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万叶丛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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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江夏睡到日上三竿,这才起了床,懒洋洋地拉开窗帘,顿时呆住了: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树杆上一夜之间忽然挂满了绿色的风车,风一吹,风车叶子转动起来,沙沙作响,仿佛是梧桐树叶在欢快地歌唱。

整个早上,江夏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庭院里,沏了一壶茶,摆上最爱吃的小吃,一会儿闭着眼睛听风车转动,一会儿从上面取下一个在手里把玩,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吃吃地笑,孙阿姨来来回回看了她好几趟,心里不禁又高兴又发愁,高兴的是小夏看起来谈恋爱谈得很幸福,发愁的是这都冬天了,这个孩子还在这里吹冷风,别是高兴傻了吧。

江春打了个电话给江夏,简短地叮嘱了几句,说:“我要去英国,现在在机场马上要起飞了。”

江夏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江春叹了口气,宠溺地说:“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昨天接了电话这么伤心,还能是为什么?本来想等你和尚可领了证了,这样可以名正言顺一些,现在反正也快了,就不管这些了。”

江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连对着电话亲了好几口,大声喊了起来:“哥哥,我爱死你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江春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笑骂了一句“马屁精”,就挂断了电话。

江夏捏着电话,在庭院里团团转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看见孙阿姨过来,欢呼着飞扑过去:“阿姨,我要给你一个惊喜!一个天大的惊喜!”

孙阿姨被抱得差点喘不过起来,嗔怪地说:“小夏这是怎么了,快去接电话,你同学找你。”

江夏兴冲冲地走到星巴克,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已经到了,云依宁、丁哲华、费扬帆,加上江夏,俊男靓女一字排开,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喷泉,不由得感慨万千,时光就像最神奇的魔法师,一下子把以前的青葱少年变成了现在的职场男女。

费扬帆依旧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他大学毕业后到二中当了体育老师,在N市体育界小有名气。“小夏,现在你谈恋爱你哥哥不会来揍我了吧,可以考虑当我女朋友了。”费扬帆嬉皮笑脸地说。

江夏毫不客气地捶了他一下:“你这家伙少来骗人,云依宁早就告诉我了,你大学里就找了个校花做女朋友,你还想脚踏两头船不成!”

费扬帆哀叫一声,指着云依宁控诉:“你这个叛徒,我和你不共戴天。”

云依宁躲在江夏旁边吃吃地笑着,柔声说:“你小心我把你的话告诉你女朋友。”

费扬帆只好连连拱手讨饶。

丁哲华安静地坐在江夏的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夏,轻声说:“看来你过得不错,在英国有没有想我们?”

“怎么会不想?都想死你们了,你不知道,我在那里最大的乐趣就是上网看你的小说,你的那篇《出将入相》看得我和几个朋友都热血沸腾,恨不得爬到你的脑子里把后面的全看完。”江夏说着就去扒他的脑袋。

丁哲华在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在国内最大的中文小说网站发表小说,毕业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成了网站排名前十的驻站作者。他微笑着任江夏折腾,说:“我在网上一看到大手笔的打赏,就知道江大小姐来了。”

云依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两个,问:“你有什么打算?回来就不走了吧?”

“你是希望我走呢还是留呢?”江夏冲云依宁挤挤眼睛,暧昧地说。

费扬帆和丁哲华异口同声地说:“当然是希望你留下来。”话音刚落,两个人不好意思地互望一眼,不吭声了。

云依宁叹了一口气,故作忧伤地耸耸肩说:“你看,他们把我的话都抢了,我还能说什么。”

江夏噗嗤一乐,捏着云依宁的耳朵说:“让你还装,谁在QQ里一直说想死我了,说要我回来罩着你,说要跟着我混一辈子的?”

四个人笑成一团,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校园里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江夏很晚才回到家里,庭院里的风车还在寒风中哗啦啦地转得欢,她愉快地在树下看了一会儿,跑到房间里找程风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她不免有点遗憾,掏出手机给程风行打了个电话。

“喂,你在哪里啊,怎么还没有回家?”

电话里嘈杂万分,半天江夏才分辨出程风行的声音。“我今天不回来……”

江夏怀疑地眯起了眼睛:“你在哪里?我怎么听到有音乐声?”

