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禾愕然,便要问为什么,却见矶阳又咳嗽起来,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剧烈,他的整个身体都抖动着,好似将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姜沉禾连忙抱紧他,企图要止住他剧咳的趋势,然而,他的身体却抖动的愈发厉害,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竟然要抱不住他。
姜沉禾慌乱极了,死死的扣紧手臂,仿佛她这样做,就能够留住他一般。
终于,不知多久以后,矶阳停止了咳嗽,又虚弱的靠在她的怀里喘息着,他紧闭着双眼,好似在默默地恢复体力,片刻后,他突然间抓紧她的手指。
姜沉禾一惊,却见矶阳慢慢的微笑起来,向她摊开手掌。
在那手掌上,是一枚暗紫色的戒指,戒指十分普通,没有花纹,没有镶嵌宝石,只有薄薄的,窄窄的一圈,而矶阳望着那枚戒指,脸上却露出欢喜的笑容。
他的一只手慢慢的,费力的捏紧了那枚戒指,另一只手抓紧了她的手,然而,看到她紧握着拳头,他的眉目紧紧的皱了一下。
姜沉禾好似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摊开手掌,然后张开五指。
矶阳欢喜的笑了起来,他仿佛太欢喜了,身体剧烈得抖动起来,极力的捏紧戒子,套向她的手指。
只是,他太过虚弱了,才到半途,戒指竟然滚在了地上。
矶阳无奈的轻叹一口气,看着那戒指落到远处,他并没有去捡起,而是又重新闭上眼眸,仿佛在积蓄力量。
看到这样的他,姜沉禾难过极了,她一个弯身,便抓住那枚戒指,摊开矶阳的手掌,送到他的手心。
矶阳欢喜极了,捏紧那枚戒指,又重新向她的手指套去,他的手指微微的颤抖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戒指套在她的食指上。
“小禾,炼……化它。”望着那戒指终于套在她的手指上,矶阳费力的吐出几个字。
然后的抓紧她的手指,慢慢的贴到唇边,亲吻在她的食指上。
良久,良久,他又慢慢抬起头来,深深的凝望着她,他的黑眸流转着复杂的光彩,仿佛还有千言万语,却来不及说,也好似,他不知当说些什么,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而随着这声轻叹,他握紧她的手指也慢慢脱力,滑向地面。
这一刻,姜沉禾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生命在极剧的流逝着,她突然抱紧他的身体,用力的摇晃着,“不……不要,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怎么可以就这么死掉?
然而,不管她怎么摇晃,矶阳都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的双眸轻轻闭着,脸上挂着柔软的笑容,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如水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这一刻,他俊美得惊心动魄。
姜沉禾呆呆的看着他,感觉他的身体在慢慢变得冰冷,生机也仿佛流逝殆尽,她没有再落下眼泪,而是身体突然一顿,仿佛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抓住他胸口的袍子。
“撕拉——”一声,矶阳的黑袍被她生生扯裂,露出里面染红了鲜血的里衣,姜沉禾没看一眼,继续撕扯,直到看到他的肌肤,她才停了下来,在上面乱擦着,擦掉所有的血痕。
肌肤一片光洁,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
姜沉禾的脸上突然露出欣喜的笑容,然后矶阳放在地上,将他的整个袍子剥了下来。
先是他的正面,然后是后背……
矶阳的肌肤,在月光下闪着如玉的光泽,仿佛上好的白瓷。
“没有,没有伤口,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口!”姜沉禾欣喜的看着,然后突然丢下矶阳,奔向竹屋。
脚下的乱石将她绊倒,划破她的衣衫,鲜血从她的身上汩汩的涌出来,她却疯了一般冲向竹屋,接着又被绊倒,她又爬了起来,衣衫已经破碎,头发披散,她却没有知觉,也不知要躲开乱石,就那么横冲直撞,终于来到了竹屋里,然后一顿乱翻。
“没有……没有琴!”一阵翻找后,她突然跌在地上,失望得喃喃自语。
片刻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睛瞬间大亮。
“对……菩提小筑,菩提小筑有琴!”她欢喜的大叫起来,然后又冲了出去,抱住矶阳,跳向阴阳鱼的白色部分。
没错,黑色部分通往她的月禾苑,而白色这边通往菩提小筑。
只是几息的时辰,姜沉禾就发现自己出现在矶阳的屋子里,目光一扫,就看到那把琴,就放置在案几上,她欢喜得眉眼生笑,然后小心的将矶阳安置在榻上,又为他盖好了被子,她才盘膝坐在他的身旁,开始调弄琴弦。
琴曲早就烙印在她的脑中,她拨弄了几下琴弦,就开始弹奏起来,同时将神识笼罩在矶阳的身上,感觉着他的变化。
他的生机,还在急剧流逝,姜沉禾焦急无比,疯狂的拨弄琴弦,企图阻止那生机的流逝,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却好似蚍蜉撼大树一般,没有丝毫的成果。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姜沉禾慌乱的摇头,同时更加疯狂得弹奏,她好似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一切,脑中只有琴曲,只有阻止那抹生机流逝。
