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渟川到底没去孔家,不是他故意逃避,而是第二天上午,戴着一副墨镜的孔易真,没敲门就硬闯进岳渟川的办公室。
她仿佛没看到房间里的侯伟业,上来就向岳渟川道歉。
说她妈妈糊涂了,没经她的允许就给杜阿姨打电话,实在是不应该。她代她的妈妈刘春向杜阿姨和岳渟川道歉。她还说,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之前刘春逼着岳渟川去孔家解释的那一条要求,也就没了履行的必要。
话一说完,孔易真扭身便走,前后不过几十秒,办公室里依然只有岳渟川和侯伟业两个人,甚至,他们连谈话的姿势和距离都没有变。
岳渟川面无表情地盯着虚掩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侯伟业双唇微张,表情懵懵的,搞不清楚状况。
过了半响,他蹙着眉头问:“兄弟,几个意思啊?孔大美女咋转性了呢,你欺负人家啦。”
岳渟川一副懒得回答的模样,瞥了他一眼,从牙缝里蹦出惊人一句,“我和她说清楚了,我不可能和她结婚。”
“嘶!”侯伟业倒吸一口凉气,他起身,隔着桌子趴过去,重重拍了一把岳渟川,“不想干消防了?支队长的千金你也敢甩!”
岳渟川嗤鼻一笑,“孔伯伯要是那样的人,我早就脱了这身军装了。”
侯伟业受到了严重惊吓,即使岳渟川表现得云淡风轻,他还是觉得头皮跳跳的,不踏实。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看易真刚才那样,完全就是受到强烈刺激后的反应,你惨了,渟川,接下来,易真那超能脑子里,不知道要想些什么折磨人的点子了。”侯伟业苦着脸提醒好友。
岳渟川也没有盲目乐观,他和侯伟业一样,太了解孔易真的个性了,她如果这么轻易的就认输,放手,那她不远千里,从北京到A市,是来旅游观光的吗?
她有目的,而且目的非常明确,她又是个性子特别倔强的高知女性,她不允许自己完美的人生当中出现丝毫的挫折和不和谐,所以,岳渟川知道,接下来,迎接他的,不是什么云朗风清,而是狂风骤雨前暂时的平静。
“不管她做什么,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可能和她。。结婚!”岳渟川眯了眼睛,侧过脸,去望窗外发出新枝的国槐。
侯伟业沉默了一会儿,拿起岳渟川桌子上和办公气氛极不协调的咳嗽糖浆,看了看,说:“我还以为你让易真留下来是准备接受她了。”
岳渟川逆光的脸庞阴影交错,有种雕塑般的美感。
他的嘴角动了动,算是回应。
侯伟业心生无奈,却又无能为力。他帮不到任何的人,岳渟川,孔易真,甚至是,米果。
他已经知道了米果送药的真相,那可能真的和男女之爱无关,只是朋友间纯粹的关心。他之前,竟还可笑的认为。。
不过想想也是,岳渟川的身边有了智慧美丽的孔易真,他的眼里怎么可能容得下旁的女人?他一直觉得岳渟川这次留下孔易真,不是单纯为了工作那么简单,依照岳渟川以前的脾性,如果有负担的话,宁可离开的人是他,他也不会放一个时刻需要花心思的女人在身边。
侯伟业一直觉得他们俩这次有戏呢,一个势在必得,一个欲擒故纵。
没想到,岳渟川竟没抱那种心思!
他说了,他不会和孔易真结婚,就真的不会结婚。
因为侯伟业了解岳渟川,他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总难收。
“我不明白,易真那么优秀,对你又是一往情深,你怎么就看不上她呢?”或许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子,侯伟业总是偏向孔易真的。
岳渟川收回视线,垂下睫毛,去看侯伟业手里把玩的红色瓶子,“不是谁看上谁,而是彼此间合不合适。我和她,不合适。”
侯伟业还想说什么,忽然,眼前一花,手里一轻,等他意识过来,那个小红瓶已经转换了主人,在另一个男人手里,轻轻地,转动了几个来回。
“这是我的药。”岳渟川说。
侯伟业愣了一下,悻悻然起身,“你的药有什么了不起,我又没病,不需要吃药。”
他懒得跟岳渟川再讲下去,摆摆手,朝外走,快走到门口了,却赫然转身,他想交待什么,却在看到那个把注意力都转到手上的英俊军官时,微微愣住。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个目光温柔的岳渟川,他看到了一个唇角含笑的岳渟川。。
可这,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吗?
