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娜走了之后,景轻衣的身子却也是不觉发软。她虽然是出身高门,可是却是从来没经历过什么政变。平时家族之中,也不过是争风吃醋罢了,又如何会经历这般事情?
倒是崔清芜镇定一些,扶住了景轻衣,让着她坐下来。
“轻衣,你也是不必害怕了。这些事儿,原本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的。无论他们谁生谁死,那也是不必介意。”
听到了崔清芜的劝慰,景轻衣也是镇定了些。
她抓住了崔清芜的手掌,却也是不觉微微迟疑:“崔师姐,照你瞧来,如今这桩事情,究竟是谁能够赢呢?”
崔清芜慢慢的抚摸景轻衣的发丝:“你说呢?”
“那碧灵宫宫主,瞧着,瞧着倒是十分的厉害。可是,可是,应当是要死了。”
景轻衣不觉如此猜测。
崔清芜缓缓说道:“这也是不见得的,我反而觉得,碧灵宫宫主必定是会逃出去。而白狄得罪了碧灵宫,却也是下下之策。明日咱们见过红娜,那就辞行。今日就算外边闹得个沸反盈天,也要躲在这儿。”
景轻衣点点头,却也是说不出话儿来。
夜色深深,可是两个人却也一点睡意全无。到了后半夜,一股子喧闹吵杂之声顿时也是传来了,闹个不休。
景轻衣偎依在崔清芜的怀中,不觉瑟瑟发抖。此时此刻,这位娇贵的小姐却也是后悔了。她宁可是待在了家中,实在是不想来到了这样子的危险地方。
她身子轻轻的颤抖,脑子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
崔清芜反而是镇定了许多,她不觉在想,碧灵宫果真是实力强悍。
红娜有两万兵马,碧灵宫却只有两百个人,可是就算是如此,也是未必能将碧灵宫的人留下来。
若是明日碧灵宫宫主逃脱,只盼望红娜不要心情不悦,刻意留难他们。
这样子想着,两人终于也是挨到了天明。
草原之上的清晨,还犹自有那么几许的寒意。
外头帐篷之外,却也是传来一个女子的嗓音:“两位小姐,若是有些精神,可否出来一遭。”
那女子嗓音颇为陌生,不过言语倒是客客气气的。
崔清芜也不觉松了口气,略略心安。
如今自己形容十分憔悴,眼底还有青黑,崔清芜本来不想如此见人,却也是没时间打理。
崔清芜想了想,就取了面纱,戴在了头上,遮挡住了面容。
景轻衣也是如法炮制。
那帐篷之外,等着的少女有些无聊了,轻轻的拨动手指间的铃铛。
崔清芜不觉说道:“红娜公主可是有受伤?可是方便来见见我等?”
无论什么时候,崔清芜都是温文尔雅,很是容易博得别人好感的。
那少女一笑,笑容里面却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两位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何必去见红娜这个死人呢?想来便是过了几十年,那也是见不着的。”
崔清芜嘴里没说什么,面上带着面纱,心中却是不觉翻起了惊涛骇浪。
眼前这个女子,居然是碧灵宫的人。
她以为碧灵宫虽然厉害,可是大不了了就跑走了。想不到如今,碧灵宫居然是赢了。
仍然是昨天赴宴的地方,可那碧油油的草地之上,却已经是落了一滩又一滩的鲜血。腥臭之气冲天而来,中人欲呕!
那碧灵宫宫主仍然是坐在上首,轻轻晃动手中的金杯,里面的酒液泛起了鲜红的色泽了。
一只巨鸟就在一旁,竟有足足两人高!
那鸟儿与老鹰十分相似,更是身材巨大,身上散发出一股子浓浓的血腥之气。
景轻衣原本没瞧清楚,如今瞧得仔细了,却也是几乎要生生给吐出来了。
只见那鸟儿爪子之下,狠狠的踩住了一具身躯,竟然是人的尸首。
鹰嘴一下子狠狠的啄下去,竟似狠狠拉扯下了一块皮肉。
这巨鸟竟然是将人的尸首当做食物,一口一口的啃着。
景轻衣却也是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情景,一时竟然不觉微微有些晕眩。
恶魔!这个碧灵宫宫主必定是个恶魔!
