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意如端正大方,便是跟着谁有什么心结,也总是客客气气了。
想不到如今,温意如居然就撕破面具,当真如此动怒。
温意如手指却也是不觉按住了胸口,胸口一阵子的起伏。
这个样儿,温意如身边下人,也是不敢开口。
过了阵子,温意如却也是回过神来,慢慢的收敛了自己面颊之上的狠色。
“将这儿给收拾了吧。”
下人也不敢多言,匆匆也是收拾了地上的狼藉。
而安嬷嬷却也是不觉低语:“方才少夫人过来,送来张氏这小蹄子。只说张氏去她院子里大吵大闹,实在也是不成体统。她家里不理会这些事情,所以也是让夫人处置。”
温意如的心里面,顿时也是不觉嗤笑了一声,很觉得没趣。
王珠那点小心思,自己如何不清楚?
不就是爱惜羽毛,只盼望自己动手,好对张氏下手。
可这送上门的玩意儿,却也是正合温意如的心意。
今日把温意如气着了,生生想要吐血。
她心里迁怒张氏,如果不是张氏这个狐媚,又何至于如此。
安嬷嬷瞧着温意如唇角流露了一缕笑容,却也是顿时不觉打了寒颤。
“人家是正室,还是金枝玉叶,一个妾室闹腾,是仗着谁给的颜面?知道的说她狂妄,不知道的,却也是要说我们云家没规矩,是我儿纵容。她一个妾,才不出色,貌不出众。还真当阳儿十分喜欢她,居然是不知好歹起来了。”
一旁下人送上了新茶,温意如也是轻轻一划茶盏盖子,慢慢的品尝了一口茶水。
“先将她关去柴房,饿上三天。”
安嬷嬷倒是觉得可惜,张氏那样子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如今要饿了三天,也是有些可惜。
她转身欲走,却又被温意如给唤住了:“对了,前些日子刘管事不是说了,想挑了风流灵巧的丫鬟做小妾?我瞧张氏就不错,如今她犯下大错,我儿是不能要了。只不过好歹跟了我儿一场,做个我们云家的小妾。狠狠处罚,那也是不必了。跟了刘管家,那也是总算有个出身。”
安嬷嬷听得心惊,那刘管事贪花好色,心狠手辣,也是为温意如做出了许多事情。
想不到,温意如居然是这样子的狠,这样子发落张氏。
而温意如如此处置张氏,自然并不是因为张氏对王珠的冒犯,而是觉得张氏带坏了云暖阳吧。
瞧着温意如风轻云淡的模样,安嬷嬷的内心之中也是顿时有些惧意。
可是如此行事,岂不是得罪了云暖阳。
安嬷嬷压低了嗓音:“只恐怕张氏不肯,而且少主,少主也是会不开心?”
温意如眉宇间似凝结了一缕淡淡的寒霜:“那我就要瞧瞧自己亲儿子的本事了,方才忤逆了父亲,随即就为了个妾跟母亲过不去不成?一个张氏,我倒是要瞧瞧,我那亲儿子可是当真这般喜欢。”
安嬷嬷顿时也是不敢多说了。
温意如嗓音却也是极为温柔:“还是叫刘管事去安慰张姨娘一下,莫让这个美人儿在柴房里面惶然不安。”
想来也是刻意折辱这张氏,居心十分狠辣。
云暖阳也是心高气傲,若张氏身子不清白了,那么云暖阳便算是有所眷念,必定也是不能相容。
就算事后和温意如不对付,那也是木已成舟,无可奈何。
打发走了下人,温意如容色沉沉,眉宇间顿时流转了几许郁郁之色。
方才虽然是狠狠的处置了张氏,却不过稍稍发泄了内心之中的苦闷。
饶是如此,温意如心中怒火却也是仍然灼热。
那姚蛟,就是自己的眼中钉。
当初自己怎么脑糊涂了,将这个孽障当做宝贝给抱回来?
她恨,简直恨到了骨子里面。
然而姚蛟的那些话儿,却也是句句回荡在了温意如的心头。
自己那宝贝儿子,当真是没真心待自己这个娘?
