声鸟省啼鸣,在他听来又是那么森然,不禁背心发紧冒冷汗,头皮发麻。
停顿了片刻,他咬咬下嘴唇,从草丛中提起湿漉漉解放鞋的前脚,朝前方跨出去。
蜗牛蠕动一样缓慢地行进了十多步,他只觉得四周的树丛越来越显得萧森,湿热的空气竟然变得砭骨的奇寒,似乎蕴藏着几许死亡的氤氲。
前脚每往前跨出一步,他的心脏就要怦怦乱跳几下,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重而急促地气息,额头渗出一颗颗豆大的冷汗珠子,顺着脸颊流到腮帮,然后扑簌簌地滴到地下草丛中,和露水混在一起。
他顾不着用袖子抹一把汗水,生怕这样一懈怠,周围就会突然蹿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舌头舔舔干燥的下嘴唇,他刚刚伸向前面试探地面的脚尖陡然触到了一样东西,硬棒棒的,圆鼓鼓的,像是一颗无柄手榴弹,他赶紧把前脚缩了回来。
这一刻,他仿佛触了电一样,头上浅浅的一层发茬子陡然耸立起来,身体被一股寒流袭了个遍,连打好几个寒噤,腿肚子开始抽筋,双脚差点站不稳。
他舌头舔舔哆哆嗦嗦的嘴唇,弯腰伸长脖子,睁大两只惊恐无比的眼睛,察看跟前的草丛,腾出左手伸去小心翼翼地拔开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