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战争与和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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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二天皇帝留在维绍。随从御医维利挨被召了几次去看他。在总司令部和附近的军队里流传了这个消息,说皇帝御体达和。据侍从的人说,他没有进食物,这天夜里也睡得不好。违和的原因是死伤的景状对于皇帝的敏戚的心灵发生了强烈的刺激作用。

在十七日黎明,有一个法国军官被人从前哨带到维绍来了,他是打着休战旗来的,要求谒见俄皇。这个军官是萨发利。皇帝刚刚睡着,所以萨发利必须等候。中午的时候,他谒见了皇帝,一小时后,他偕同道高儒考夫公爵到法军的前啃去了。

据说,派遣萨发利的目的是建议亚力山大皇帝和拿破仑皇帝会面。使全军高兴而骄傲的是,拒绝了亲自的会面,维绍战事中的胜利者道高儒考夫公爵,代表皇帝,被派遣同萨发利一道和拿破仑作谈判去了,假使这个谈判的目的.——竟出乎意料——是真正希望获得和平。

傍晚道高儒考夫回来了,直接去见皇帝,单独在皇帝那里留了很久。

十一月十八日和十九日,军队又向前作了两日的行军,敌军的前哨在短时的射击之后便向后迟却了。在军队的最上层,从十九日中午开始了强烈的、匆忙的、兴奋的活动,一直继续到次日,十一月二十日的早晨,在这天发生了可纪念的奥斯特理兹会战。

在十九日中午以前,运动,兴奋的谈话,来往跑动,以及副官的派遣,只限于皇帝的行辕;在同日的中午以后,这个运动达到了库图索夫的总司合部和各纵队指挥官的司令部。晚间,这个运动由副官们带到全军的所有的角落和部分,在十九日到二十日的夜间,八万联军的团体从宿营的地方起来,发出嘈杂的话声,好像一个九俚路长的行列,向前摇荡着,移动着。早晨从皇帝行辕里开始的、并推动其它一切部分的那个集中的运动,好像是巨大塔钟里的中心轮盘的最初的运动。一个轮子迟缓地转动着,第二个,第三个轮子转动着,于是别的轮子、滑轮、小齿轮越来越快地转动着,钟的奏呜开始,人物跳出,并且指针不快不慢地移动,表示运动的结果。

正如同在时钟的机构里一样,在军事的机构里,一旦发作的运动也不可约制地要产生最后的结果,并且同样地,那些没有被推动的部分,在运动达到之前,是冷淡地静止着的。轮子在轴上响着,输齿衔套着,转动的滑轮因为迅速而发出声音,附近的轮子却仍然安静不动,好像它准备这样不动地停一百年;但时间到了——杠杆套住了,于是轮子服从着运动,发出响声,转动着,加入了一致的活动,而活动的结果与目的却是它所不知道的。

好像在时钟里一样,无数的各种翰盘和滑车的复杂运动的结果,只是邢表示时间的指针的迟缓而均匀的运动;十六万俄军和法军的全部复杂的人类运动,——这些人的一切情戚,愿望,懊悔,屈辱,痛苦,以及骄傲、恐惧、狂喜的情绪冲动——其结果只是奥斯特理兹会战,即所谓三帝会战的失败,即是人类历史钟面上世界历史指针的迟缓移动。

安德来公爵这天值日,不离身地随着总司令。

晚间六点钟以前,库图索夫来到皇帝的行辕,在皇帝那里停留不久,便去见宫内大臣托尔斯泰伯爵。

保尔康斯基利用这个时间,去找道高儒老夫探问军事的详情。安德来公爵觉得库图索夫因为什么而烦恼不满,觉得总司令部的人员们不满意他,并且觉得,皇帝行辕里所有的人对他说话的语气都显出他们知道了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因此他想要和道高儒考夫谈谈。

“啊,您好,我亲爱的,”道高儒考夫说,他同俾利平坐着在吃茶。“明天要有贺宴了。您的老头子怎样?心绪不好吗?”