半晌,嘈杂声不见了,程风行的声音顿时清晰起来:“我今天睡在自己公寓里了,有朋友来从B市过来看我。”

“什么朋友?你居然还会跑到酒吧听音乐了,我还没去呢。”江夏酸溜溜地说,“不行,你今天回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不是,”电话那头程风行好像要解释,有另一个声音传进了话筒:“风行,快过来,有情况,那个妹妹出来了……”于是,程风行急匆匆地说:“小夏,我有点事情,回来再和你解释。”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江夏生气地看着被挂掉的手机,觉得一天的好心情全飞到了九霄云外,恨恨地说:“好你个程三娃,居然学会去泡妞了,等你来了看我不扁你!”

程风行可不知道江夏别的话都没听到,就把风榆阳的这一声妹妹听进去了。他急匆匆地走回风榆阳的身边,顺着他的手往外一看,只见玻璃窗外面尚可和一个女孩子手牵着手,不时低下头来和她轻言细语,脸上的表情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哪里还有公司里半点严肃的样子。

风榆阳一拍手,高兴地说:“这下好了风行,用我这么多年纵横花丛的经验来看,你这个情敌来真的了,这样子不象是要脚踏两条船,是真的移情别恋了。”

程风行默然站在窗前,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人,不一会儿,尚可在那个女孩子的耳朵边轻轻说了几句,吻了一下她的耳朵,那个女孩子咯咯地笑了起来,转过身使劲地揉着尚可的脸,笑倒在他的怀里。

风榆阳继续指点程风行:“你现在先不要声张,等到他们火候再足一点,最好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再捅到他未婚妻那里,这种事情,是个女人都受不了,一定伤心欲绝,你的机会就到了,乘虚而入——哎,你干嘛!你干嘛去!”

程风行阴沉着脸,一把甩开风榆阳,大步走出这家咖啡店,往街对面的尚可走去,可能是他的脸色太难看,一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尚可正帮那个女孩子在街边的亭子里买冰淇淋,看到程风行冷冷地走了过来,顿时一惊,下意识地挡在那个女孩子的面前,沉声问:“程律师,什么事?”

“尚总,你这样做太没有责任心了吧。”程风行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要一拳揍过去的欲望,缓缓地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尚可有点紧张地看了看身后的女孩,皱着眉头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件事情我会和阿春解释的。”

程风行不敢置信地盯着尚可:“你说什么?你难道要悔婚?你这样伤害小夏,你让小夏怎么办?你怎么说得出口!”

尚可的脸顿时白了,拉住了那个女孩的手,深怕她一着恼逃走了。“程律师,你是不是多管闲事了,我和小夏的事情我自然会和她说清楚,用不着你操心。小夏是个通情达理的妹妹,她能理解的。”

程风行只觉得浑身的热血往脑子里涌了上来,自己放在心里默默喜欢的人,那么全心全意喜欢的人居然这样被别人轻描淡写地一掀而过,一想到娇生惯养的江夏、骄傲任性的江夏、被他和全家人宠溺的江夏听到这样的消息伤心欲绝的样子,那拳头无法控制地挥了出去。

江家的别墅黑漆漆的一片,程风行打开了门,悄无声息地闪了进去,庭院里的梧桐树在月光下看起来分外地高大,绿色的风车静静地站在树杆的高处,悄寂无声。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刚想穿过庭院从后门走到自己的房间去,客厅里有人低声问:“谁在外面?”

门咯吱一声开了,江夏披着一根毛毯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程风行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脸,闷闷地说:“是我。你怎么还没睡?”

江夏打了个哈欠,向他走去,边走边说:“不是等你回来嘛。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程风行往后退了一步,有点狼狈,江夏奇怪地看了看他,忽然惊呼了一声,快步走到他面前,着急地问:“你怎么了?和人打架了?怎么嘴角都青了?”

程风行摸了摸嘴角,一阵抽痛。“他比我更惨。”

江夏忍不住跺脚:“你还和我开玩笑,再这样我告诉阿姨去,让她揍你。”说着,她轻轻地揉了揉他嘴角,低声问:“痛不痛?”

程风行有点恍惚,仿佛回到了遥远的从前,那时候,她也是这样轻轻地揉着他的肩膀,轻轻地问他痛不痛。这样就够了,这一声问候,仿佛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只要她能够幸福,就算从今以后都只能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