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意识的想回头看,小黄狗却骂道:“别他妈跟个女人一样,那小子不是一般人,死不了,我们先跑!”接着,枪声离我们越来越远,我和小黄狗一直跑到浑身发软,再也迈不动脚时才停下来。
此刻,已经是下午,太阳将落未落,我和小黄狗跌坐在布满腐叶的地上,对视一眼。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是什么样子,但小黄狗的神色是惨白的。
片刻后,我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王哥……怎么办?”
小黄狗抹了把自己的头发,神情前所未有的阴郁,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喃喃自语道:“那东西为什么甩不掉?必须要找清楚原因,否则它还会跟上来。”
我道:“味道。”
小黄狗有些错愕的看着我,我于是又解释道:“那东西虽然长得像人,但肯定不是人,应该也是某种奇怪的生物,大多数的动物,不都是靠嗅觉来分辩猎物吗?难道你以为它是靠寻找脚印?”
小黄狗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他立刻去翻装备包,片刻后,从装备包里取出两只药膏,我一看,居然是皮炎平,我立刻知道了他的打算。
皮炎平味道比较刺激,涂在身上后,连蚊子都不敢靠近,这东西味道比较大,应该很容易掩盖我们人类的气味,小黄狗递给我一支,末了还嘱咐道:“人类的气味,最大的地方是会阴和腋下,多涂一点。”
我明白,小黄狗的意思就是在小弟弟和胳肢窝上多抹一些,我觉得我们俩现在这样挺猥琐的,但情势逼人,便只能一人一支皮炎平,脱了衣服抹。
涂完皮炎平,我们才觉得安全一些,但紧接着,护林员双手提枪的那一幕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与小黄狗对坐半晌,我憋不住,道:“不行,我们得回去找他。”
“呸。”小黄狗踹了我一脚,道:“你不是回去找他,你是去找死!”
我看着小黄狗的动作,忍不住怒火冲天,也吼回去:“你******有没有良心,如果不是他掩护我们,你****的还能在这儿擦皮炎平吗!”
小黄狗剧烈的喘息了几下,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
说实话,他这种态度,让我挺失望的,我问道:“你真的不管他了?”
小黄狗抿了抿唇,道:“孙邈,他确实帮了我们,我很感激他。但摆在我们面前的情况很现实,在先前那种状态下,他生还的可能性很低。”顿了顿,小黄狗叹气道:“我们好不容易摆脱那东西,难道你要回去送死?如果你真打算这样,那么我替姓王的感到不值,因为他救了一个蠢货。”
他这么一说,反而是我不对?
这一刻,我突然发现自己认识了多年的人让我感到陌生,难道人类在生死面前,在个人利益面前,什么原则都可以放弃吗?我忍不住提着他的衣领,道:“你的医者仁心呢?如果他还没死怎么办?如同他只是受了伤,躲在某个地方等我们去救援怎么办?黄天,你太让我失望了。”说着,我放开了小黄狗的衣领。
对于鬼魂陈等人追寻的东西,我确实非常感兴趣,哪怕我只是一个半吊子医生,但我毕竟还是一名医生,对于任何一个医者来说,鬼魂陈想要去寻找的东西,都有着极大的,几乎是致命的吸引力。
同样,我也很想要龙骨,大伯对我太好了,我很少能有报答他的机会,如果能找到他一直想要的龙骨,我可以付出很多代价,哪怕是我刚刚得到的那一笔对我而言,称之为巨款的东西。
但是……人的生命是无价的。
如果这些两样东西,要通过牺牲自己同伴的生命去获得,我做不到。
没错,我就是一个蠢货,但是我做不到。
最后,我放开小黄狗的衣领,平静道:“咱们在这里分手吧。你继续往北走,我往回走,这件事情我不怪你,只不过是咱们的价值观不一样。”顿了顿,我道:“再见。”
紧接着,我背着装备包往回走,就在我走出不远时,小黄狗叫了我一声,我转过头,只见小黄狗一脸挫败的走上前,道:“我是为了你好。”
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后颈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整个人仿佛被捏到软经一样,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在倒下去的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黄狗将我打晕了,他!居!然!敢!敲!晕!我!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的,老子醒过来,一定要砍死你!