景轻衣就算曾经对这个碧灵宫宫主有什么绮丽的心思,如今也是荡然无存。如此可怕的人物,那当真是让景轻衣想要敬而远之。
反而崔清芜,却不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碧灵宫宫主,内心竟然泛起了一缕异样的感觉。
昨日这个男人不知杀了多少人,可是今日却也是如此气定神闲,仿佛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就是这样子的反差,却也是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种模样,方才是有男人气概。
崔清芜心高气傲,却也是有一缕说不出的感觉。
这样子杀伐果决,将所有的事情尽数掌控在掌中,却又如此风轻云淡。崔清芜目光灼灼,实在是很想瞧清楚碧灵宫宫主这精致面具之后的神色。
这样子的出挑男子,绝世才情,杀伐果决,又如此神秘。
凑在了一道,实在是形成了一道绝妙的吸引力。
崔清芜突然是觉得口舌发干,下意识的轻轻的舔了唇瓣。
“两位小姐也是不必惊慌,蓝姑娘一向与碧灵宫交好,这白狄之事,也是与你们没什么干系。”
崔清芜轻轻的福了福,温婉说道:“碧灵宫宫主当真是温婉君子,彬彬有礼。你们待我客客气气的,我自然是十分感激。”
碧灵宫宫主见眼前女子非但没什么惧色,反而是十分彬彬有礼,故而也是微微有些好奇,神色晦暗不明。
崔清芜却是落落大方,不动声色。
碧灵宫宫主轻轻的挥挥手,顿时有人将崔清芜和景轻衣领出去,安置马车,让她们两人离去。
崔清芜压下了自己心中那缕十分微妙的感觉,却也是并没纠缠。
此时此刻,她自是知晓碧灵宫宫主对自己的心思,这个大陆之上高高在上的男子,却也是并没有如何瞧得上自己了。
送走了这两个女子,碧灵宫宫主目光也是不觉再次落在了叶云苏身上。
叶云苏身为叶家旁支,原本并没有被叶家放在心上。如今叶家动手,也没对叶云苏有半点顾忌。
叶云苏如今伏在了地上,不觉瑟瑟发抖。
碧灵宫宫主却慢慢的走到了叶云苏的身边,缓缓说道:“叶先生,你是个有才华的人,也是不必如此害怕。”
叶云苏不敢抬头,只瞧着碧灵宫宫主那漆黑的裙摆,上头有着一朵朵的金丝刺绣。
这黑色的衣衫,就是就是有这样子的好处,沾染了鲜血,却也是一点儿都是瞧不出来。
不知道怎么了,叶云苏却也是觉得有那么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道。
这样子的衣衫虽然华丽,却不觉蕴含了浓浓的血腥气息了。
“宫主,宫主饶命。昨日之事,可是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是没有的。叶家无情无义,我在叶家被视如敝履,真是半点没将我放在心上。”
叶云苏言语也是越发可怜,身躯更是不觉轻轻的颤抖。
碧灵宫宫主却是笑了起来:“那也是叶家的损失,实在没瞧出你的才华。我是个不拘谨于出身的人,碧灵宫更是如此。只要你为了碧灵宫好生做事,我也是必定不会亏待你的。”
他这样子说,叶云苏反而有些错愕起来了。
自己并无才华本事,更是不知道为何能被碧灵宫宫主如此瞧得上。
口中,却也是不觉呐呐说道:“若能为了碧灵宫做事,我,我是很高兴的。”
碧灵宫宫主目光望向了远方,一双眸子却也是十分悠远。
“昨日你说的话儿,我觉得十分有趣,更不觉有了兴致。整个叶家,各自有些私心,各自有了利益。若有碧灵宫为你撑腰,唆使叶家这些族人纷纷离去,你说是不是一桩十分有趣的事情。”
叶云苏当然觉得这是天方夜谭,更没觉得有什么把握。
可是他此时此刻,为了活下去,自然是什么话儿都肯答应。
碧灵宫宫主瞧着天边的云彩,唇瓣却也是不觉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如今的自己,内心之中总是不觉隐隐有些焦灼之意,那样子的焦躁,在内心之中蠢蠢欲动着。就是如此叫嚣,要让自己快些一步一步,攀上了最高峰。
仿佛只有这个样子,自己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若是不能得到,只恐怕自己胸口的焦躁也是再也都不会平息了。
莫非,自己是十分贪恋权势,想要得到一切的人?