明明是那等挑拨言语,可是温意如却没办法不多心。
一辆马车,车轮滚滚,在青石板之上,发出了那咕咕之声。
王珠人在马车之中,眼睛却也是轻轻的眯起来,眉宇之间更是平添了几许柔和。
紫枝瞧着王珠,却暗暗生了忧愁。
这东海郡,也是有每月十五去拜海神娘娘的习俗。可是此时此刻,紫枝却也是平添了几许的担切之色。
“公主,如今去海神娘娘庙,虽然是东海的习俗,可是也是原本不必如今去。”
紫枝清秀的面颊之上,顿时也是流转了几许忧愁之色:“如今外头的闲言碎语也是不少,说九公主为了敛财,方才和碧灵宫合作。而且张家还不肯甘心,四处说九公主十分霸道,对张氏下手。”
王珠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抖,宛如一柄小小的乌黑扇子。
她轻轻的睁开眼,一双眸子却也是宛如黑水晶一般,显得格外的明润深邃。
“紫枝,我瞧你胆子也是太小了。说来我来到东海,名声又几时好过呢。这流言蜚语,却也是没有断过。”
紫枝说不出话来,细细品味,好似当真就是这个样子的。
王珠手指轻轻抚摸手腕上浓色的浓牛奶的手镯。
“可是流言蜚语并不是最打紧的,要紧的是那些东海属于大夏的军户,却也是对我十分不满。说得好似我将他们安家立命的所在弄没有了。”
紫枝不觉好奇:“九公主既然是知晓,又何必如此呢?”
王珠眼底流转了潋滟的光彩,却也是灼灼而生辉:“可是这个样子,方才是有趣的。”
她不欲再讨论这件事情,故而再议论其他:“听说崔清河离开了海家,也是暂居在海神庙中。总算是相识一场,咱们也是去瞧瞧。”
紫枝也是对崔清河的处境十分惋惜,情不自禁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了。
王珠眯起了眼睛,略略的休息,便是到了东海的海神庙。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了海神娘娘的雕像,那女子容色慈和安详,穿着云衫罗裳,足踏五彩祥云,手挽法器,宝相庄严。
大海无情,据说若是在海上遇险,叫着这海神娘娘的名号,海神娘娘就是会翩然而来,将人从海难之中给救出来。
拜完了海神娘娘,王珠踏入了那海神庙后堂。
崔清河在厢房之中修养,她衣衫素净,容色有些憔悴。
此刻她正在用膳,面前几上摆着几碟精致小菜,还有一碗人参粥。
王珠仔细的打量她,只觉得她容貌虽然有些憔悴,精神却也是还不错的。
最明显的,则是崔清河的小腹,似乎空荡荡的平坦一片。
寒暄了几句,崔清河也是瞧出了王珠目光之中的遗憾。
她叹了口气,让丫鬟盛了人参粥。
“也许是忧思过度,所以孩子也是没了。仔细想想,这也是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崔清河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只不过她口中说什么是一桩好事,样儿却也是没有高兴的样子。
回忆起孩子没有的那晚,崔清河仍然记得那心如刀绞的感觉。
那已经凝结在腹中的肉块儿,不受控制的脱离了自己身躯,好似有许多钝刀子在自己小腹之中搅来搅去。然而这一点作用都是没有,最后所有的伤痛顿时化作了淋漓的鲜血。
崔清河想到了这儿,手指顿了顿,却也是仍然是喂了自己一口人参粥。
王珠瞧出她虽然是无甚胃口,却也是仍然勉强自己,吃了大半碗粥。
可见崔清河所受的打击虽然是很大,然而也谈不上了无生趣。
王珠出语安慰:“崔姑娘还要照顾芦娘,芦娘可是离不得你。”
崔清河点点头,她漱口了,又用那帕儿轻轻的擦了唇角的水痕。
“是呀,我还是要照顾芦娘的,海家容不得她,崔家也瞧不上她。若没有我了,她又能怎么办呢?”
