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渐盛，秦凡低着头，竟不自觉的慢慢走近了几步，站在应龙的身前，内心深处忽的涌起一阵莫名的迷茫，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脑海里不自觉的便想起了古籍中的话，但内心深处一动，这个问题似乎又有其他别的回答。
人与妖怪便只能是宿敌么？
沉默半晌，整个空间再度安静了下去。
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说话，他们都在等一个回答。
他们目光紧紧的看着秦凡，这个少年人微微低着头，没有人能够看得清楚此刻他的神色表情，只听到他涩声道：“人妖殊途，妖怪与人怎么能够在一起啊。”
这声音很轻，但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却格外清晰，落在应龙和姑瑶的耳中，不仅清晰却还有些刺耳了。
“我知道了。”
应龙点点头，半晌才应答道。秦凡看着它，只是拳头握得紧紧的，不知想些什么。或许，这番话落在应龙的耳朵里，未免有些残忍了，令他有些于心不忍。
正想着，秦凡却忽听到身后异响，转身看去，不由的大吃了一惊。但见身后的姑瑶不知怎么，脸色苍白竟近乎透明一般，连连后退了几步，不知是因为寒冷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身子开始缓缓颤抖起来。
“姑瑶！”
秦凡被她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不由的连忙上前就要扶住她，可就在双手触碰到她的时候，姑瑶却害怕似的飞快将手一抽，看着秦凡的眼睛，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姑瑶，你没事吧？”
看着姑瑶这般，秦凡不由的担忧问到。
“没，我没事。”
姑瑶开口，勉强笑了笑，只是脸色却仍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一旁的应龙这时开口道：“谢谢你的答案。”
它声音里没了一丝迷茫，却多了一份坚定，只是听着这话，秦凡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回答。
应龙深深的看了姑瑶一眼，长叹一声，这才转身对秦凡道：“人族少年，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秦凡一点点靠近这头黑色的巨龙，感受到那一股沉重的压力，不知怎么却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就像是英雄迟暮，更像是濒死之人要交代遗言。
应龙道：“这块三生石头，切勿叫他们拿去，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是想来对于人类，甚至是妖怪，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我能够感受到那些人的疯狂，那种空洞的疯狂固然可怜，但却更加可怕，想来你不会懂的，只要守护好这块石头不被他们拿去也就是了。”
秦凡看着这头巨龙认真模样，点了点头。
那应龙又道：“这下面便是那鲲鹏异兽的气海，任何东西落下去都会熔炼干净，若是实在无法，便将这块石头推下去吧！”
听到应龙这话，感受到话里浓浓的疲惫，秦凡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待到这三生石头离开原本位置，你们便要迅速逃离了，只因为这三生石捆着裂天锁，而这周围又有阵法，这三生石便是阵眼，其实也是诅咒这鲲鹏异种的上古法器，只要离开原本位置，这里便会崩塌陷落，若是落到下头怕是无论如何也是活不成的……”
秦凡刚要点头，却忽然停口不说了。那应龙重伤濒死的身躯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点点支撑站了起来。
在这个平台之上，冰冷漆黑的锁链哗啦作响着，这一座巨大的黑龙躯体真正站立起来的时候，竟是那么的高大，原本趴着不能动上一动的躯体就仿佛一座黑色山岳，此刻站了起来，明亮了天地也仿佛一下黑了，这个身躯竟是如此高大，仿佛遮天一般。
这个高大的身躯，这头无比巨大的妖怪竟忽然大叫了一声，这声音是如此的凄历，秦凡赶紧仰头看向它。
“哗！”
一声轻响，却宛如惊雷打在了秦凡的心上，他站在这头无比巨大雄伟的巨龙身前，似乎只能够仰着头才能够看得到它的全貌，一团黑色的火焰却凭空出现在了那巨龙的头颅上。
它低下头，看着秦凡，似乎在笑，仿佛所有的恩怨都已忘却，像个年老的长辈凝视着少年。
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张开了嘴巴，一颗黑色的珠子便出现在了秦凡的眼前，珠子漆黑，像是能够吞噬所有的光线一般。
就在这颗珠子吐出来的时候，这巨大的龙躯似乎又单薄了几分，它望着秦凡，道：“接受它吧！这是我的龙珠，同为九阴种，对于你背上的那头小妖怪有很多的好处，能够令它的伤势好的更快一些。”
说罢，也不等秦凡回答，那颗珠子便迅雷一般钻进了秦凡的后背里。
待到秦凡反应过来，应龙头顶上那一团黑色的火焰却在瞬间大放，落了下来，布满了整个巨大的龙躯。
一点，一滴，黑色的火焰像是最贪婪的恶鬼吞噬着巨龙身上的每一枚鳞片，之后是那单薄的血肉。
周围的世界，所有的声音，在那瞬间似乎都变的极为遥远了……
所有的痛苦，心中的执着，似乎都慢慢的褪去了，少年眼中只有那一团黑色的火焰，从那遮天一般巨大的身躯由内到外，由外到内，就连殷红的鲜血从巨龙与锁链的楔处低落下来，还不等落在地上，便被黑色的火焰吞噬了干净。
只有一簇簇黑火掉落在地上，轻轻燃烧了片刻便熄灭了。
它无力的倒下，就像是一座无比庞大的巨山轰然倒塌。
就倒在秦凡的身边，口中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只是它的身躯太过于虚弱了，竟张开口也不能发出大些的声音。
秦凡听不到它在说什么，只看到它嘶叫着，全身抖动着，挣扎着向前爬去，爬向前方不远处那一根漆黑冰冷的锁链。可它是如此的虚弱，身上黑火却燃烧的愈发旺盛了起来。
秦凡忽然冲了过去，那一刻，他似乎忘记了所有。
他小心翼翼的捧起那一根黑色的锁链，这是他留给它的唯一的东西，送到了黑龙的身边，看着锁链和黑龙一同燃烧起来。
然后他终于听清楚了应龙的话。
“当……怀念不是为了相见，而是分离后的祭奠，怀念本身就成了一种毫无意义的自我折磨……”
它嘶哑着声音，仿佛每说一个字，都撕裂着自己的心。
秦凡后退几步，默默的看着一团火焰燃烧的愈发旺盛。
它带着对这个世界唯一的眷恋就此被黑色的大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