碧灵宫宫主面具后的眼珠子却也是轻轻的眯起来,就算是这个样子,也是没什么不好的。可是自己胸口似有什么东西,明明是十分重要的,却也是并不能捉住,空落落的一块儿。而自己胸口之中,究竟缺的是什么,也许自己终究有一日,一定是会寻出来的。
待马车渐渐离去,景轻衣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方才不觉轻轻的松了口气。
“崔师姐,这一次,亏得咱们都没事儿。那碧灵宫宫主,当真是可怕得很。”
崔清芜去了面纱,露出了观音一般的容貌,却不觉抿唇儿微微一笑。
“我倒是并不这样子觉得,这位碧灵宫宫主,指挥若定,实在是让人难以忘记啊。”
崔清芜这样子说着,俊雅秀丽的容貌之上却也是流转了几许期盼之意。
景轻衣却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师姐,我瞧你是糊涂了。那位碧灵宫宫主面具之下究竟是什么模样,你又不知道。说不定人家又老又丑,所以方才是将脸给遮起来了。况且,我瞧他眼高于顶,也是根本没将我们放在眼里。这种人,冷血无情,是很难让他动心的。”
崔清芜却一笑:“男人容貌年纪,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能力出挑,别的什么都不要紧。至于人家没将我放在心上,我自然也是明白——”
说到了这儿,崔清芜却也是不觉微微一顿:“可是从小到大,我要什么东西,就算是别人觉得我不配,我也是会拿到手中。小时候我学舞学得不好,就算将双脚磨得出血了,却也是仍然不断跳舞,从来是没有什么停歇。如今我舞姿婀娜,就是整个中辰皇朝,也没谁比我跳得好些。”
景轻衣微微有些发怔。不过崔清芜说的话儿,倒也并不是假的。
从小到大,崔清芜都是十分要强。若想要什么东西,那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从前景轻衣觉得崔清芜性子温和,十分的可亲。
可是如今,景轻衣的内心之中,隐隐是有些惧意。究竟是在怕些什么,景轻衣却也是说不出口。
大夏,陆家。
昏迷之中的陆明卿,倒是终于醒了过来。
那一旁的嬷嬷见到陆明卿醒了过来,顿时又惊又喜。
也不多时,蒋氏也是匆匆过来,面上也是尽数都是欢喜之色。
“明卿,你可总算是醒过来了。那个九公主,果真是个不知礼数的刁蛮之人。自家姐姐不贤惠,却是对你动粗。可怜我儿,若有什么损伤,就算是告上御前,我也是不肯干休了。”
说到了这儿,蒋氏面颊之上顿时流转了愤愤不平之色。
陆明卿只觉得头痛欲孽,姚蛟下手,却也是不知晓分寸的。
可他却也是顾不得自己了,此时此刻,陆明卿可谓是忧心如焚。
“母亲,母亲,如今瑛娘,究竟是如何了?那个蛇蝎妇人,若是当真如此狠辣,就算是公主,是金枝玉叶,那也是绝不能就此干休!”
说到了这儿,陆明卿眼底顿时流转了怒色!
一想到了薛娇瑛,陆明卿的眼底更是充满了关切。
如此娇柔人儿,却是被王珠狠狠鞭笞。一想到自己昏迷之前所见,陆明卿也是痛不欲生了。
他一脸悲愤担心,却没留意到蒋氏面上流转了几许不快。
和大夏皇室闹得这样子僵,蒋氏内心早就是后悔万分了。
不过蒋氏这样子的妇人,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反而觉得一切均是薛娇瑛的不是。
如果不是薛娇瑛这个妾不知晓分寸,也是不会闹成这个样子的。
眼见自己儿子一醒过来,居然还心心念念的,去寻薛娇瑛。蒋氏内心一阵子的烦躁,也是不觉有些吃味。
薛娇瑛是什么东西,怎么配让自己的儿子这般记挂?
