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她一时不察,御史台不知从哪里冒出个愣头青,占了御史中丞的位置,第一天就冲着她发了难,说什么广安王已经二十过三,却依然无后,愧对祖宗、愧对陛下、愧对大夏,不忠不孝。
天知道,纵然她这个炙手可热的广安王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没法娶妻生子:她是个彻头彻尾、如假包换的女子!
只可惜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世间只有三个,两个已经作古,一个远在天涯海角,所以,她只能笑而不语。
那方于正出身于御史世家,铮铮铁骨,行事一板一眼,不过唯一可取的是长了一付好皮囊,放眼金銮殿上,满朝文武不是垂垂老矣,就是长得歪瓜咧枣,难得看到这样一个长得俊朗的,慕梓悦一个心软,大度地没和他一般见识,这下便给自己种下了祸根。
从此之后,这位方于正方中丞一发不可收拾,盯着慕梓悦,今日弹劾她言行放纵,明日弹劾她生活奢靡,一幅不把她拉下马不肯歇息的模样,惹得满朝文武一起看她笑话。
想到这里,她便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回想了一下方于正那张俊朗的脸:“是啊,居然有人这么不长眼。”
“是怎样一个?奴婢倒是很奇怪,谁有这么大胆子?”给她捏肩膀的听雨有些好奇。
慕梓悦眯着眼睛嚼了一会儿葡萄,“扑”的一声,两粒葡萄籽准确地落在了盘子里,她击掌一笑道:“是了,只怕是那方呆子仰慕本王,想引起本王的注意,才这般行事,明儿个本王就去戳破他的假面具。”
听风、听雨两个人面面相觑,忍不住都掩嘴乐了:这没几日功夫,王爷这自恋的本事又见精进了。
“王爷,御史中丞方于正求见!”一名家仆一溜儿小跑进来,递上了一张名贴。
慕梓悦一下子没回过神来:“谁?”
“御史中丞方于正求见,王爷是不是不想见?不如小人去回绝了他?”家仆小心翼翼地问。
慕梓悦大喜,冲着两个婢女扬了扬下巴,叹息了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快快有请!”
听风和听雨听了也有些兴奋,朝着月洞门那里使劲张望着,不一会儿便看见一个男子大步而来。
这男子看起来约莫比慕梓悦大了两三岁,风姿卓然,眉目俊朗,仿佛一颗挺拔的轻松,浑身上下带着一股方正之气,尤其是一道浓眉,更显气度不凡。
方于正一见到歪斜在软榻上的慕梓悦,那眉头便紧锁了起来,不过,他素来注重礼仪,还是朝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下官见过王爷。”
慕梓悦朝着听风示意,听风立刻搬过小圆榻放在方于正的腿边,趁机朝着他仔细地打量了片刻才退到了慕梓悦的身旁。
方于正摇了摇头:“下官站着便是。”
慕梓悦站了起来,冲着他微微一笑,她原本就生得秀气,尤其是一双眼睛,清亮通透,笑起来微微弯起,天生的桃花眼,这一笑,带了几分勾魂摄魄的味道,简直雌雄莫辩。“方大人站着,本王也就陪着方大人站着吧。”
方于正的心一凛,垂下眼眸,声音有些发紧:“下官不敢。”
“方大人还有什么不敢的吗?朝堂上都能这样弹劾本王,连本王都佩服你的胆识啊。”慕梓悦放低了语声,带着几分暧昧。
方于正一下子便抬起头来:“王爷,下官职责所在,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没事没事,”慕梓悦大度地摆摆手,“你从小就是这个脾气,御史台很适合你。”
方于正的脸色一变,忽然不说话了。
慕梓悦忽地便有些伤感,想起小时候,一些个年龄相仿的官宦之子时常在一起疯玩,她和她的孪生哥哥长得一模一样,时常鱼目混珠,混在一群孩童之中,到了最后,她反倒混成了孩子王,想来她那时候便有了做权臣的潜质。
方于正正是那些孩童中的一个,他老成持重,每逢做坏事时,时常被她指派着做放风的,而方于正虽然唠唠叨叨地说教,但却每次都很听话。
片刻之后,方于正迎视着她的目光,缓缓地说:“王爷,虽然知道这话你不爱听,可下官还是要说,以前那个英姿勃发、正气凛然的慕梓悦呢?那个说要做大夏朝栋梁之才的慕梓悦呢?现在这个独霸朝纲的广安王还是以前的那个慕梓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