王珠瞧她虽然十分伤怀,却也是没有回去海家的意思了。
仔细想想,崔清河当初一个高门贵女,肯抛弃了自个儿的身份,嫁到东海,想来性子也是极为要强。
王珠来见崔清河,却有另外一个缘故。
只不过左顾右盼,王珠却也是没瞧见林墨初的痕迹,那些话儿顿时也是让王珠生生的咽到了肚子里去了。
芦娘身子调养一番之后,那病也渐渐好了。
崔清河哄了女儿,将一枚金子打造的长命锁给芦娘戴上了,眼睛里充满了温润和柔和。
她虽是有些心绪不宁,却仍然命人准备好了茶果和糕点,招待王珠。
太阳日子渐渐升起来了,撒在了身上,顿时也是让人觉得暖融融的。
那些东海的贵女,却也是纷纷来了,前来海神庙拜祭。
赵元秀上了香,却也是左顾右盼,自顾自的讪讪然道;“如今倒是未见蕊儿在这儿,怪想她的。”
赵元秀这样子言语,周围的人容色却也是禁不住都是有些奇怪。
想那云蕊儿,原本也是个心高气傲的。
想不到如今,却是一顶软轿不声不响的抬到了海家里面。
说是平妻,其实和妾也是差不多了。
说出去,多不好听。
想来就是这个样子,云蕊儿那样子爱闹,如今却也是不敢出现在人前了。
这面子都是落了个干净,却也是让云蕊儿面子都落了个干净。
云蕊儿那般性情,想来也是抹不开面子,更是不会来这儿来了。
这云家的小妮子,是极爱惜颜面的。
赵元秀这样子说,却也是不觉有些讪讪然了。
从前她跟云蕊儿相好,如今云蕊儿没了,她也是落个没脸。
正因为这样子,赵元秀也想找个另外的人攀附说话。
她目光流转,却也是落在了苏袖儿身上。
苏袖儿身份高贵,而且那懦弱的赵瑾儿都是与她交好。自己比起赵瑾儿,可是要识趣一些。
况且自己从前虽然是跟随云蕊儿,却也没敢当真跟苏袖儿顶嘴。
如今投上去,想来也是能得到苏袖儿的喜欢。
苏袖儿素来跟云蕊儿不和睦,如今自己要跟苏袖儿示好,自然也是要挑几句云蕊儿的不是来说。
“蕊儿瞧着,也是十分清贵,可是那也不过是面子上的。云家到底不过是新贵,所谓的底蕴,那也是不免要差了些。说到身份尊贵,哪里还能比得上苏小姐你呢。那天我也是想不到,蕊儿居然和海家公子混迹在一道,想不到她居然是如此不知礼数。”
赵元秀凑过来,赔笑跟苏袖儿说话。
若是云蕊儿见到自己的狗腿子居然是这样子的奉承别人,只恐怕那也是会生生的气死了。
然而苏袖儿瞧着赵元秀硬凑过来的样子,眼底深处却也是流转了不屑之色。
果真是狗腿子,转眼就向自己讨好,可当真有些令人厌恶。
苏袖儿狠狠的一扯自己的手帕,面颊之上有些嫌弃。
“好端端的,说什么云蕊儿。说这个名字,都是有些脏耳朵了。”
在场的女孩子也是不少,苏袖儿这样一说,那些素来和云蕊儿交好的,顿时也是脸红红的不好说话。
赵元秀想要讨好,此刻面色却也是不觉微微一僵。
她有些发怔,苏袖儿就是说话不客气,正因为这样子,之前她也是没多讨人喜欢。
苏袖儿眼波流转:“不过我可是听说,云蕊儿被算计去了海家,是她那好嫂嫂算计的,弄得她不清不白。”
赵元秀微微一怔,苏袖儿原本对王珠并无恶感,却没想到苏袖儿为什么会这样子说。
苏袖儿继续有些高傲的说道:“听说人家是大夏公主,手段还高得很,却有些爱钱财,惹恼了那些军户,却也是为多赚取些许财帛。瞧来,倒是个目光短浅的俗物。”
说到了这儿,苏袖儿目光也是落到了赵元秀身上,流露出淡淡的讽刺样子:“赵家姑娘,你瞧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赵元秀有些讪讪然,却也是只得说道:“我瞧蕊儿,确实瞧不上海家。”
“身为公主,狠辣有余,却未免少了几分大气了。”
苏袖儿说开了这个话头,在场的贵女也是议论起来。
她们对王珠本无交情,虽无厌恶,也是没什么好感。
如今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听多了,也是禁不住对这个九公主有些厌憎了。
“谁说不是呢,她来了东海,那可真是风波不断,没有见停歇。”
“据说人家嫁到云家去做媳妇儿,对妾室是真用鞭子的。云将军那般温润一个人物,也是,也是忍受不了她,才生生被逼着,逼着做些事情。”
原本整个东海,云暖阳也是那么一个翩翩君子,自然也是惹动不少妙龄少女的绮丽的心思。
如今云暖阳名声坏了,旁人只是嫌弃,可是那些云暖阳的红粉崇拜者,就有些迁怒王珠了。
云暖阳有些不好,那也是一定因为王珠过分了,逼的云暖阳不得不如此。
至于云暖阳算计妻子,虽然不好,也是因为他要算计王珠的关系。
“若没些毛病,也是不会嫁过来吧。这大夏的公主,据说也是娇滴滴的。正因为这个样儿,嫁得这样子远,必定是有些毛病的。”
“听说这九公主命硬,原本有个未婚夫,是谢小侯爷不要她了,接手过来的。却没想到,那未婚夫也是被逼死了,据说还是这九公主逼死的。”
“崔清河想要结交她,如今却连夫君都是没有了,当真是晦气。”
苏袖儿唇角轻轻的翘起,不觉绽放了一缕笑容。
其实王珠也没得罪她,可王珠故意让别人觉得她是个蠢物,再狠狠打脸,反击云暖阳。
这一切虽然跟她苏袖儿是没有什么关系,可她苏袖儿既然是被王珠给骗了,却怎么都是受不了。
谁让苏袖儿自命清高,高高在上,自然有些恼恨自己被王珠所欺了。
正在这时,一道清润的嗓音却也是回荡在众人的耳边:“各位在海神娘娘跟前,说别人的是非,如此心思,莫非还能得到海神娘娘的庇佑不成?”