陆明卿生得丰神俊朗,蒋氏内心也是十分爱惜这个儿子。在蒋氏瞧来,就算是陆明卿有了夫人,那也是应该更加记挂自己这个娘。所以陆明卿夫妻之间不顺,蒋氏作为婆婆非但是没有调停,居然还乐见其成的。
不过如今,蒋氏也是意识到了。就算陆明卿的心没有被夫人拉拢过去,那也是记挂薛娇瑛那个贱婢。最在意的,也是落不到自己这个亲娘身上。
这一瞬间,蒋氏内心也是浮起了一个念头。
薛娇瑛这个小蹄子,是要好生整顿了。
蒋氏伸出手,轻轻的按住了陆明卿,却不觉有些嗔怒:“左右不过是个妾,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在院子里躺着,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死不了。”
陆明卿恼怒:“九公主一个外人,却来咱们这儿闹事,身为公主又如何?咱们可不能干休!私闯陆家,鞭笞小妾,这桩事情我也是一定要告到御前,一番理论。”
陆明卿这样子说话,原本以为蒋氏也是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毕竟蒋氏素来疼宠自己,而那王珠鲁莽无礼,竟对自己动了手。如此一来,想来蒋氏是绝不会忍耐的。
却不料蒋氏面有难色,不觉相劝:“我的儿,如今你受了委屈,我自然是知晓的。你也是知道,我素来是待你很好,平时也不容别人伤你一下。可是如今之事,我细细想来,不如暂时忍耐,也是不必太招摇张扬了。如今二公主腹中骨肉没有了,还是你动的粗,陆家上下都是瞧在了眼里。这样子事情,可是没那么容易干休了。别人不知道二公主无礼,却是认定你粗鲁。当真要计较起来,只恐怕是有些不是。”
说到了这儿,蒋氏伸出手帕,轻轻的擦了陆明卿脸一下,眼中尽数是爱怜之色:“我儿受了委屈,我的心里也是明明白白的。可是这桩事情,也就这样子吧。否则咱们陆家也是会有些不是。”
陆明卿轻轻侧过,心里却也不是滋味。
蒋氏说的话儿,其实他心里面也是通透明白的。
可是就算是这个样子,陆明卿也是咽不下去这口气。
一想到薛娇瑛后背被王珠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儿,陆明卿就觉得心如刀绞。
身为皇家,那就能拥有特权,就能高高在上,践踏别人的性命。
而这样子的手腕,令陆明卿觉得不齿,更为之心寒。
蒋氏也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儿子当真是傻了。
此事兹事体大,甚至可能动摇陆家,若能轻轻落下,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可是陆明卿如今不争气,居然还惦记一个妾。
只不过蒋氏素来疼爱陆明卿,就算是心里埋怨陆明卿,也是实在舍不得怪罪半句。
蒋氏叹了口气:“我儿就暂时隐忍一二,为今之计,还是要稳住二公主。暂时忍了这口气,先行将你夫人一颗心哄回来了在议论别的。只要二公主还认你这个夫婿,那么你赔罪道歉虽是不能免,却也到底是一桩家事。既然是家事,那九公主再如何厉害,那也是不能插手了。她自己嫁不出去,还非得别人夫妻不和气不成?那也是说不过去。”
说到了这儿,蒋氏面上也是不觉隐隐有些鄙夷之色。
陆明卿却也是顿时大怒:“母亲,此事请容我万万不能从命了。二公主如此无礼,皇族咄咄逼人,我忍气吞声,不去计较,已经是宽容大度。可是如今却偏生要我前去赔罪,那是万万不能。”
蒋氏虽然一颗心向着自己亲儿,此时此刻却也是觉得自己已经将儿子宠坏了。她不觉瞪大了眼睛,恨铁不成钢:“可如今二公主落胎,总是实打实的把柄,你总是有些不是。”
陆明卿样儿微冷,却也是不觉狠狠说道:“若不是她自己蛮横,动粗打人,何至于如此?我虽动手了,可她自己难道就没有错?只不过如今她有了事儿,便什么错处都是没有了,一切都是成为我的错。况且说到孩子,瑛娘的孩子还不是她弄没有了。这皇族公主的孩子,就是那么要紧,妾室的孩子,就什么都不值了?”
蒋氏可当真被气住了,不觉恼恨无比的说道:“这话儿也当真是没有说错。一个妾室之子,竟然当真什么都不是了。她腹中骨肉,就是生出来,也不过是个庶出,是绝没有公主之子来得尊贵。如今你因为一个妾,便不肯认错,耽误了自己前程?”