“我不要说他心绪不好,但我似乎觉得,他想要别人听听他的意见。”

“但别人在军事会议里听过他的意见了,在他要说有意义的话的时候,别人还要听的;但是现在,当保拿巴特最怕大战的时候,要延迟要等待什么,——是不行的。”

“是的,您看见了他吗?”安德来公爵说。“那末,保拿巴特怎样呢?他给了您什么印象?”

“是的,我看见了他,并且我相信,他对大战是最怕不过了,”道高儒考夫重复说,显然,他重视这个一般的结论,这是他根据他和拿破仑的会面所下的。“假使他不怕会战,他为什么要要求这个会面,要进行谈判,并且,尤其是,要后退呢?后退是那么违反他全部的作战方法的。相信我:他害怕,害怕大战,他的时限到了,我敢这么说。”

“但是告诉我,他是什么样儿的人呢?哦?”安德来公爵又问。

“他是一个穿灰大衣的人,很希望我称他’陛下’,但合他失望的是,他没有得到我的任何称呼。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有别的了,”道高儒老夫回答,微笑着回顾俾利平。

“虽然我十分尊敬老库图索夫,”他继续说,“假若现在,当他确实在我们手心里的时候,我们等待着什么,因此给他机会逃走或者欺骗我们,我们便是太好了!不,我们一定不要忘记了苏佛罗夫和他的原则:不要使自己处于被攻击的地位,要使自己去攻击。您要相信,在战争中,年轻人的精力,常常比老年的迟疑不决者的经验,能够指出更可靠的途径。”

“但是我们要在什么样的阵地上攻击他呢?今天我到前哨上去过,不能判定他把他的主力放在什么地方,”安德来公爵说。

他想要向道高儒考夫公爵说出他自己所拟的攻击计划。

“啊,这都是完全无关重要的,”道高儒考夫迅速地说,站起来,在桌上打开地图,“一切万一的事都预料到了;假使他在不儒思,……”

于是道高儒考夫公爵迅速地含糊地说出威以罗特侧翼运动的计划。

安德来公爵开始反驳,并且证明自己的计划:它可以和威以罗特的计划同样地好,但它的缺点是,威以罗特的计划已经采用了。安德来公爵刚刚开始说明那个计划的缺点和自己计划的优点,道高儒考夫便没有再听他说,并且没有望着地图,却心不在焉地望着安德来公爵的脸。

“可是库图索夫那里今天还有一个军事会议;您可以在那里把这一切都说出来,”道高儒考夫说。

“我就这么办,”安德来公爵诳,离开地图。

“你们为着什么在操心呢,诸位?”俾利平说,他直到此时都是带着愉快的笑容听着他们谈话,而现在,显然,准备说笑话了。“无论明天是胜是败,俄国军事的光荣是靠得住的。除了你们的库图索夫,没有一个俄国人是纵队指挥官,指挥官们是:Herr ge-neral Wimpfen,le comte de Langeron,le prince de Lichtenstein,leP ince de Hohenloe et enfin Prsch……et ainsi de suite,comme tous les noms polonais,〔维姆卜芬将军先生,兰惹隆伯爵,利克顿施泰恩公爵,好亨洛公爵,最后卜尔施……卜尔施……等等波兰的名字。〕”

“Taisez vous,mauvaise langue,〔您不要说了,恶舌头,〕”道高儒考夫说。“不对,现在已经有两个俄国人了;米洛拉道维支和道黑图罗夫,还要有第三个,阿拉克捷夫公爵,但他是个神经衰弱的人。”

“但我想,米哈伊·依拉锐诺维支已经出来了,”安德来公爵说,“祝诸位先生幸福,成功,”他补充说,和道高儒考夫及俾利平握了手,便走出去了。

回去以后,安德来公爵忍不住问沉默地坐在他身边的库图索夫,问他对于明天的会战是什么想法。

库图索夫严厉地望了望他的副官,默沉了片刻,回答说:

“我想,会战要失败的,我向托尔斯泰伯爵说了这话,请他去传达这话给皇帝。你想,他回答了我什么话?’Eh,mon cher general,je me mele de riz et des cotelettes,melez vous des affaires dela guerre.〔哎,我亲爱的将军,我管的是米和肉,你管你的军事吧。〕’是的,……这就是他给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