等我真正醒过来时,已经是半夜,小黄狗升了一堆篝火,火烧的比较旺,上面正烤着我们带的肉干,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我们居然还待在原来的地方。
按照我的想法,小黄狗打晕我后,肯定会拖着我继续往前走,阻止我去寻找王哥的下落,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如此,我们还是待在下午落脚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只是这地方的落叶被清理了,露出了一块空地。
小黄狗见我醒过来,没吭声,继续烤肉。
我向来是有仇必报的,于是起身,走到他身边,一脚就踹了过去,小黄狗直接倒地,我骑上去揍,一边揍一边道:“你还敢打晕我,胆子越来越肥了,有武器了不起是不是?信不信大爷我现在就把你解决了。”
小黄狗也没还手,一边躲一边道:“你不敢杀人。”
他还真说对了,我撇了撇嘴,道:“你为什么不走。”
小黄狗道:“等他一天,如果明天中午他还没过来,咱们就死心吧。”
我知道小黄狗说的是事实,因此从我们被伏击的地方,到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我和小黄狗跑了约三四个小时,而等他到第二天,也就是五倍的时间。
如果他这么长的时间还赶不过来,恐怕就真的遇害了。
但我没有小黄狗那么理智,我道:“万一他受伤了呢?比如他腿受伤了,呆在原地不能动怎么办?”
小黄狗正色道:“如果他真的受了那么重的伤,那么一定会被那东西解决掉。”顿了顿,小黄狗道:“子弹在森林里射程有限,而且你也看到了,那东西速度很快,枪对它的用处不大,他杀死那东西的可能性不大,如果还负了伤,那么……”
我打断他,道:“别说了,你一向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我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凌晨的三点钟,小黄狗为了守夜,一直没睡,于是我让他睡觉,我来守下半夜,他点了点头,大约由于太累,很快就睡死了。
我脑子里很乱,完全睡不着。
说实话,我的性格不太好,这一点我承认。当然,我一直觉得这不是我的错,这是我大伯越俎代庖的结果,由于他没有儿子,就抢了我老爸的位置,完全是后天教育失败造成的。
上学的时候,我朋友不多,直到大学,人渐渐成熟起来,懂的约束自己的性格后,才交了那么几个哥们儿,不过后来他们都领着红本本,先后进入了各大医院,有些人混的分生水起,也有那么一两个人,有着比较高的觉悟,主动去贫困山区,当白衣天使。
但我觉悟不高,再加上专业没选好,也没进入医院,开了间药铺,还是靠后台投资才开起来的,想来,实在是没什么用。
回顾这二十四年,我发现自己挺可悲的,没有干出一番事业,甚至连比较要好的哥们都没有教到。哦,当然有一个,那就是小黄狗,不过他一开始也是迫于大伯的淫威,所以才屈服于我。
但姓王的是我教的第一个朋友,虽然一开始我根本没把他当成同类人,甚至只是一个路人甲,但却是第一次有一个兄弟,愿意为了我豁出性命,甚至我根本没有为他付出太多。
这种感觉,夹杂着很深的愧疚,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我此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早知道他这么够义气,我应该对他好一点。
我居然还嫌弃他。
不错,我确实有些嫌弃他。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拥有大部分人类共有的劣根性,嫌弃他的水杯,甚至那顿淡而无味的饭菜,当然,还有那张脸,看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但现在,我只想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孙邈啊孙邈,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就他妈一个混蛋!你现在所拥有的,没有一样是你奋斗出来的,就连那张长的不错的脸,也是你爹妈给的。
你凭什么就看不起人,你凭什么眼睛就长在脑袋顶上去了。
想着想着,我真的抽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黑暗里,声音挺响亮的,而就在这时,伴随着巴掌声,我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很轻,沙沙沙,是有什么东西,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不像鸟,应该是某种比较大的生物。
瞬间,我警惕起来,拿起了寸步不离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