陆明卿眼中却也是不觉流转了寒芒:“也许母亲眼中,瑛娘所生的孩子不过是庶出的贱种,可是在儿子心中,那却也是比什么都要珍贵。母亲要我为了陆家,忍下王溪,我自然也是应了。可是要我去和王溪赔罪道歉,就恕儿子是不能从命了了。儿子担心瑛娘,就正要去瞧瞧她了。”
说到了这儿,陆明卿轻轻一拂自己的衣衫,却也是不觉就此离去。
方才醒来时候,陆明卿只觉得脑袋疼痛,仿佛要炸裂了一般。
如今说了会儿话,陆明卿也是有了精神,种种不适也是褪去了。
既然是有了精神,陆明卿就是挂心薛娇瑛,顿时也是一颗心向着薛娇瑛,恨不得飞了过去了。
眼见陆明卿离去,蒋氏气得胸口发疼。
她慢慢的坐下来,气喘吁吁,不觉对一边的陆嬷嬷说道:“我这是为了谁啊。这个孩子,当真是半点不肯让我省心。”
陆嬷嬷伸手安抚蒋氏的背部,让蒋氏一口气顺下来。
“夫人也是不必如此动怒,公子如此样子,其实老奴也是可以理解的。其实这桩事情说来,少夫人也是有些不是。作为正房妻子,哪里能这样子拿乔?若她只是寻常人家女子,咱们陆家就能休了她了。如此不知礼数,简直是可恨!可是她偏生是皇族公主,身份尊贵,那也就不能如何了。”
蒋氏倦倦的,不觉苦笑:“可惜这个王溪,那就偏生是个公主,偏生就不是别的什么人,偏生就是这般傲气。这又能什么法子呢?这个逆子,难道就不能为了陆家柔顺一二?”
陆嬷嬷慢慢的为蒋氏按摩肩头,嘴里却也是不觉奉承一二。
“公子年纪还小,自然还需要夫人你多费心一二。况且金枝玉叶又如何?还不是被你拿捏在手中。只要拿捏住公主,那么这桩事情闹翻天,也闹不出陆家,更不会影响公子的前程。”
陆嬷嬷这样子的奉承,蒋氏也是不觉有些自矜之意。
这陆家若没有了自己,那是当真不成的。
若非自己拿捏住二公主,这陆家还指不定成为了什么样子了。
这家中的孩儿,到底还是不争气的,否则何至于如此呢?
蒋氏柔柔苦笑,老爷是不理会后宅之事的甩手掌柜,当初自己嫁入陆家做填房,也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心计手腕,方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这自家夫君,哪里曾对自己有半点柔情。
如今就算是儿子长大了,房中的妻妾乱成了一团,还不是要自己出面。
蒋氏唇瓣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伸手不觉揉揉自己的额头。
好在,自己到底还是能拿捏住王溪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婢女却也是匆匆过来,面上不觉添了几分惶恐。
“夫人,夫人,却是有些不是好了。”
那婢女容色惶恐,正是蒋氏身边侍候的人。眼见她大呼小叫,蒋氏却也是不觉皱起了眉头。
蒋氏不觉呵斥:“吵吵嚷嚷的,这又是在做什么?这人在陆家,何必这样子大呼小叫。叫别人听到了,还觉得没了礼数。”
那婢女却一脸惶恐,咚的跪下来:“夫人,你还是去瞧瞧吧,九公主的人,正在咱们院子里闹事呢。”
蒋氏一惊,顿时也是站起来。
如今她人在陆明卿房子里,却怎么能想得到王珠的人居然是去自己落竹轩闹事。
蒋氏虽想退避一二,却也是被这个九公主弄得内心有火。
小院之中,薛娇瑛后背火辣辣的,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一旁的小婢水芸服侍她喝了粥,吃了药,却不觉皱起了眉头。
想当初,水芸前来服侍薛娇瑛,也是努力争取来的。可是如今,水芸也是隐隐有些后悔了。
原本水芸也是听闻了这位薛姨娘的大名,猜测薛娇瑛必定是会得宠。既然是如此,自己跟着薛娇瑛,腰杆子也是硬气一些,而且说不定自己还能分宠,侍候陆明卿两次。
薛娇瑛吃肉,自己也是能跟着喝汤。
如今她后悔,不但是因为薛娇瑛的占有欲,还因为薛娇瑛的那些张狂行事。
别人不知道,可水芸心里面却也是十分清楚。
薛娇瑛知晓了王溪有孕,所以故意如此的。
水芸虽盼望薛娇瑛争宠,可是薛娇瑛如此大胆,好似不要命一样。水芸也是隐隐觉得,薛娇瑛似乎是不想保全自己,只一颗心折腾。
