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香樟树静静地伫立在马路的两边,两排密密的树叶几乎在半空中交错,一抬头,只能隐隐约约地从树叶的缝隙中看到黑漆漆的夜空。古老的墙壁爬满了爬山虎,雕花的铁门已经紧紧地关闭,江夏拉着程风行,站在铁门前凝视着前方: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名校静静地伫立在前方,任凭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它自巍然不动。
“我一直想回到这里,”江夏喃喃地说,“我很想二中,很想蒋老师,很想你们。”
程风行看着前方,铁门里漆黑一片,门卫看起来已经睡下了。他想了想,忽然低声说:“跟我来。”说着,拉着她沿着围墙快步走了起来,不一会儿,他们就走进了一条崎岖的小巷,一边的围墙里面有一丛丛的树叶探出来。
程风行蹲下身子,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示意江夏踩着她往围墙上爬。江夏惊诧地看看他,忽然明白了,原来他这是要夜探二中。
围墙有点高,江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坐在了围墙上,扭头冲着外面的程风行招了招手,只见程风行往后退了几步,往前一跃,踩着青石砖壁,一下子就把手撑在了围墙上。下了围墙,俩个人拍了拍沾满灰尘的手和衣服,不由得相视一笑。
江夏打量了一下四周,惊喜地说:“这是食堂后面的小树林。”
程风行把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屏息听了听四周的动静,这才放下心来,问:“你想去哪里?”
两个人沿着青石小径,走过难忘的食堂,走过空旷的操场,走过升旗台,走过当时的教室。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默地行走着,夜风在他们身边穿梭,就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很快,他们又回到了那片小树林
江夏指了指树林边的长椅,说:“以前你经常中午坐在那里看书,那个经常来问你题目的女同学呢?她现在还经常来请教你吗?”
程风行摇摇头,在二中的五年,他的眼中除了读书,就是江夏,其他的人都是天上的白云,在眼前飘过却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江夏在长椅上坐下,深深地长吸了一口气,一股深秋的草木味儿直透心脾,她快乐地靠在椅背上,透过树叶的空隙仰望天空,天空中零零星星地分布着几颗星星,“真好,我喜欢这里,不知道蒋老师现在怎么样了,还有蒋师母,是不是还是那样喜欢吃醋。”
程风行沉默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在她身边坐下,低声问:“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而别?”
江夏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当初被迫避走英国,万分狼狈,就是眼前这个人害的。她恨恨的用手指戳着程风行的胸膛:“都是你,都怪你,你这个人最讨厌啦。”
程风行心里顿时一凉,喃喃地问:“为什么讨厌我……”
江夏语塞,想了一会儿,抬起头,开始胡乱地扯东扯西:“你看你,每天像个闷葫芦,从来都不会哄我,就只会跟在我后面,也不陪我玩,每天闷头读书……总之,你这个人太无趣了。”
程风行紧紧地捏紧拳头,指甲在手心掐出了一道道深深的印痕,他却浑然不觉;胸口处一阵抽痛,忽然好像喘不过气来。
“不过,看在你今天陪我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啦,”江夏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继续笑嘻嘻地说,“以后可不能故意不接我电话,要是我不理你你一定要缠着我理你为止,每天打个电话来问候我一下,不能偷偷地消失不见,不然我就还讨厌你。”说着,冲着他扮了个鬼脸。
程风行贪婪地凝视着眼前的这张脸,这张脸他看了十多年,却永远也看不腻。心头的绞痛渐渐地消失了,他想:原来世界上真有这么一个人,可以用一句话决定自己的痛苦和快乐。以前的都过去了,最重要的是现在,只要现在她不讨厌我就行了。
一阵秋风吹过,江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程风行脱下身上的西装,披在了她的身上。西装上带着他的体温和一股男人特有的清香,江夏把身子缩在里面,忽然问:“你怎么穿起西装来了,刚才一看到你,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上庭一定要穿,就穿惯了。”程风行淡淡地回答。
江夏忽然觉得心里一阵不舍:当她四处游历,享遍世界各地的美景和美食时,眼前这个人一定为了眼前的成功付出了她难以想象的努力。她仰起脸,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说:“喂,你都比以前瘦了好多,是不是很累?”