王珠缓缓的和崔清河一道走出来。
眼见正主居然来了,在场的少女面颊顿时也是红了红,倒是不好当场议论了。
唯独苏袖儿却也是福了福:“九公主可是别见怪,只因为外边都那么传,我们不免多议论几句。”
言下之意,王珠名声在外头已经是坏掉了,所以也是怪不得别人议论。
更多好奇的目光,却也是落在了崔清河的身上。
毕竟如今,崔清河是个弃妇,自然也是格外受人关注一些了。
云蕊儿痴缠海飞龙,海飞龙二选其一,却选了云蕊儿。在别人眼里,海家的家事就是如此。既然是如此,崔清河也是未免倒霉些了。
崔清河面对那些好奇的目光,却也是不觉泰然自若。
她当众对着王珠说道:“若是没有九公主帮衬,我也救不了芦娘,总是要多些九公主了。”
苏袖儿面色变了变,瞧崔清河这个样儿,可不就是当众给王珠抬面子,跟自己过不去?
苏袖儿当然是很不欢喜了。
她眼波流转,蓦然扫到了一旁一道身影,顿时也是多了几许的悦色。
“海公子,你什么时候来了,如今尊夫人对九公主十分感激,莫非你也是来谢谢九公主的?”
海飞龙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这儿。
他眼瞧着崔清河的身影,只瞧得心魂荡漾。
只不过不知怎么的,却不敢到崔清河跟前晃荡。
如今苏袖儿这样子说了,海飞龙也是一步步的走过来。
只不过苏袖儿固然是挑拨离间,海飞龙也是听进去。
他不觉狠狠的瞪了王珠一眼,只觉得必定是王珠挑拨离间了。
否则自己的夫人一向都是那样子的乖顺,又怎么会做出这样子的糊涂事情。
这世上有些人,总是这个样子,喜欢将责任都是推给了别的人。
明明是因为自己的错,让自己失去了心上人,可是却总会觉得这是来至于别人的挑拨离间。
王珠触及了海飞龙怨怪的目光,却也是不觉微微一笑,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海飞龙自然是有些想法的,王珠自己姻缘不顺,方才挑拨自己的夫妻关系。
不过如今,海飞龙也是顾不得跟王珠纠缠,而是一颗心都是放在了崔清河身上。
他不觉凑上前去,言语十分温和,甚至添了几许的哀求之意:“清娘,你还闹什么,跟我回去吧。”
崔清河却轻轻侧身,不去看海飞龙的脸:“海公子,我和你的缘分是早就已经没有了。你又何必苦苦纠缠呢?我想我的兄长,已经是将合离书送上海家了吧。”
海飞龙却心中发苦,这一切都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杨氏说了,崔清河只是闹一闹,使一下性子。只要自己不理会,崔清河还是会贴上来的。
当时自己信了,以为母亲说的那个话儿,都是真的。
可是实则似也不对,崔清河离去之后,根本没有见回心转意的意思。
相反,崔家还将合离书送上来了。
杨氏又吹风,说这是崔家另外一条逼迫的计策。
可海飞龙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急匆匆的过来,就算男子的尊严都不顾,也是想恳求崔清河回到自己身边。
崔清河是自己的心肝儿肉,他可是舍不得。
至于云蕊儿,他下意识的忽略,甚至盼望崔清河不要想起来。
大不了,真让云蕊儿做妾好了。
“清娘,你胡说什么,我们是一对儿夫妻,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任谁都是不能将我们分开。更何况,你还怀着孩子呢,当娘的这么生气可是不好——”
一边这样子说着,海飞龙也向崔清河小腹望过去。
然而入目的,却是纤弱平坦的小腹。
海飞龙顿时全身僵硬,入赘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