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透过云层,照射在秦凡的脸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斑驳光影,有些说不出的宁静意味。只是此刻若是注意到他的眼睛就却只会感觉到一片激荡混乱,低空中此刻的秦凡就像是完全变做了另外一个人,只觉得内心除深处忽的冒起一团暴戾之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焚烧了个干净。
内心中的暴戾随着鲜血花朵一般迸溅,在狂暴暴雨一般压抑当中稍微轻松了炸,仿佛只要不停的杀戮鲜血死亡的刺激,暴戾的火焰才会稍稍平息些来。
而前方,前方那个背负着黑色长弓的少年,身躯微微颤抖着。这是恐惧的表现,甚至于就连他握住的黑色长弓的双手也开始颤抖个不停。
而此刻,一直被他紧紧握住的残刀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股熟悉的暴戾更加狂躁,丹田在这个时候竟也微微颤抖了起来,丝丝缕缕的黑色气体,一股冰凉的触感顺着丹田渗入他整个人身心血肉里,深深地,深深地,一股凶杀戾气带着一丝嗜血般的狂热,就这般扭曲了秦凡的面庞。
早已经被那神秘的方形铜片改造的身躯,此刻竟是同时容纳了两样至凶之物,无论是残刀还是那神秘的方形铜片,在秦凡的体内竟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原本因为姑射鸟被灭,内心欢喜不已的村民却来不及欢呼庆祝。便被这般疯狂模样的秦凡给彻底惊呆了,和谐的气氛在瞬间冰封。然后,一众村民就看到原本还很和善客气的那个外来少年此刻竟散发出就连那些恶鸟都没有的凶戾鬼气。一众村民纷纷后退数步,看着这个杀气腾腾的少年,眼里的血色杀意弥漫似海。
此刻的天色,也瞬间黑了下去。
那个背弓少年此刻也察觉出来了眼前这个少年人与之前大为不同,身上再也没有了一丝熟悉和善样子,虽然内心恐惧颤抖不已,但他却还是固执的挺直了身子,看着秦凡颤声道:“你……你怎么了?”
听着这话,看着这个少年。身躯并不健壮,甚至在寒风瑟瑟吹拂之下,还略为显得有些单薄的少年,明明内心恐惧颤抖不已,但却仍旧固执的,固执的站在了他的眼前。
这一刻,是否有些熟悉?
满眼废墟之上,死伤无数,凄惨无比。而那个少年,就这般站在了他的眼前。
许多年前是不是也曾有这么一个少年,身后是整个残破的村子,单薄的身躯固执倔强的挺立在了灾难的最前方。
秦凡呆住了,忽然呆住了。像是从梦中惊醒,眼中的血色潮水一般褪去。原本愈发浓厚的黑色气体也消散崩溃了下去。他强行吸了一口气,压抑下内心的暴戾和杀意,可是,可是他竟感觉到一股由衷的恐慌感觉,若不是眼下那个少年,只怕他真的会在暴戾狂盛之下屠了整个村子。
一念至此,他不禁又回想起九华山上,广陵真人的话。一股令他从未胆敢正视的问题不禁附上心头。
“莫非秦家村,还有那些土匪,数千条人命都是被我屠戮一空的?”
望着那个红着眼睛的少年,秦凡沉默。
望着那个全身都在颤抖,但却仍旧握紧了黑弓的少年,秦凡不语。
望着那个寒风中极固执的少年……
“你叫什么?”秦凡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略为低沉,但落在众人耳朵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惊悚之意。
“我……我叫做大羿。”
少年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仅仅只是因为恐惧和紧张,他并非是个没有见过鲜血的少年,只是刚刚那一股气息太过于恐怖了,令人心神恐惧,他更是首当其冲,其中那一股绝望感觉更是令他整个人宛如溺水在一片黑暗当中,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原来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最为可怕的,莫过于死亡前夕的绝望。
秦凡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此刻大羿的心情,转移了话题,说道:“你背上的黑弓,倒也真是漂亮,更为关键的是威力不凡,就算是一般的明方向境界的高手,一个不慎也会被伤到。”
提起这事,大羿脸上便一阵得意,这黑弓乃是自天外落下来的,据说是他出生时候,落地降下来,他的爷爷便是一位老铁匠,这里最凶狠残暴的莫过于姑射鸟,当即便将陨石抛入铜炉,耗费了数年才打造出了这样一柄通体漆黑的黑色长弓。而这些年来,大羿的爷爷也因为耗费了太多精力心血,当黑弓铸造成功的时候,便力竭而亡了。
所以,这一柄黑色长弓代表的意义还要深远的多,杀鸟便是射鸟,这个长弓陪伴了他十几年,早已经成了大羿心中特殊的存在。
“你怎么知道共工,且眼下这劫难都是他所为的?”
秦凡的声音依旧清冷,但眼神却变得炙热了起来。
大羿看着秦凡,眼里惊讶一闪而逝,反问道:“你不知道?”
