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粉缎睡衣本就十分宽大,如流水一般从她的肩头滑下去,赤裸细腻的肌肤在灯下发出莹白的光芒,更有一股销魂蚀骨的芳香钻到他的呼吸里去,她抵抗着他,瑟瑟发抖,他发狠一般地将她按到了床上,烙印一般的吻落在她的身上,就像是铺天盖地的火种子,他想要得太多太贪婪,却没有办法一下子得到满足,整个人不禁地焦躁急切起来,控制不住地用上更大的力气,恨不得把她揉碎在自己的怀里……
那屋子里的热水管子上罩着朱漆的红木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一个月白纹冰瓶,瓶子里插着一枝“西子香荷”,热水管子烧得嗡嗡地响起来,那“西子香荷”花团随着暖意缓缓绽放,一颤一颤地摇曳起来,更是无限的旖旎风情。
她忽然哭起来了,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落,他乌黑的头发在她光滑的面颊旁划过,粘着她的眼泪,他喘息着,沙哑着低声叫她的名字,“贺兰,贺兰,不要哭……”那更像是哄她,哄骗她不要哭,她疼得喘不过气来,额头上沁满密密的汗珠,头更是晕的稀里糊涂,那床好似是在深海里航行的小舟,随着一波一波的海浪没完没了地晃着……
冬日的早晨,天空是冷冽的蓝,呼出一口气,可以看到白雾慢慢地在自己眼前散去,小雪初霁,阳光照着远处的山脉,隐隐地可以看到一条草黄色的弧线,汤敬业刚下了车,就见高仲祺带着几名侍卫站在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高仲祺平举着枪朝着远处的雪地瞄准,就听“砰”的一声枪响,射翻了远处一只趴伏在草丛中的灰野兔子。
几条猎犬被侍卫牵在手里,拽着束在它们脖子上的皮带,这会儿“汪汪……”地叫着,高仲祺一扬手,侍卫便松了皮带,猎犬箭也似地冲了出去,追上负伤的野兔,争抢着要把野兔叼回来。
汤敬业走上去,笑道:“参谋长的枪法是越来越厉害了。”
高仲祺望着那几只凶猛的猎犬,脸色淡淡的,问道:“你都安排好了?”
汤敬业胸有成竹地笑道:“准备了四门迫击炮,这会儿都拖到位了,明晚时间一到立即开炮,甭管是人还是文件,哪个也跑不了,这四门炮的火力能把那栋宅子炸成平地。”
高仲祺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眸子越发地乌黑不见底,又道:“那宅子我看过了,一个前门两个后面,还有一个小门通往后面的花园子,你安排一下,在宅子周围布上几名机枪手,万一有跑出来的,就地枪决。”汤敬业扯着嘴笑道:“是,还是参谋长想得周到。”却朝着别墅的方向望了一眼,试探般地笑一笑,道:“什么时候送贺兰小姐回去?”
高仲祺的脸色顿时一沉,冷声打断了汤敬业,“她就留在这,哪也不会去。”汤敬业见他如此坚决,就不吭声了,高仲祺也没看他,只道:“你先回去,我明天下午回参谋部。”汤敬业便带着人转身走了,一头猎犬已经将负伤的野兔子叼了回来。
高仲祺道:“扔给它们吧。”
那侍卫道:“是。”从狗嘴里将半死不活的兔子拿出来,顺手扔到了一旁的空地上,那兔子还挣扎着蹬腿想跑,侍卫吹了一声口哨,那些猎犬便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吞咬嚼咽那只兔子。
高仲祺转身往别墅里面走,挽翠正站在台阶着看着几名家丁扫雪,一抬头看到高仲祺走过来,忙上前来笑道:“高少爷。”
高仲祺道:“她起来了么?”
挽翠笑道:“起来了,不过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高仲祺了然一笑,一转头看到种在庭院里的相思树底下还覆盖着一层雪,那相思乔木长了有百十载光阴,如今树干粗大笔直,参天而起,冠如华盖。
挽翠看高仲祺望着那棵树,便笑道:“昨儿晚上贺兰小姐还说今天要出来捡红豆呢。”
高仲祺微微一笑,道:“她想要红豆?”挽翠便点点头,高仲祺却望着那株相思树,眼里的笑容越发的浓厚了。
屋子里很安静,高仲祺端了一盘蜜瓜,一推开门,就能闻到在空中飘浮的“西子香荷”香气,他先往床上看了一眼,却没看见人,一转头就见她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发呆,依然穿着那套粉红色的睡衣,她把下颔搁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走过去,将蜜瓜放在茶几上,伸手在她的肩头上摸了一下,触手就是冰凉,可见她在这里发了好久的呆了,立即蹙眉道:“这样凉,快到床上躺着去。”
他一说话就把她惊回神来,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一双眼眸亮晶晶的,如明月照耀的新雪,他被她这样的目光看得微微有些心虚,才要说话,她却突然拿起了一旁的一个缎子靠垫,没头没脸地朝他身上打过来,他任由她打了几下,笑道:“一点都不疼,你倒是去换个花瓶,一下子就把我敲晕,别舍不得打。”
她怔了一怔,看着他的眉眼,整张脸“唰”地一下红起来,咬牙切齿地道:“谁说我舍不得。”索性扔了靠垫,双手朝着他用力地扑打,他这回却握住了她的手臂,依然笑道:“你小心手疼。”她半天抽不回自己的手来,又急又气,眼泪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连声道:“你欺负人,你太欺负人了……”
他放开了她的手,顺手用叉子叉了一块金黄色的蜜瓜送到了她的嘴边,贺兰更是面红耳赤,咬着嘴唇将头一转道:“我不吃。”她又道:“我的衣服呢?你把我的衣服拿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藏起来了。”
“你混蛋!”