这样子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水芸也听闻陆明卿来了,顿时吓了一跳。
水芸面颊含羞,可是陆明卿却没多瞧她一眼,只直接去瞧薛娇瑛。
因为如此,水芸内心之中颇有些幽幽之意,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缓缓出了房间。
而薛娇瑛眼见陆明卿过来,原本苍白的脸蛋顿时增添了光彩,不觉挣扎着,扑入了陆明卿的怀中。
“陆郎,陆郎,我还以为再也都见不到你了。”
薛娇瑛背后热辣辣的,却一点儿都是不觉得痛了。
陆明卿搂住了薛娇瑛,却也是一阵子的荡气回肠:“瑛娘,可是苦了你了。”
薛娇瑛泪水纷纷的落下来,沾染了陆明卿的衣衫。
“我不觉得辛苦,只是无论如何,却也是不忍陆郎你的家里面,居然是落了个不是。我更担心陆家,因为公主而招祸。”
薛娇瑛只觉得自己后背热辣辣的疼痛,心中却也是不是滋味。
陆明卿轻轻抚摸薛娇瑛的发丝,只觉得薛娇瑛十分大方贤惠,更是极为体贴。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这桩事情,原本也不是你的错。王溪如此凶狠,你却也是步步退让,那是不会有事儿的。”
陆明卿少时与薛娇瑛认识,彼时虽然是情根深种,却也是知晓薛娇瑛出身也有些上不得台面。
薛娇瑛连妾生子都算不上,至多也不过是个婢生子。薛家恼恨薛娇瑛生母,故而并未解了奴籍。
陆明卿再喜欢薛娇瑛,也是知晓分寸。原本他也是打算,将薛娇瑛纳为妾了。
陆家误会自己要娶薛娇瑛,他实在是气不过。为何自己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事情,家中都是十分赞许。唯独自己要娶薛娇瑛,却是偏偏好似做了什么错事了。
如今陆明卿内心倒是忽而升起一个念头,薛娇瑛如此贤惠隐忍,若是薛娇瑛做自己的妻子,想来陆家上下必定是会十分安妥。倒是比那刻薄歹毒的王溪要好些了。
薛娇瑛这样子好的女子,只是做个妾,未免是有些可惜。
薛娇瑛偎依在陆明卿怀中,她后背之上的疼痛,如今尽数化为内心之中的怨毒之意。
陆明卿虽然觉得不会有什么事情,可是薛娇瑛却没那般有自信。
薛娇瑛内心之中隐隐有些不安,那个九公主,那样子狠辣嗜血的眼神,当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薛娇瑛纤纤手掌轻轻抚摸陆明卿的胸口,却也是不觉静静的在想,就算是战不过那九公主,可有一桩事情是谁都赢不了的。
有一样东西,那个公主王溪,就是费劲了心思,那也是绝对得不到。
无论如何,陆明卿的心落在了自己身上,这是谁都夺不走的。
自己一生之中,都是在追逐这个东西,无论如何,这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
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道时候,水芸却不觉匆匆跑过来,面颊流转了几许红晕。
“大公子,九公主命人砸了夫人的院子。夫人已经是吓得厉害,只让我匆匆来寻你。”
陆明卿顿时有些愕然,不觉站了起来了。
这个王溪,简直是得寸进尺,可恶至极!
听闻蒋氏被欺辱,陆明卿也是不那么理会,匆匆而来。
落竹轩之中,陆明卿到时候,却也是只见了一屋子的狼藉。
那落竹轩的东西也是被打得粉碎,瞧着乱糟糟的样儿。
蒋氏一副呆住的样儿,似乎被吓唬住了。
陆明卿内心之中顿时也是流转了几许怒火,实在是恼恨之极。
王珠虽然是大夏的公主,却是无法无天,什么事情都是做得出来。
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蒋氏到底是王溪的婆母,王溪却连这尊卑之分,也是丝毫不知道。
陆明卿面上一派冷怒之色,不觉呵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当真是王珠所为?”
