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果一下懵了。
心砰砰狂跳,她颤抖着问:“在哪间医院?他伤得重不重?”
哨兵还没回答,她的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米果?!”
米果倏然回头,看到侯伟业的那一霎那,她的眼眶一下子就被鼻间腾起的热潮烫得发红。
几步跑了过去,抓住侯伟业的胳膊,“梅姐夫,岳渟川受伤了是不是?他住在哪里?!”
侯伟业就是从岳渟川那边回来的,没想到刚到中队,就看到正和哨兵说话的米果。
看样子,这丫头是知道了。
侯伟业看了看神情焦灼的米果,说:“你先别着急,岳渟川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
米果摇头,“我不信,我不信!都住院了,还说没事。梅姐夫,快告诉我,他住在哪间医院,我现在就要去看他!”
侯伟业抿着唇,静默了一会儿,说:“住在第一人民医院外科一病区,不过,米果,在去医院之前,你。你能不能先和我谈谈。”
谈什么啊?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快快放她走吗?
米果蹙起眉头,看着神色不大自然的侯伟业,正想问,却看到侯伟业抬手指着路边一家饮品店,“去那边吧。”
他先走了两步,看米果没有跟上来,于是回头等她,“就一会儿,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几分钟后,米果捧着一杯鲜榨橙汁,心不在焉地喝着,等着对面把咖啡当凉白开一样喝下去之后便沉默了许久的侯伟业开口。
她猜,是不是侯伟业闹家变需要她再次出手帮忙啊,毕竟,她之前捎话给叶梅姐的时候,叶梅的反应太过平淡了,不仅连个笑容都欠奉,甚至,连正常的过问一下丈夫安危的话都没有一句。
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谁知,侯伟业在一口闷了一杯咖啡之后,会向她主动提及一个人。
这个人,就像是橙汁里飘着的一根迷迭香,霎时便坏了她的胃口。
“米果,我知道在我讲出下面的一席话之后,你肯定会恨我,因为,我是来劝你和渟川分手的。你先别惊讶,也别着急询问,听我把话说完。”
他顿了顿,手指摩挲着军帽上的帽徽,继续说:“我原本不该对你们的恋情指手画脚,毕竟,你的为人,你的性格,都是我和你叶梅姐非常看重和喜欢的。但是,米果,作为一个见证了渟川往昔恋情的战友和兄弟,我却不得不站出来,为孔易真,渟川的初恋,讲上一句公道话。”
“易真从小就喜欢渟川,渟川也从来都护着易真,他们两人青梅竹马,心意相通,早就被两家内定为心仪的儿媳和女婿人选。他们长大了就会结婚,这在整个消防大院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易真对渟川的心思一向很重,为了能够和他事业爱情齐头并进,她放弃了留京工作的机会,回到了A市,并且申请到了风险系数最高的特勤中队工作。你知道吗,在回A市之前,她刚刚收到国家安全生产专家组的邀请。据我所知,她是迄今为止,这个国内最权威的专家机构里最年轻的受邀成员,收到邀请,这对一个年轻学者来讲,简直就是莫大的荣耀,比获得诺内尔奖的几率还要小,可想而知,她是多么的优秀了。你见过她,也和她谈过话,知道她是一个把骄傲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女子。她那么骄矜自傲的一个人,却独独为了渟川,为了他放下身段,放弃一切成就,心甘情愿的回到A市和他长相厮守,你说,这样的女子,不该得到幸福吗?”