他便一笑道:“你骂我是混蛋,那我就是混蛋,这事儿还没说清楚,万一你趁我不注意跑了,我岂不是白忙乎了,这回你不嫁给我也不行,无论如何都是我们高家的人了。”
贺兰转头看看他,他的笑容却更加地深了,她快被他气死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面红耳赤地急道:“我……我跟你拼了。”她又扑上来打他,他只是笑,天旋地转地将她抱了起来,贺兰使劲地踢着腿,羞恼着道:“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他把她放到床上,又拿过被子严严实实地将她裹起来,贺兰还在挣着他,他却把头一低,将她的脸板过来面对着他,一双黑眸直视到她的眼睛里,微笑着道:“贺兰,我们回去就登报结婚。”
他那目光灼灼如曜石一般,贺兰的心怦怦直跳,却垂下了眼睛,轻轻地抿着嘴唇,他一笑,忽地低头在她的嘴唇上蜻蜓点水一般地吻了一下,贺兰忙一偏头,却顺势把头靠在枕头上,用手慢慢地扯着上面的流苏,闷闷道:“你把我给算计了。”
高仲祺笑道:“那么这次是我赢了,高夫人下次也算计算计我,占我便宜,来一次反败为胜,行不行?”
贺兰低声啐道:“呸,谁希罕当高夫人。”
他微笑道:“我顺口说的,你不用这么着急认。”贺兰这回连耳根子都红了,气的伸手去捏他的耳朵,“你这个人简直坏透了。”他哈哈大笑起来,道:“好了,不闹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贺兰索性用手捂着眼睛,道:“偏不看。”
她嘴上说不看,却禁不住透过指缝朝他手上看了一眼,就见他将一个透亮的小瓶子拿出来,瓶子里面装满了鲜红光亮的相思豆,她惊愕地“呀”了一声,嘴上就禁不住浮现出一抹笑意来,伸手去拿过来,高仲祺就轻声笑道:“从石缝里给你一粒粒找的,好容易凑了这么一瓶。”
她握着那一瓶子红豆,好容易露出一点欢颜,那眼睫毛上的泪水慢慢地干了,他便把手伸过去,握住了她拿着红豆瓶子的手,低声笑道:“我倒记得温飞卿有一句诗说得极好,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
她那柔软的嘴唇上还扬着一抹微微的笑意,听他念了这一句,羞着脸道:“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他却笑道:“偏偏就是这最后一句最重要,怎么能不说,我就是那相思入骨,特来问你是知还是不知?”
她笑道:“你快点把我的衣服拿回来,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高仲祺道:“你还真会煞风景,好,我一会儿让下人把衣服给你送上来,下午我带你到麒麟池去看风景。”
贺兰道:“我都耽误一晚上了,要回去了。”高仲祺便笑道:“反正你都拉了证人向家里请了假了,再玩几天也不要紧,你那位邝同学不就在她家的别墅里住着,难得这样天衣无缝的谎言,可不要浪费了。”
贺兰怔了怔,却就明白了,当下赌气道:“我知道了,挽翠就是你派来的奸细,都帮你盯着我呢。”高仲祺呵呵笑道:“等过几天我亲自送你回去,你再躺一会儿,等会儿就下来吃午饭。”他转身要走出去,贺兰忽地小声道:“你这儿有没有药?”
高仲祺回头道:“什么药?”贺兰却低下头去了,高仲祺明白了,便道:“你用不着吃那个,对身体不好,万一……”他笑一笑,轻声道:“我可要高兴死了。”
她咬咬嘴唇,忽地侧过身子躺下,把被子蒙在了脸上,他看她不高兴了,便道:“这样盖着脸,多闷。”走过来在她的肩头上按了按,又笑道:“别呕气了,快起来”她真的把被子掀开,却只是伸手过来将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拿开,用力地甩到一边去,嘟着嘴道:“你不要管我死活了。”又躺下把那被子蒙在了头上。
高仲祺看她这样闹脾气,不禁一笑,道:“好,我去给你找找。”
挽翠正在门房里点看山下送来的时鲜菜蔬,忽听得一声铃响,便有一张牌子掉了下来,挽翠看了一眼,忙道:“少爷叫我呢,阿阮,天丽,你们几个现在这里看着,我去看看。”说罢便出了门房,顺着碎石子甬道快步进了走到了别墅的后面,推开玻璃门,又绕到楼下高仲祺的书房,敲敲门道:“少爷。”
她推门走进去,就见高仲祺正站在桌前,那桌上摆放着古色的药箱,里面有好些药,他正一瓶一瓶地看着,挽翠忙道:“少爷要什么药?我来找。”
高仲祺却拿起一个药瓶,挽翠笑道:“那是钙丸。”高仲祺也没说话,从瓶子里倒出几粒药丸来,放在一张纸上,递给挽翠道:“去倒一杯水,连同这药丸一起送上去,不管她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
挽翠笑一笑,道:“我晓得了。”便托着那药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