程风行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有了这一刻,所有付出的汗水忽然都有了意义:所有的人都关心你飞得高不高,只有关心你的人才在乎你飞得累不累。
第二天,江夏神清气爽地起了床,全家人一起坐在餐厅里吃早餐。江妈妈一边喝粥一边笑眯眯地问:“怎么样,昨天和你尚大哥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江夏依然咬着自己最爱的小笼包,含糊不清地回答:“妈,你希望有什么进展?要不今天我就和尚大哥去领结婚证?”
江爸爸皱了一下眉头:“不行,这太快了,我看最起码也要了解个一个星期,对吧?”他郑重地询问江妈妈。
江妈妈也赞同地点点头。
江夏噗得一声,喷出了一口包子,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把脸涨得通红,一旁的江春无奈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责怪:“他们俩已经快走火入魔了,你还这样开玩笑。”
“妈,那是不是,咳咳,是不是我现在给你生个外孙你会不会乐疯了?”江夏边咳边问。
江妈妈和江爸爸对视一眼,忽然转头看着江夏的肚子,激动地说:“真的有了?那要赶紧去筹备婚礼——”
江春轻咳一声:“爸妈,小夏和你们开玩笑呢,这个结婚生子的事情以后再说,小夏还小,到时候肯定会给你们个惊喜的。”
江爸爸立刻把矛头对准他:“小春,不是爸爸说你,你都上三十啦,到现在连个正经的女朋友都不带回来,整一个花心大少,难道你准备和丰松餐饮结婚?”
江春夹了一个小笼包,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行啦,你们别催了,过两天就一个个带过来给你们看,你们别挑花眼了就行。”
江爸爸吃惊地问:“你转性了?要定下来了?”
江春耸耸肩,说:“是啊,小夏回来了,可以帮我把关挑她的嫂嫂了。”
江爸爸狐疑地看着他,深怕他反悔,对江夏说:“小夏,明天开始你的工作就是帮你哥找个嫂子,爸爸付你工资,你要多少尽管说。”
江夏又噗地一声喷了出来:“爸妈,你们到底还让不让我吃早饭啊!我的小笼包!”
孙阿姨赶紧说:“小笼包还有,小夏你要吃多少有多少。”说着赶紧又夹了几个放到江夏的碗里。
江夏吸吮着里面的汤汁,忽然灵光一现:“哥哥,我觉得这个小笼包也可以大做文章。”
江春一下子来了精神:“小夏又有什么好主意?”
“普通的小笼包做的好汤汁鲜美,馅足皮韧,如果能够在此基础上突破点传统,加上点西方美食,这样中西结合,会不会很有卖点?”
江春想了一下,说:“有点意思,你举例说说。”
“比如加点产自法国的黑松露,那个味道十分特别,或者你要更昂贵的,就用意大利的白松露,那个可是被誉为‘来自天堂的味道’,一定很有卖点。”江夏单手托着下巴,细细地沉思起来,“还有,高等的鱼子酱颗粒饱满圆滑,色泽透明清亮,用它作为衬托,会不会既好看又有身份?”
“不错,我让我们主厨试试看。”江春喜形于色。
江爸爸叹息了一声:“小春你就喜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菜色,我看你把我们中国菜烧好才是正道。”
江妈妈白了他一眼:“你这个老古板,让你去弄能搞出周庄这样有情调的餐厅?能搞出豪生大酒店这样的五星级饭店?我那几个朋友都巴结我让我弄个丰松餐饮的钻石卡,说能在周庄享受特殊待遇特别有面子,说是那些菜都有情调得不得了,外面的餐馆都弄不出来。让你来你能行嘛?非把周庄给搞成大排档了不可。”
江春笑着说:“这些菜品小夏可是功不可没,每次都是她把自己忽然得来的灵感告诉我,然后我找人根据她的想法进行试验,好几次小夏的菜品在每周的点单率里都是最高的,最受客人的欢迎。”
“那当然。”江夏骄傲地扬起头,“这几年为了你的菜谱,读书的空余时间我可把欧洲每个角落都走遍了,挖空心思去找那些有特色的小餐馆。”
“所以,多动动脑筋,多来点灵感,周庄的特色菜谱可全靠你了。”江春说,“我搞经营,至于这些创意,就你来吧。”
“遵命。”江夏向他敬了个礼,把最后一个小笼包放进嘴巴,站了起来,“我吃完了,今天要去对付李朝熙,任务艰巨,让我去做个热身运动,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