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洐用那样的表情说出那样露骨的话，我的心里已经有了退怯之心。可是想着那个人病怏怏的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握紧了双拳。
“除了身体，我想零点吸引顾客的不会仅仅只是女人的身体吧。”
卫洐微眯着眼看了我许久，久到我以为没有希望了，久到我开始恐慌，他终于弯唇笑了起来。
“你是第一个来我这里零点却这样和我说话的人，有趣，有趣。既然这样，那你就让我看看除了身体，你还能用什么为我带来利益。”
这算是成功了吧，庆幸之余我的心里升起一股苍凉。从来不屑于那些不珍爱自己的大家小姐，可是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要沦落到这这种地方来赚钱。
妈妈，我呢喃着这个已经多年没叫出口的两个字，心里的感觉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
我有妈妈，我有亲人，可是一直以来我的同学，甚至是老师都以为我是孤儿。我从来不会和他们解释什么，就算是被说野孩子，没人要，我也不会解释。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就是一个孤儿。
有妈妈，却从来没得到过关怀，有家，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家的温暖。
早在叔叔面对别人提出的我是不是他的孩子的问题，他淡淡瞟了我一眼，然后说“不是，是我家那口子带过来的。”的时候，在叔叔每次冷漠的看着我的眼神里，在叔叔每次视我为空气的时候，在我一个人瑟缩在墙角被黑暗吞噬的时候，我便再也不奢望家的温暖，再也不奢望做个乖孩子让叔叔喜欢上我。
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事故去世了，这是妈妈告诉我的。我还记得，那时候妈妈常常抱着我，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脸颊，“若华像爸爸。”然后便是长久的沉寂，妈妈就像是陷在了自己的回忆里，也像是透过我看着某个地方，某个人。
在那之后不久，妈妈便嫁给了叔叔，也就是我的继父，一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在镇上企业坐着一个平平凡凡的工人。条件对不见得好，但是在那个时候，带着一个我的妈妈能被接受，能有一个人照顾已经是不错的。
我以为妈妈嫁给叔叔之后我就可以有一个正常的家了，就像别的孩子一样。我以为妈妈嫁给叔叔之后，我就会有一个疼爱我的爸爸，就像别家的孩子一样，我以为，那时候的我有太多的以为，就连妈妈也看出我的高兴。
但是，我忽略了叔叔看我的眼神，或许是我那时候太小，看不明白。
妈妈嫁到了叔叔家，我也搬到了新家。我看到叔叔宽阔的背影，心里甜丝丝的，我没有见过爸爸，心里却总是有着向往。我扑到叔叔背上，然后甜甜的叫着，“爸爸。”
叔叔的身子一震，然后他转过身，淡漠的眼睛扫在我的身上，“叫我叔叔。”然后，我被留在了原地，叔叔却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叔叔不喜欢我，我以为是因为我不够好，所以我尽力的做一个乖孩子，什么事都帮着家里做，什么要求也不提，什么东西也不要，连过年的新衣服也不要。可是，叔叔对我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改变。
我傻傻的问妈妈，她只是看着远方，“他没有不喜欢你。”
我相信了妈妈的话，傻傻的以为叔叔只是不喜欢小孩子。于是，不管叔叔怎样对我，我都做着我的乖孩子，不吵不闹。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妈妈怀孕了，叔叔看着妈妈凸起的肚子的时候，眼神温柔，慈爱。我开始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可是那一点点的异样被快有小妹妹的喜悦代替，我和妈妈、叔叔一起期待着妹妹的降世。
妈妈真的生了一个妹妹，叔叔从那天起就变得不一样了，身上总多了一丝温润，可是在面对我时，却还是那样冷冷的。
叔叔会抱着妹妹亲她，会心疼，会对她做一切父亲做的事情，会给她所有父亲的疼宠，会容忍她的小脾气。
我渐渐长大，也开始怀疑妈妈的话，叔叔他真的是不喜欢小孩子吗？还是不喜欢别人的小孩子？
直到那日，我才知道他不喜欢的只是我，只是我这个不属于他的孩子。妹妹生病，妈妈陪在医院，我放学之后和叔叔一起去县城医院。乡下的天似乎黑得比较早，黄昏里，我跟在腿长脚长的叔叔的身后，看着他一语不发的在前面走着。
“叔叔，我腿痛。”
脚下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我再也忍不住，歪在了地上。