侯伟业看着面色煞白的米果,语气放轻了些,“当然,作为渟川现在的女友,你会质问我,渟川对易真的不是爱情,只是青梅竹马的兄妹情谊。可是米果,你虽然心思单纯,但是也应有独立的思想,你和渟川交往的这段时间,难道,你就一点感受不到他在提起易真时,那种自然流露的亲密和默契吗?那不是你凭着几天的交往就能改变和打破的,他们之间早就形成了一种密不可分的关系,或许,渟川会为了你暂时动心,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会主动回到易真身边的。这就像是放风筝,渟川就是看得高,望得远的风筝,而易真就是那根细细的风筝线,虽然线细无力,有时会让风筝跑偏,但是她永远不会让风筝飞出她的视线,必要的时候,她就会收线,宁可捆住他的翅膀,也不会再让他离开身边了。米果,我今天劝你,是不想你到时被他伤得太重,毕竟,你还是小梅和我最喜欢的妹妹。。”
米果抬头看着侯伟业,漆黑的眸子里像是藏了无数个受伤的黑色漩涡,令人不忍直视。
她咬了咬嘴唇,说:“我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么多。梅姐夫,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侯伟业看着她。
“岳渟川。。岳渟川他有没有和孔易真。。和孔易真那个过?”这种事,她实在讲不出口。
侯伟业的眼皮颤了颤,幸好他是过来人,一听就知道这丫头问的,不是啵啵,抱抱之类无关痛痒的问题,而是男女之间最实质最亲密的碰撞。
他低头,沉思了几秒,然后,抬头望着佯装镇定的米果,说:“有过。”
米果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她闭着眼睛,身子晃了晃。
侯伟业的心也是砰砰急跳,他为了孔易真,竟然撒谎了。
谎言既出,已无挽回的余地,他只能含糊不清地开口劝慰道:“米果,这件事你知道就好,别去找渟川求证了,他那个人,脸皮薄,你真问了,或许,你们之间就再也没机会了。”
米果放下杯子,神思恍惚地站了起来。
“梅姐夫,我走了。”
“你去哪儿?这么晚了,我找车送你回家吧。”侯伟业也站了起来。
米果摇头,走了出去。
侯伟业赶紧跟了上去。
米果在街头拦车,上车的时候,侯伟业扶了她一把:“小心!”
米果对司机说了地址,侯伟业心中一惊,赶紧拉住车门,“这么晚了,你还去医院做什么!”
“我想过去看看他。”米果说。
侯伟业欲言又止,挣扎了几秒,说道:“她在那里呢。你去——”
米果回眸冲他笑了笑,很让人精神崩溃的那种微笑,她说:“没关系,我能受得了。”
侯伟业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远方,长长地叹出口气。
“对不起,米果,对不起。”
第一人民医院。
外科一病区7号病房,是一个安静的双人间。
最近,震区的病号陆续转来,医院病房紧张,孔易真可是花了很大的心思,才包下了这间病房。
病床上的男子还在熟睡,她放轻手脚,小心翼翼地走到盥洗室清洗晚上带来的水果。
尽管水声放得很小了,可等她出来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岳渟川深邃漆黑的眼睛,正默默地望着她。
孔易真被吓了一大跳,抚着胸口小跳了一步,“吓死我了!你醒了怎么不说话!”
她把一串葡萄和两个新疆水梨放进果盘,然后,俯下身子,手掌贴上他的额头。
岳渟川浓眉紧紧蹙着,脖子下意识地一转,避开了一些角度,“我不发烧。”
孔易真丝毫不介意他恶劣的态度,强按住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才满意地拿开手,“真的不烧了。”
她看看表,“到时间换药了,我去叫护士。”
岳渟川说不用,便伸手去按头顶上方的呼叫器,可是孔易真却抢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还是我亲自过去叫吧,我买了些水果,正好带给护士站的护士。”
“需要这么麻烦吗?”又是送水果,又是送化妆品的,好像他住的不是医院,而是监狱。
孔易真撩了他一眼,说:“现在的社会讲究的是人情,我这么做,还不是想让她们对你好点!”
岳渟川拧着眉心,“医风都是被你们这些人惯坏的。”
“我也可以不用惯着她们,甚至可以不用过来操这份心,可是,岳大队长,你确定,要我通知杜阿姨过来伺候你吗?”孔易真说。
岳渟川紧抿着嘴唇,脸色不大好地转过头去。
孔易真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去了啊,你乖乖给我躺着,等换了药,我就给你切水果吃。”
很快,一脸灿烂笑容的值班护士就和孔易真有说有笑的进来了。
护士的态度好得不得了,就是让岳渟川脱裤子上药的时候,出了点麻烦。
岳渟川是钢筋贯穿伤,在右腿靠近腹股沟的位置,当时他手术的时候,受了很大的罪才拔出来,从震区转回A市,他以静养为由谢绝各类采访,甚至,没有通知母亲和小姨,就连他最爱的米果,也被他列在拒绝联系的名单里面。
原本他只是想平静隐秘的度过这段时光,谁也不想麻烦,可孔易真却硬是从孔舒明口中打听到了他的住院号,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最近几天,他的饮食和生活基本上都是孔易真在打理。
护士已经在准备消毒程序,却被匆忙赶过来的同事叫走了,说是9号房的病人出现紧急情况,住院医师要求全体值班护士过去处理。
岳渟川的右手臂也受了伤,虽然不算太严重,可活动起来多有不便。
脱裤子也成了力气活,这让岳渟川深感挫败和懊恼。
可他好不容易脱下裤子了,护士却跑了,这是个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