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觉得仿佛有人在用力地拉扯着她的四肢,整个人又酸又痛;又好像有人在她耳边不停地说话,念念叨叨。她努力地动了动,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印入眼睑的是雪白的一片,她怔忪了片刻,转头一看,自己的右手打着点滴,药水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滴落,而江春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眼睛微闭,显然是睡着了。他的眼睛下面明显的一层黑眼圈,神情疲惫,看来是好一阵子没有睡觉了。
江夏侧过身,仔细地端详着哥哥,江春的眼角已经有了几条浅浅的皱纹,睡梦中的眉头也深深地皱起,仿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将近一米八的身体靠在小小的沙发上,看起来有点有趣。她的心里微微有点发酸:哥哥从小跟在她后面帮她收拾残局,到了现在也还是不能幸免。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哥哥”,江春蓦地惊醒,顿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看到江夏盈盈的笑脸,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江春一边问,一边按了按呼叫铃。
江夏哼哼了几声,撒娇说:“浑身上下都痛,头还涨涨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当然会没有力气,你都昏睡了一整天了,高烧四十多度,一直说胡话,把大家都吓坏了。”江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
不一会儿,几个医护人员蜂拥而至,量体温、量血压、翻眼皮、听心跳,一阵忙乱以后,为首的医生对江春说:“现在体征基本正常,腿上的伤口也没有感染,明后天做个全身检查,然后你看看需不需要做个心理干预,如果一切顺利,周末就可以出院了。”
江春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问:“有没有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知道啊,我被人绑架了,然后程风行救了我,对了哥哥,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程风行呢?他怎么没来看我?他没事吧?”
江春长舒了一口气,他深怕江夏象小时候一样把所有的记忆又封闭起来,或者对这次发生的事情恐惧万分从而影响到她今后的生活,不管是哪一种,都会成为潜伏的隐患。“我接到程风行的电话就报了警赶来了,正巧碰上那几个人,抓住了一个,另外几个跑了,警方正在通缉中。后来好不容易搜山才找到你们。”
“才抓住了一个啊,你们太没用了。”江夏憋了憋嘴。
江春黯然,良久才低声说:“是哥哥太没用了,总是让你出事情。”
江夏顿时愣了一下,想从床上坐起来,被江春轻轻地按住:“小夏你好好休息,不要害怕,我找了两个退伍军人当你的保镖,以后就跟在你身边,再也不会出事了,你放心。”
江夏啼笑皆非,说:“哥哥,你反应过度了,这只不过是个意外。再说你看我天生福大命大,这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吗?”
江春摇摇头:“等真的出事了,那就晚了。听哥哥的话。”
这下可惨了,难道自己以后都要带两个拖油瓶出去?江夏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哥哥,你让程风行保护我嘛,他很厉害的,是跆拳道黑带了。你看我两次被绑架都是他救我的。”
江春怔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问:“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头还痛吗?”
江夏好奇地抓住江春的手,问:“哥哥我那时候为什么会被绑架?我只记得有个大叔骗我到医院里,然后打针吓我。你知道吗,那次绑架也是程风行救我的,他发现我躺在草丛里,给我吃了饼干和糖,然后还一直摇我。”
江春吃了一惊,猛然想起那时候报警的一个小男孩,他们救出江夏以后就想找这个小男孩,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难道居然是程风行?难道在这么遥远的从前,命运就把这两个人牵扯到了一起?眼前的江夏眉梢眼角含着甜蜜,嘴边噙着一丝微笑,江春的心里不由得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又缓缓地松开:“以前的事情我也不太记得了。不过,这几天你呆在医院里别出去了,那两个人没有抓到,有点危险。”
“那我岂不是很闷。”江夏嘟囔着说。
江春凝重地说:“闷也没有办法,我觉得这次的事情有点蹊跷,N市的治安很好,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并且这几个人后来一下子追加了赎金到了二百万,好像背后有人在指点他们,事情没有弄清楚以前,你就别和外面的人接触了,这里电脑、电视什么的都有,小夏你忍一忍。”
江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不一会儿,悻悻地说:“我要江小帅来看我,我要爸爸妈妈阿姨每条来陪我,我要你也每天来看我……”
江春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他们都来过了,是我让他们都回去的,过一会儿就会再来的,你别嫌他们太吵了就行。”说着,他看了看时间,“我回公司处理点事情,等会儿想吃什么?我帮你带过来。”
江夏摸了摸肚子,说:“我要吃阿姨烧的皮蛋瘦肉粥,还要吃酱爆虾。”
江春点了点头,正要走,江夏吱唔着又叫了一声“哥哥”,江春纳闷地看着她,只见她的脸红了红,问:“程风行呢?怎么没见他来看我?”
