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韩飞流的容色却也是更加冷漠,心中不觉流转几许凉意。
他检查过方瑶黄,并不是什么死人,更何况就算当真是个死人,江云海这般招认之后,也是没什么余地了。
说完了这几句话,江云海又吐了几口血,头一歪,顿时也就死了。
众人目光,却又落在了方瑶黄的身上。
这鬼神之说,原本也是令人似信非信的。可江云海说得那般肯定,似乎也是让人觉得,方瑶黄也许当真也是死了。
眼前的女子,不过是一缕鬼魂,是从那幽冥之府出现,前来吃人吸血,报仇雪恨的。
就连方夫人,却忽而记得女儿那微微发凉的手掌,不觉一阵心惊。
可还未等方夫人自己做深,方瑶黄却也是不觉轻轻的抽出手,缓缓的站起来。
她看着周围的人:“妾身知晓,纵然江云海已经死了,我名声也是好不到哪里去。诸位虽一时会对我颇有同情,可是日子久了,必定也是会颇多苛责,说我行为不检,做出不端之事。可我方瑶黄,自幼就是被父母好好养大,若非横生枝节,我也是会好生相夫教子,做一个好女子的。如今我却是一身污秽,此生此世,再也是抬不起头来了。”
说到了这儿,方瑶黄却也是轻轻抬起头来:“文郎,我喜爱你的才华,爱煞你的人,可惜天见可怜,我们有缘无分。我永远记得你教我的诗歌,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一生一世,就算到死,也是会记得的。”
文秀才不觉得抬起头,心中一阵一阵的痛楚,恍惚间,却又想起方瑶黄站在牡丹花下的样儿。她是那样子的娇艳,那样子的可爱,文秀才不知不觉,已经是泪流满面。
但是奇怪的是,就算是此时此刻,他真真切切爱着方瑶黄的时候,却也忽而有些犹豫——
此时此刻,我是否该当众许婚,娶了瑶黄?
文秀才居然颇为迟疑。
可等文秀才抬起头来时候,只见方瑶黄居然提着裙儿就跑,并且冲出了门口。
这琼华楼,一边临江,原本风景极好。
有些客人,就喜欢挑那么一个临江的房间,好好的吃茶,吹吹清风。
如今方瑶黄就来到了窗户口,咚的一下,就从那高层蓦然跳入了江水之中——
众人为之一惊!
那么高的地方跳到江水里面去,恐怕也是救都没办法救了。
谁也是没想到,方瑶黄居然会如此。
只不过这也是并非没有预兆。
细细想来,方瑶黄方才那些话儿,却也是已经是有了求死之意了。
纵然江云海死了,她处于风口浪尖,总没什么好果子吃。
可是若是死了,反而有几分悲情的名声,就连方家二老日子也是好过得多。
文秀才一时之间,宛如失去了魂魄了一般,整个人不觉浑浑噩噩,目光更不觉有些痴呆。
王珠有些漫不经心的瞧着文秀才。
方瑶黄这样子决绝的一跳,文秀才也是再忘不了吧。
这个文秀才若坚决不肯私通,也许还是讲讲品格。
可他既经受不了诱惑,又畏惧别人的权势,说来说去,到底也还是始乱终弃。
如今方瑶黄就算跟了他,那么多的流言蜚语,恐怕文秀才也是会不能坚持。
可是若是方瑶黄死了,还是念着情诗死在了文秀才的面前,这个男人恐怕也是再也不能相望。
而他若是不能忘记一个死人,那么这非但不是一桩丑闻,还是一桩痴情的佳话。
可以说方瑶黄死了之后,方才是真正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个男人。
一瞬间,王珠的眸子却也是不觉有些深邃。
扫过了眼前众人,王珠目光顿时也是落在了江余的身上。
今日她口口声声,因为情分而不与江余计较,这可是众人都听到了。
是江余不仁不义,以后,纵然是自己对付江余,也能多那么一些舆论上的筹码。
更何况,王珠也不相信江余手脚就那么干净。
江云海活生生就是个畜生,这个畜生是江余养出来的,只恐怕江余也是没那么清白。
撕开那张大善人的画皮,王珠就不相信江余这里子是不黑。
这一次,也算是她王珠给整个兖州豪强的一个下马威!
让整个兖州都知晓,她这个九公主,已经是确确实实的来了!
只是那方瑶黄——
王珠不觉想起了那盒子十分古怪的桂花糖,内心之中的疑惑不断加深。
别的事儿都是王珠自己查出来的,唯独那方瑶黄,却是别人打包送过来的。
既然是有人安排,指不定江云海临时时候说的话是真的——
方瑶黄到底还是已经死了。
园中,一泓池水碧绿。
这府中下人俱是知晓,这个池子涨潮时候会通往江中的。
就在这时候,这池水蓦然发生了动静。
伴随哗啦一声水响,一条身影顿时也是破水而出,身影婀娜,居然赫然正是原本应该死掉的方瑶黄!
那些水珠,一点一滴的缓缓从对方身上滴落。
而那“方瑶黄”浑身的骨骼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炒豆子一般。
那些衣衫罗裙,明钗玉簪,都是被纷纷摘下来,扔到了水池边。
不过片刻,那娇弱女子顿时化为一个身形俊秀的男子。
过小的绣鞋也是扔到了一边,男人赤足踏到了青石板的地面上,一步步的走入自己的房间之中。
他分开了自己湿乎乎的头发,也是露出了脸颊。
可面前的铜镜却是隐约模糊的,并不能照出他的容貌如何,就算如此,也隐约能瞧出他的样儿俊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