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雾都孤儿
19968700000054

第54章 尾声

本故事中出现的这些人物的命运几乎都已有了结果了,作者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叙述的了,仅以简单的三言两语一带而过。

过了不到三个月,罗斯·弗莱明和哈里·梅利就在乡村教堂结了婚。从此以后,这座教堂就成了这位年轻牧师的工作场所。同一天,他们就迁入新居,拥有了他们自己幸福的家。

梅利太太开始同儿子和媳妇一起住,以便在平静的有生之年享受年高德劭者才能体验到的最大幸福——看到这对新人幸福美满。她未曾虚度的一生始终将最热烈的情感和最体贴的关怀倾注在他们身上。

据全面仔细的调查,经蒙克斯挥霍后剩下的财产如果在他本人和奥利弗之间平分,每人只能得到三千镑(这些产业无论在他的掌管中或在他母亲的掌管中都从未兴隆过)。根据他父亲遗嘱的规定,奥利弗有权得到全部财产。可是,布朗洛先生不愿剥夺长子改邪归正、从事正当职业的机会,于是提出了这种平分的分配方式。对此,他照管的孩子(奥利弗)欣然接受。

蒙克斯仍然使用这个化名,带着他的这份财产退居美洲新大陆的一个边远地区。在那儿,他很快就将这笔财产挥霍殆尽,再次重操旧业。由于又犯下诈骗罪而遭受长期监禁之后,终于旧病复发,死在牢里。他的朋友费金一伙的主要余党同样地也都客死他乡。

布朗洛先生认奥利弗做义子。他带着奥利弗和年迈的女管家搬到离他亲爱的朋友牧师的住宅不足一英里的地方,了却了奥利弗那热情、诚挚的心中剩下的唯一一桩心愿,这样,形成一个小小的社交团体。他们的生活几乎达到了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上所能达到的最美满幸福的境地。

这对年轻人结婚后不久,那位可敬的医生就回到彻特西去了。在那儿,根本见不到老朋友,他很可能牢骚满腹,脾气暴躁,然而他完全不是这样的性情。两三个月来,他只是暗示说他担心这里的空气开始使他感到不适;接着,发现这地方对他来说真的已再也不是过去的样子了。于是,他将业务交给他的助手,自己在他年轻朋友当牧师的那个村子外面租了一幢单身汉乡间别墅住下来。他的身体即刻康复。在这里,他开始从事园艺、植树、垂钓、木工,以及各种其他类似的爱好,每一种爱好都倾注了他特有的狂热,因此,他后来变得样样精通、名闻遐迩,成为在各方面造诣很深的权威。

在他迁居之前,他就已经设法与格里姆威格先生结下莫逆之交。这位怪僻的老先生对此也做出了友好的回应。格里姆威格先生在一年期间曾拜访了他好多回。每次造访,他都兴致勃勃地跟他一起植树,垂钓,做木工活。他干每一样的方法都与众不同、绝无仅有,但总是喜欢断言他的方法是正确的。每个星期天,他总是当着年轻牧师的面对布道评头品足。事后,他又私下秘密地对洛斯伯恩医生说,他认为哈里的布道十分出色。不过,他认为还是不这么说好。布朗洛先生老是喜欢挖苦他过去对奥利弗所作的预言,并使他回想起他们俩中间放着一块表,坐着等待奥利弗回来的那个夜晚;可是格里姆威格先生认为他基本上是正确的。为证明这一点,他指出奥利弗当时毕竟没有回来;这总是引起他哈哈大笑,提高了他的兴致。

诺亚·克莱波尔先生因自首并告发费金,被女王赦免无罪,又因顾及他的职业并非他所想的那么安全,曾一度找不到轻松的谋生手段。经过一番考虑之后,他充当了告密者。靠着这种职业,他过上了颇有派头的生活。他的谋生办法是:身穿体面服装,由夏洛特陪着,在人们上教堂做礼拜的时候出去散步,每星期一次。女士(夏洛特)在善心人开的酒店门前晕倒过去,先生(克莱波尔)受优待弄到了价值三便士的白兰地使她恢复知觉,第二天他就去告发,把一半的罚款装进自己腰包。有时候是克莱波尔先生本人晕倒,但结果也是一样。