一个烂瓶子,一个烂瓶子。。
咦,不对。
不对,不对。。
不是瓶子不对,而是这个对着瓶子笑得傻乎乎的男人,不对了。。
侯伟业没有打扰岳渟川,他目光闪烁地盯着岳渟川的侧影看了几秒,才轻轻拉开门,走了。
***
‘喜福来’最近很忙,但是通常都忙在别人前面的米果却没有什么工作的动力。
她知道是她自己的问题,是她轴,是她在每次工作的时候,都回想起叶梅之前说过的那番话。她很矛盾,良心和制度在她的身体里打架,最终,受伤最深的,还是她。
天气渐渐转暖,‘喜福来’为员工更换了工作装。
张总采用了时尚达人薇薇的建议,摒弃沉闷严肃的黑色,把工装的颜色换成了果绿色,款式也新潮修身,员工报了衣服码数,没过几天,公司便收到服装厂新做好的工装。穿着新工装的薇薇得意的从二楼走到一楼,转了一大圈,故意停在米果面前,弹了弹领子:“漂亮吗,米果?”
米果穿的还是旧衣服,黑色的西装套,看起来老气横秋。
“很漂亮,薇薇你穿什么都好看。”米果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她不会说谎。
“不过,很可惜啊,厂家进不来这种面料了,所以只送来十五套工装,也就是说,我们中间,有一个人,将失去和它亲密接触的机会了。”薇薇扫了米果一眼,向跃跃欲试的同事们说出这一残酷的现实。
转瞬间,刚还犹豫不决要不要试试的女员工立刻蜂拥而上,把剩下的十几套工装一抢而空,有的抢错了尺码,闹哄哄的调换,原本安静的工作大厅,霎时变得一片混乱。
米果也去抢了,可是,很不幸,她和小宋抢到了同一套。
“米果。。果果,求求你让给我吧。我太喜欢这颜色了。”小宋哀求她。
米果只好松手,去拿桌上剩的最后一套。
可是手指刚碰到平整的衣料,“啪!”“啊”她的手背被薇薇狠狠地打了一下,“别动啊,这是叶组长的。”
薇薇直接把那套工装抢到怀里,她装出无奈又同情的样子,向米果耸耸肩,“不好意思啊,你只能穿这套旧的了。”
米果神色黯然的回到位子上,她想找薇薇要服装厂的电话,或是地址也可以,可是薇薇却说,当初联系的电话丢了,她没去过那家服装厂,也不知道地址。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小颖气不过,要找薇薇理论,却被米果拉住。她不想惹事了,最近,因为她的业绩下降太快,拖了组里的后腿,几次开大会,叶梅都被张总点名批评。
虽然叶梅会下找过她,开导她说零业绩没关系,只要有心,肯努力,业绩一定会回升的,可是米果却觉得很内疚,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适应‘喜福来’的工作了,她以前干劲满满,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可是现在呢,她一坐到位子里,一接触工作,一想到要用卑鄙的伎俩去骗人,她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坏蛋。
关于叶梅说的行业内幕,她从未向任何一个人提起过,所以,压力都堆聚到了她小小的身体里,再加上薇薇刻意报复,把她晾在一边,遭受同事们的排挤,她感到更加的孤单和无助。她不愿意去麻烦叶梅,更不愿让米爸爸和米妈妈为她担心,所以,一切责难,一切疏远,她都默默地承受着。
其实,她还有一个人可以倾诉。
这个人,就是让她情绪不佳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李成勋。
自从上次从他同事的口中得知他还在频繁的和女孩子见面之后,李成勋几次约她见面,她都找理由拒绝了。她不想和李成勋这样不清不楚地发展下去,虽然她没有谈过恋爱,自身条件也不算优秀,但她要的,是一份干干净净,不掺任何虚假和表演的爱情,李成勋虽然是个极其优秀的男人,对她也颇有好感,但是,如果他脚踏两只船的话,她是不会和这样的人交往的。
上完厕所,米果站在水台前洗手。
薇薇从背后的小隔断出来,踢上门,走到水台边,和米果并排立着。
她打开水龙头,冲手,头也不抬的,冒出一句:“你的白马王子,听说最近春风得意啊。”
米果正在用抽纸擦手,听到薇薇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的身子赫然一震,朝薇薇看过去,“你能告诉我李成勋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