江春愣了一下,微微一笑,说:“他很忙,估计没空吧。”
江夏看着哥哥的背影,哧溜一声钻进被窝,在被窝里闷了半天,这才慢慢地探出头来,咬牙切齿地说:“程三娃,你再不来看我我就不理你了!”
江夏吃了一点流食,迷迷糊糊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被江小帅的声音给惊醒了。江家的老老小小得知江夏醒了,立刻紧赶慢赶地杀回了医院。江小帅一进门就往床上扑,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咪,你到哪里去了,小帅好想你啊。”
江夏斜靠在床头,任江小帅把口水亲到她的脸上、脖子上,然后把他往怀里一楼,嗅了嗅,呵他的痒痒肉:“快告诉妈咪,有没有听外公外婆的话啊?”
“报告妈咪,小帅听话了,外公夸我是天底下最乖的宝宝。”江小帅骄傲地说。
江爸爸叹了口气说:“小夏,这是你的孩子嘛,我都不适应了,你看你从小就上窜下跳,调皮捣蛋,什么不让你干你偏干,可是小帅多听话啊,还会给外公敲背,给外公端茶。”说着,一把搂过江小帅,狠狠地亲了一下,“真是外公贴心的小棉袄啊。”
孙阿姨也在一旁笑着说:“这孩子除了长的象小夏,这性子可真是一点都不象。”
江小帅坐在江爸爸的腿上,瞪圆了眼睛,四处转悠,忽然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各式水果和蛋糕,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乘江爸爸不注意,悄悄地爬了下来,悄悄地蹭到床头柜前,小声地说:“妈咪,我看到happy birthday了。”
江夏清咳了一声,说:“那是妈妈吃的,小帅不能吃啊。”
江小帅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摸了摸那个包装精美的小蛋糕,对着江夏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妈咪,小帅只吃一点点,这么一点点喔!”说着,他伸出了小手指头,在江夏面前晃了晃。
江小帅最爱吃甜食,所有的甜甜的东西都是他的最爱,为了控制他日渐超标的体重和嘴巴里的小蛀牙,江夏每次都只给他吃一点点。江夏笑着摇摇头,转移他的注意力:“咦,妈咪肚子饿了,快去看看奶奶给妈咪带了什么好吃的了?”
江小帅乐不颠颠地找到孙阿姨的皮蛋粥,乐不颠颠地捧到江夏旁边:“妈咪,你快吃,不然肚子里就有虫子咕咕叫了。”说着,又偷偷地往床头柜靠了靠,偷偷一看,傻眼了,happy birthday不见了。
孙阿姨有点纳闷:“小夏,他要吃什么啊,什么哈皮伯得?”
江夏趴在被子上闷笑了好一阵子,这才抬起头来,喘着气说:“什么哈皮伯得的,我们每次生日都要切生日蛋糕,然后让小帅给我们唱生日歌,一唱完就可以吃蛋糕,所以他就一直记得这个是happy birthday。”
江小帅哭丧着脸,一步一步地迈着他的小短腿到处找他的蛋糕,找一会儿就回头看看江夏,说:“妈咪,你快让happy birthday出来吧。”
江爸爸不忍心了,呵斥道:“小夏,怎么这么欺负小帅,快点把蛋糕拿出来。”
江夏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江小帅断断续续地说:“爸,你不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好笑吗?小帅宝宝快过来,你就是妈咪的开心果。”
江爸爸忍不住敲了敲江夏的头:“你这孩子,真不知道小帅象谁。”
江夏揉了揉自己的头,心想:这么木木的呆呆的,当然是象他的爸爸。她喝了一口皮蛋瘦肉粥,看着三个老人围着江小帅,一个抱着他,一个喂他吃蛋糕,一个帮他擦嘴巴,悻悻地说:“喂,到底谁是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