这里的反问意味很浓,大多是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仿佛所有人都知道,只有秦凡不知道,所以显得有些不解,更多的却是惊讶。
“怎么,我该知道?”这是秦凡的回答。
大羿皱眉道:“几个月前一股妖兽洪流席卷了整个大荒九州,甚至海外也尽是妖兽身影,整个大荒九州,海内海外皆有被妖兽覆没之危,短短几月,大荒九州便相继失守,如今也只有人皇所在的中州皇都在勉强支撑,却是不知道还能够支撑几时。”
听到中州还未彻底沦陷,秦凡到底还是松了口气,但心神已经不知觉的被少年的话所牵引,又问道:“如今中州情况如何了?”
心神紧张间,谁知那少年却哈哈一笑道:“便就是几天前,那些妖兽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却又潮水一般褪去了,而我们这里也只是妖兽退来的路径,所以免不了会遭遇一番。”
秦凡听的大为兴奋,总算是松了口气,心中猜测该是赤松子起到作用了,但还是问道:“这是为何?”
“传闻有仙神下凡,以无上手段驱散妖兽,而中州那边人皇虽然一代女帝,但却实力非凡,据说更是打开了人皇血脉,以一人之力硬是对抗十万妖兽,而令妖兽不可进攻,心胆皆惧。”
听到少年的话,秦凡一阵心神驰往,想必那所谓的“仙人”就是赤松子了,果然实力深不可测。而又听闻人皇如何如何,秦凡却不禁一阵心颤,有些难以想象那个单薄的女子竟会爆发出这般可怕的实力,不知道她又是受了多少苦难和折磨。一人独战十万妖兽,说起来威风,但秦凡却知道这其中无奈和悲愤,除非是迫不得已,不然又怎么轮的到她人皇出面独自战斗呢?
一代女皇,说起来威风凛凛,谁又知晓这其中又有多少压力,她一个女子这些年来究竟承受了多少。
只是瞬间他又忽然想到那些来势汹汹的妖兽退却又怎么可能如此之快?难道仅仅凭借数个修道者和困兽一般的中州就能够打退无数兽潮?况且共工一伙实力也不是数量可以相抵的。
像是知道秦凡心中疑惑,那少年又道:“本来这些人也是不足以击退那些妖兽的,但却有另外一股义军,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每个士兵皆身强力壮,一个可抵百个妖兽也不为过,与中州皇都两面夹击,又有仙人似的人物帮助,这才得意这般快速击溃妖兽。”
秦凡听的一阵惊奇,不由问道:“那义军都是什么样的?首领又是何人?”
背弓少年面露恭敬崇拜之色,朗声道:“我也不慎清楚,只是那群士兵身高力大,但却没有披甲,反而像是海外异人,且据说他们正是来自海外的一支义军。驱赶妖兽自海外一直到九州,不忍九州受难,这才来到这里的。这些妖兽背后之人控制它们的,正是共工一伙人,也是从他们嘴里传出来的。”
少年如是说道,但秦凡却有些不可思议。他原本以为是赤松子告诉大荒人民,妖兽背后之人乃是共工一伙,想不到却是这一支来自海外的义军,只是这义军究竟是什么样的队伍,首领又是何人呢?
就听闻那少年继续道:“那首领听说是天神转世,脚踏十只太阳鸟,手握上古神剑,带领这直海外军队,英勇强悍非常,每每总能够击溃妖兽。”
“什么?苗羽!”
几乎就在瞬间,秦凡便想到了一个人,脸上大惊失色。一个多日不见的海外友人,无论是太阳鸟还是上古神兵,都是苗羽的特征,竟是他带领无数人驱赶走的妖兽么?
这本应该是好事,但秦凡却总觉得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烦躁间,内心暴戾瞬间火起,无奈之下,他只得匆匆拱手离开,转身飞速消失在西方,让冷风煽灭心中的负面情绪。
“啪!”重重的一声脆响,却是秦凡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整个人都不禁晃了又晃,鲜血从嘴角流淌了出来,缓过神来的他只觉得惭愧无比,怎么竟然想要肆虐屠杀那些无辜村民,简直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然而身体的痛处也仿佛感觉不到了,只在内心处带着从未有过的畏惧,对着自己狂吼:怎么了,怎么了,你究竟是怎么了,难道你疯了吗?
他怔怔的抬起头来,望着西方,只是希望一切能够快些结束。艰难的摆正了身子,这才继续向着西方飞去,那里已经隐约可以见到一根通天一般的巨大柱子了,那里正是不周山。
一道白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秦凡消失的地方,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尽是怜惜和心疼,正是妖狐姑瑶,只是身后只剩下一条白色的尾巴在轻轻随风摇荡着,九尾妖狐每一条尾巴便代表一条性命,如今她身上却只剩下了一条尾巴,维持人形状态也显得有些艰难了,她看了一眼西方,那里正是秦凡前进消失的地方,红唇紧咬,却仍是没有犹豫的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