陆嬷嬷在一边不觉抽出了手帕哭诉:“我与夫人得了消息,知晓九公主无礼,故而匆匆过来。可是夫人一番呵斥,他们非但没有住手,反而伤了夫人贴身的婢女。如今夫人都还是没回过神来。”
陆明卿怒火中烧,瞧着蒋氏,却也是顿时添了几分关切之色。
蒋氏慢慢的回过神来,却也是忽而就哭出了声,一副酸楚无比的姿态。
“那,那九公主,实在是无法无天了。这可是在我们陆家,她居然是如此行事,连那丝毫尊卑都是不顾了。卿儿,你可知道,她的下属居然抢了我屋子里东西,便是我盒子里首饰也是没曾放过去。”
陆嬷嬷不觉哭诉:“不但是那些首饰,就是那些田产地契,也是落入了九公主手中。想不到大夏京城,皇族根儿下,那也是居然有这样子的事情。也是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回来,能为夫人做主。”
陆明卿实在是气到了极点,一伸手就将一边的木围栏拍了个粉碎。
他目睹这些事情,若能忍耐,那就枉自为人。
原本陆明卿是想要立刻去寻王珠,可身子却也是微微一顿。
仔细想一想,陆明卿也是有了计较。王珠这次可谓有备而来,身边也是有些侍卫帮衬。自己武功虽然是不错,却也是双全难敌四手。
陆家虽然没有士兵,不过既然是武将之家,侍卫也是大都会武。
陆明卿招来了二三十位侍卫,却也是浩浩荡荡的,一块儿前去了。
蒋氏原本是想要息事宁人了,可是此时此刻,却也是未见阻止。
反而是陆嬷嬷,面上却也是不觉添了惶恐之色。
“夫人,大公子此去,却也是不知道会不会招惹什么麻烦。”
蒋氏心气不顺,却不觉冷冷说道:“九公主如此行径,就是告上了朝廷,也是没有礼了。就算是皇族公主,也是绝不能抢劫这府上的财物!”
陆嬷嬷略一犹豫,却不觉提点一二:“只恐怕,恐怕九公主夺走的是,是——”
陆嬷嬷压低了嗓音还觉得不够,干脆凑过去,在蒋氏耳边低语了几句。
蒋氏闻言顿时也是不觉神色大变!
此时此刻,陆明卿却也是到了雅意院门口,眼中一缕暴戾之气一闪而没。
咚的一下,陆明卿踹开了院子的人,厉声说道:“王溪,你这等女子,咱们陆家娶了,当真是上辈子没有积福。如此蛇蝎心肠的女子,为什么到了我们陆家。”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润若冰雪的嗓音却也是响起:“陆明卿,二姐姐身子不好,好不容易方才睡着了,如此大声,岂不是吵着她了。”
伴随这宛如冰雪的嗓音,王珠一步步的缓缓走出来,眸子却也是一片冰凉柔润之意。
她身子纤弱,一身素净,唯独腰间的鞭子是颜色绚丽,而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却是不尽深邃。
明明是个半大的丫头,可是陆明卿瞧着,却忽而心尖不觉涌起了一缕寒意了。
陆明卿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冷淡的说道:“这天子脚下,九公主却是行此土匪之事,倒是好生让我心寒。若是陛下之下了,岂不是让陛下难过,更是让大夏的皇族蒙羞?”
王珠却冉冉一笑:“土匪之事?是说我从蒋氏那里取了一点地契和珠宝?这可当真是有趣之极。”
一边这样子说着,王珠缓缓取出了一枚玉钗。
这枚玉钗质地十分光润,一截雪白,端头却是碧绿的颜色。
只细细一瞧,那就是价值不菲。
“这枚玉钗,就是我从陆夫人院子里带走的物件儿其中之一。这枚玉钗,陆公子你不认得,我倒是知晓。当初二皇姐成婚,母后染病流落在兖州,她人不能到,只能送一套首饰过去添妆。如今这枚首饰,却是到了陆夫人的手中。”
一边这样子说着,王珠却也是不觉轻轻的叹了口气。
当初自己手指细细摩擦,母后轻轻落泪,可是这枚首饰,却也是落在了别的人梳妆台前。
陆明卿微微一愕,却听着王珠慢吞吞的说道:“我不过是将二姐姐的陪嫁都是拿走了,那些田产地契,更是不必让陆夫人代为保管。陆公子,陆夫人也是在这儿,不如问问她,这些东西是不是二姐姐带来的。”
陆明卿倒是当真不知道,这些后宅之事,他原本也是很少理会,更是不知道这些东西什么时候送到了蒋氏手中。
如今陆明卿听了王珠的话儿,却也是不觉回头瞧着蒋氏。
蒋氏不觉微微有些尴尬,却也是只得轻轻的点点头。
陆明卿微微一窒,随即却又恼声说道:“母亲身为婆母,代替打理二公主的嫁妆,也是名正言顺之事。可是九公主却夺走陆家资产,这与匪徒又有什么区别?”
王珠淡淡的说道:“若二姐姐不是陆家的人,那拿走嫁妆,这也是大夏律法所规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