很快,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又逐渐黑了下去,京都震动,无论是权贵,还是平民都来到了那百里的群山前……
不,那不能称之为群山,只有乱石堆砌,草木折断,好似灭世后的平静。
而在这废墟中,有两个巨大的深坑,一个呈现出巨大五指的模样,一个则是圆形的,十分规整。
“嗖嗖嗖——”三条身影出现在城西,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是被惊呆在那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一定是师父,除了师父,没有人能有这般威能。”突然间,身着黄袍的人笃定的说。
他身旁的青袍人、蓝衫少年也点头。
“可是……为什么没有见到师祖他老人家?”蓝衫少年不解的问。
突然间,青袍人眼睛一亮,“你们看,那儿有两座竹屋!”是在这废墟中最完整的一景。
三人俱是点头,然后很快往竹屋的方向飞掠而去。
百姓们也出现在深坑旁,愕然的看着,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昨日,他们只感觉到脚下震动,屋中之物滚落一地,房屋摇晃,他们本以为地震,却原来……不是。
皇帝震惊了,他十分的慌乱,立即派人查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很快有人来到了姜家,毕竟,城西那块地,乃是陛下赏赐给姜沉禾的。
姜家上下也震动,尤其是在听莲藕说,姜沉禾就在城西竹屋,可是,当他们来到城西的时候,两座竹屋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姜沉禾和矶阳的影子。
“怎么办?如今公孙家已经占据了朝中三分之一的大权,倘若还不采取什么行动,恐怕用不了多久,朝中皆是公孙家之人,那时候……恐怕……恐怕我们真要沦为公孙家的奴隶了!”议事厅里,各大家族的精英又齐聚一起,商议对策。
“那我们就不要再等了,杀了陛下,哪怕是拼死一战,也拼了!”周璞突然拔出长剑,怒吼着道。
“没错,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陛下!”很快,无数人应声而起。
接着,他们开始商量着详细的计划。
姜沉萝和姜思静静静的听着,脸上露出无比担忧的神色,他们知晓,倘若大姐再找不到,哪怕是杀了陛下,他们姜家……也恐怕……恐怕……
“大姐,你到底去哪儿了?”姜沉萝突然仰头望天,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无助。
菩提小筑里,姜沉禾还在疯狂的弹奏琴曲,一天,两天过去了……可惜,她还是无法阻止那生机的流逝,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她的头发披散着,那么瞧着仿佛一个鬼魂,她的手指也因不停得弹奏琴曲被琴弦划破,滴出血来,但是,她却仿佛没有知觉,依旧疯狂的弹奏,仿佛陷入魔怔,她的一双眼睛却亮得可怕。
三天过去了,她的指尖破损,隐隐见到白骨,她的头部也从针扎一般的疼痛,渐渐变成剧痛,痛得仿佛要爆裂一般。
这时候,她才慢慢清醒了。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的灵魂就会破碎,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
但是……望着躺在踏上的矶阳,她狠狠的咬了咬嘴唇,继续压榨最有一丝潜能,疯狂的弹奏。
“噗——”突然间,姜沉禾口吐一口鲜血,之后,整个人从榻上栽了下去,“咚——”摔在地面上。
她还是力竭了,不管是体力,还是精神力,都消耗一空,但是,她还是不甘心,她努力的爬向矶阳,努力的支撑起身体,跪在他的踏前,望着他脸上柔和的笑容,想到他拼死的相互,和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她的心好似痛苦的要碎掉。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回报的机会都不给我呢?为什么!”感觉到他最后一丝生机都要消失了,她的双眼中蜿蜒出两行血泪。
“轰——”她的灵魂突然受到震动。
“砰——”她的脑袋仿佛真的从中间裂开,炸开了花。
“咚——”在这种震动下,姜沉禾昏死过去,重重得摔向地面。
但是,她的不甘意念没有丝毫的消失,反而随着昏死更加强烈。
猛然间,在她的灵魂深处,一缕火苗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突然爆射出耀眼的光芒,从她的百会穴直冲而下,冲向她的心窍,只是一个碰撞。
“砰——”一阵巨响,那牢固的心窍禁制竟然被一下冲碎。
“嗡嗡嗡——”心窍之眼突然转动起来,闪烁着耀眼的白光,渐渐的从心窍底部升起,最终化成一个黑白阴阳鱼的形状,将血窍之口堵住。
在姜沉禾的心脏上,赫然少了一个大窟窿,多了一阴阳鱼的转盘。
“哗啦啦——”随着那转盘转动,从心窍中涌出大量的灵液,顺着姜沉禾的经脉流入她的丹田,然后又在整个经脉中运转。
瞬间,姜沉禾身上的气息急剧攀升,天地灵气向她涌了过来,瞬间将她包裹,她的修为从练气第一层,一直攀升到练气第二层,第三层……
一个时辰后,姜沉禾身上的气息渐渐稳定下来,而阴阳鱼还在不停地运转着,一圈圈圣洁的光芒从姜沉禾的体内透出,而在那光芒中竟然夹杂着一段琴曲,渐渐的涌向矶阳,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