邦布尔夫妇被免去了圣职之后,逐渐变得穷困潦倒,终于成为他们过去曾经在那儿发号施令的同一所济贫院的贫民。有人曾听到邦布尔先生说过,由于他命蹇时乖、落魄不堪,甚至没有那份心绪为自己与妻子分居的事而感到欣慰。

至于贾尔斯先生和布里特尔斯,他们依然留任,只是前者已经秃顶,后头提到的这个男仆的头发也白了许多了。他们睡在牧师寓所,然而对这家人以及奥利弗、布朗洛先生和洛斯伯恩医生伺候得一样周到,以致时至今日,村民们还无法明白他们严格地说应属于哪一家的仆人。

被赛克斯的罪行吓得魂不附体的查利·贝茨少爷开始进行了一连串的反思:靠正当的收入生活终究是不是最佳的选择?当他得出了当然是最佳的选择的结论之后,便毅然地与过去的生活决裂,决心从事某一新的工作以痛改前非。他曾一度艰难地挣扎,吃了不少苦。但是,由于他有着知足常乐的天性和一心向善的目标,他终于如愿以偿;开头给一位农夫干苦活,然后给一名搬运夫当伙计,如今是整个北安普敦郡最快活的年轻牧场主。

现在,在接近完成任务时,笔者写下这些词句的手颤抖了,并愿沿着这些奇遇的主线,把篇幅编得更长一点点。

我很愿意跟自己交往了这么久的几位书中人物再逗留一会儿,通过竭力地描写他们的幸福来与他们一块分享这种幸福。我愿展现成为少妇以后的罗斯·梅利的全部风韵,柔和的阳光倾泻在她僻静的人生道路上,洒落在跟她踏上这条人生道路的那些人身上,照得他们心里亮堂堂;我愿描绘她炉边的家庭圈子和欢乐的消夏群体;我愿在午间跟着她穿过灼热的田野,在月夜的散步中倾听她甜美的低声细语;我愿留心观察她在外慈悲为怀、乐善好施,在家笑容可掬、不知疲倦地履行自己的家庭义务;我愿描写她和已故姐姐的孩子彼此相亲相爱,接连几小时聚在一起,共同描述他们多么悲痛地失去了的亲朋好友;我愿再次地把群集在她膝前的那群快乐的儿女唤到自己跟前,听着他们兴高采烈、咿咿呀呀的学语声;我愿回想起她那清脆的笑声,想象出她温柔的蓝眼睛里闪烁着同情的泪花。所有这些以及此外她的许许多多的音容笑貌、思维与语言的特征——我都愿一一地回想起来。

布朗洛先生日复一日地、不断地以丰富的知识来充实他义子的头脑,并且,当奥利弗的先天秉性得到了发展,表明自己正是老先生所希望成为的茁壮成长的幼苗时,布朗洛先生变得愈加喜欢他了。他从奥利弗身上找到他早年的朋友的新的性格特征,这些特征在他心中唤起了对往昔的回忆——既令人伤感,又带来甜蜜和慰藉。同时,两个历经逆境磨炼的孤儿记住了这样的教训:宽厚待人、互相友爱、真诚感谢保佑和保全他们的上帝——凡此种种,皆已无须赘述了。我已经说过,他们确实很幸福。没有强烈的爱,没有仁爱之心,没有对以慈悲为准则、以对世间众生的爱心为伟大特征的上帝的感激之忱,是永远得不到幸福的。

在古老的乡村教堂的祭坛里面,竖立着一块白色的大理石碑,迄今为止它上面只刻着一个人的名字:“艾格尼丝。”那座坟墓里没有灵柩。但愿过了好多年、好多年之后,上面才会刻上另一个人的名字!然而,倘若死者的灵魂曾经重返人间,游历洋溢着他们在世时所认识的那些人的爱——坟墓以外的人间之爱——的圣地,我相信艾格尼丝的幽灵有时也会徘徊在那个庄严的凹角处的。因为这凹角处就在教堂里,尽管她脆弱和误入歧途,对此,我依然深信不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