叔叔转身，冷漠的看着我，一点要过来扶起我的意思也没有。只是淡淡的对我说，“还有一会儿才能到医院，你再不走快点就只能呆在这里了。”
我那天晚上就真的是呆在那里了。我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我看着黄昏中叔叔的背影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天，越来越黑，我缩着身体，靠在树上，双手抱着腿。想着妹妹不小心跌倒时叔叔那心疼的样子，而我跌倒他却是连扶也不愿意扶一下。想着妹妹得到的宠爱，想着妹妹和他的互动，想着他可以到现在也没发现我没有再身后，或者是发现了却不愿意浪费时间找，我渐渐明白了什么。
我的心和我的身体一样，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我将脸埋在腿间，任泪水肆虐，任由自己被黑暗吞噬。
我没有放弃希望，我想我是妈妈的孩子，她会来找我的，就算妹妹生病，她也会来找我的。
可是，我到底是没有等到她来。
恐惧和失望侵袭着我的心，我开始感觉绝望的孤独。
突然的强光射来，我有些不适应的伸手挡了挡。
“这不是李有才家的小娃子。”一位中年大婶蹲在我的面前，她手中的电筒让我满山泪痕的脸曝露无疑。
“孩子，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叔叔呢？”大婶伸出粗糙的手指抹去我脸上的泪水。
我瑟缩了一下，她怔了一下，然后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温柔的问我，“孩子，告诉婶子，你咋会在这里？你妈妈和叔叔呢？”
“叔叔到县城看妹妹去了，我……我跟不上他。”
大婶恍然，看着我的眼睛里生出了些怜悯。“可怜的孩子，来，婶子带你回家。”
“啊。”我的腿刚站起来就痛得摔在了地上。
大婶坐下，脱下我鞋底都快被磨破的凉鞋，然后电筒光照在了我满是血痕的脚伤，再开口时，多了丝哽咽，“造孽啊！”
大婶把我被宰背上，那是我在妈妈嫁给叔叔后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孩子，你要争口气，好好学习。学习好了，有出息了，才能过得好。”
“好好上学，不要贪玩，将来啊去城里上学。”
“好孩子，咱们这山里啊啥都是钱，夏天了你去捡了那蝉壳，可以卖钱，柑子皮也是可以卖钱的，还有山里的菌子，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卖钱的。你好好攒着，将来啊自己去城里上学去。”
那晚我在大婶的背上听她说了许多，我虽不是很懂她说的那些话，但是却句句记在了心里。
大婶是个身体微微发福的中年妇人，背着我她显得吃力了许多，可是她却始终背着我，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去城里上学那时候就在我的心里深深的记下了，那么多年我也一直为此努力着。
大婶把我背回了她家，我看到了她的丈夫，一个温柔的男人，我不知道大婶对他说了什么，但是我看到他温柔的牵着我的手，然后给我吃东西。在看到我被划伤的脚时，拿出药酒帮我洗去了那一脚的泥污和血痕，药酒浸入伤口，我强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哭声。他从家里翻出一双漂亮的小布鞋给我穿上，然后我看到了他家的孩子，一个黑乎乎的小男孩，他躲在门口怯怯的看着我。
我想那时候的我一定是狼狈极了。
大婶送我回家，一路上说了许多话，大多是要好好念书，要离开去城里。
大婶应该是认识妈妈和叔叔的，她直接把我送回了家里。看到我，妹妹嫌弃的撇开了脸，叔叔抱着她什么也没说，妈妈看了我一眼和大婶出去了。
叔叔的眼睛在我的鞋子上停留了一会儿，妈妈进来时看到了，说了一句，“小菊说回来的时候小华的鞋子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她看她光着脚就把铺子里卖的鞋子给她拿了一双。”
叔叔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逗着怀里的妹妹，然后给她喂着东西。
妈妈给去给妹妹擦拭了嘴角，然后说，“不要给她吃多了，一会儿又该难受了。”
“没事儿，就一点点。”
我看着眼前这幸福的一家三口，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外人。他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而我只是个外人、所以，一个外人不见了哪里会造成什么影响呢，又有谁担心呢。妈妈，有了妹妹的妈妈，再也不需要若华了。我在这里，是多余。
脑海里的那些想法一个接一个的冒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