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坐在对面的苗羽，当初的少年仍旧俊郎，只是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细细的纹路，或许这东西就是沧桑，他和多年前并没有改变多少，只是变得更有威严了些，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黑袍静静地坐在石桌旁，不发一言，只是看着苗羽哈哈大笑个不停，带着他走遍了整个军营，这才落座，听着他诉说这些年来的经历，只是沉默着。
“哈哈哈，小凡好久不见了。当初我们还以为你被埋葬在不周山下了，我和他们寻找了好久，才罢休。”苗羽一身黑甲金铠，手中轩辕剑插在腰间。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
“说来也是没有出息，我还经常忙里偷闲，每个月里总要去几趟天崩地裂的不周昆仑等地看上一看，才能够安心，今天见到你平安，真是一件大喜事啊！”
苗羽仍旧兴致不减，说着话拍拍黑袍的肩膀，尽管那里鬼气森然，但他却丝毫没有顾及。大笑道：“兄弟！”
说罢，石桌之上的一坛烈酒已是入了喉咙，只是任凭苗羽的态度再如何的热烈，黑袍仍旧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不一会，苗羽也停下了动作。这倒是把一旁的刘青紧张的不行，脸上眉毛跳动个不停，暗示黑袍快快开口，这和谈联盟之事，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军营帐外传来阵阵嬉笑怒骂之声，老酒的嘶吼伴随着酒坛子碎裂声音时不时的响起几声金乌啼叫，这时候苗羽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烈酒。
这一幕，多么熟悉！
苗羽没有再度开口，像是在回忆。
“你怎么不说话？”半晌，他开口询问道：“是不是那翼人护卫惹得你不高兴了？”说着，脸上黑气一闪而逝，带着几分狰狞和愤怒怒骂道：“若真是如此，看我这就将他斩首，让你出气！”
黑袍手一抖，猛然抬头，一双眼睛里透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张口想要说什么，到还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无论是他，还是苗羽，如今都不是什么不杀一人的好人，反而一个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军师，一个是赫赫有名的魔帝。他没有资格去要求苗羽去做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道：“黑袍，叫我黑袍。”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或许，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谁，但他只要自己知道，现在他叫做黑袍就可以了。
苗羽不知道为何忽然又开始喝酒，停都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喝完了眼前最后一滴酒，身旁尽是破碎的酒坛子。
然后，他起身。
背对着黑袍和刘青，背负双手，张目望向远处的大海，那里一望无际，那里无比辽阔。
“你知道的！”他忽然开口，炙阳洒在海面上，也落在了他的身上。继续道：“你知道的，我是轩辕国人，也是那个国家最后一个人。背负着整个国家的仇恨和愤怒，我苟活着，最大的愿望就是建造一个没有战争，看不到家破，看不到死亡和鲜血的国度。那里尽是欢乐，那里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地方，兼爱非攻！”
这是他的心声，他的愿望，这一切黑袍都知道。因为距离很近，所以，他也能够感受到他的固执。
“如今你终于有机会实现了！”他看着苗羽的背影，开口。
苗羽没有反驳什么，实际上他本质还是当初那个苗羽，自己所做的，想要的，根本不会去反驳和掩饰，所以也没有和黑袍解释什么。
当然，他们在攻下宁州之前，但凡在九州发动战争都是打着清除九州混乱的借口，当时九州混乱，军阀，盗匪以及原本的朝廷力量，几乎每时每刻都发生着战争，所以他们需要这个解释，不只是他们，更多的普通世俗民众也需要这样一个解释。
世人痴愚，总会为自己的胆怯愚蠢找一个借口。
于是，苗羽很快控制了宁州，就如同他飞速统治了整个海外势力一般。
他安静了一会，这才说道：“实际上，无论是统一整个海外，还是降服海外七十二种族，都有天机阁的身影，有他们的帮忙，我几乎就在和你分开的第二年就带领着夸父族人覆灭了黑齿国，只留下了不多愿意归顺我的黑齿国人，其余的人都被我杀了，有妇人，也有孩子……”
这句话很淡，没有什么味道，黑袍听着却感觉很是悲凉，酸楚的不行。
因为黑齿国主下令覆灭了整个轩辕国人，如今又被他这个轩辕国幸存下来的人杀掉，覆灭了整个国家，这似乎很是公平，也没有办法说清楚究竟是谁对是错。
但黑袍知道苗羽，知道他一向最是厌恶战争，厌恶杀戮，厌恶鲜血，他一直都向往着和平美好的世界，若不是因为国家的覆灭，或许如今他仍旧只是个逍遥的纨绔子弟，但却背负了整个国家仇恨的他，终究不能够得到自由，这血海深仇便成了他的执念。
不知道他动手的时候心情如何？悲伤？兴奋？解脱？还是别的什么，此刻，他身上背负的绝对不是一个国家，也不是两个国家，或许是整个世界。
整个世界的美好和安定！
金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落在他的身上，漆黑的头发被海风吹拂的飞扬起来，像是个神明，亦或是个魔鬼！
于是，他更加沉默。
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想要开口安慰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前头营帐响起一阵声音。
刘青，黑袍，苗羽同时转身看去，却见醉熏熏的老酒被十只太阳鸟抓住全身各处，从帐篷外头狠狠地扔了进来。
被摔得疼了，老酒甩了甩硕大的龙头，吐着舌头道：“苗羽小子，一起喝点啊！”
一如从前！
苗羽一征，笑着点了点头，从不喝酒的黑袍也举上了酒杯，但却并没有立刻饮下，同苗羽相视一眼，忽然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几乎在同一时间大喝道：“石头，剪刀，布！”
刘青呆愣愣的看着两个人，大笑着眼中却有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