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是擦破点皮,一点点不足挂齿的小伤,因她人缘好,所以,才招来了这么多同事们的关心。
等曹娜利落地收拾好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创口,米果早晨梳的好好的马尾辫就成了打蔫的黄瓜了,大家太热情,见帮不上忙,于是,就一个两个的拽拽她的辫子表示慰问。
围观的同事们渐渐散去,曹娜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看到米果蓬头塌脸的模样,到底没能坚持住,噗嗤一声,笑将出来。
米果一看曹娜笑了,脚上被药水蛰得生疼的地方,也没那么疼了。
她扯了扯曹娜的衣摆,“娜娜,你不生我气了。”
曹娜偏过脸,“懒得理你。”
米果松了口气,看来,曹娜是原谅她了。
因为脚还光着,等药水干透,所以,她就坐在椅子上一边晃着脚丫,一边偷偷地瞄着准备去吊唁厅工作的曹娜。
曹娜这几年,出落得愈发漂亮了。
高挑纤细的身材,精致玲珑的五官,尤其是她那双顾盼神飞的丹凤眼,无论朝谁瞥过去,都会令人怦然心动。
还有她的嘴,小小的,红红的,像是田园里熟透的葡萄,别提多诱人了。。
咦?!
等等,曹娜的嘴……
米果顾不得自己还光着脚,竟霍然起立,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抓住拿着隐形话筒朝衣服上别的曹娜。
“娜娜,你的嘴。。”
曹娜愣了一下,迅速低下头,躲避着米果的视线。
当她看到米果光着的脚丫子时,不禁眉心微蹙,反手拉着米果,把她按坐在椅子上。
“不是。。娜娜,你的嘴,怎么。。怎么。。和被那个过一样。。”米果心无城府,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曹娜已经红了的脸腾一下红得透透的。
她闭了闭眼睛,扯过掉在地上的白色棉袜,抓住米果的脚,“别乱动!”
米果还想挣扎,她忽然抬头,目光凶悍地瞪着米果,吼道:“叫你别动了!”
米果吓得一激灵,立马就老实了。
可是之前一直被她忽略掉的,曹娜红肿的嘴唇,就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曹娜闷头给米果穿上袜子,顺带着又套上鞋子。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蹲在地上,扯了扯一丝不苟的盘发,神情懊恼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被冯小海那厮强吻了!”
米果惊讶地叫了一声。
真的是。。
还没等细问呢,却觉得胳膊一紧,旋即,曹娜那张放大的漂亮脸蛋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曹娜蹙着眉,盯着她鼻子以下的那块部位,越看越觉得可疑:“你是怎么知道我被那个了?莫非,你也被岳渟川那个了!”
米果一呆,苹果脸上不受控制的飘出几朵红云。
曹娜愈发肯定了,她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捂着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哎呀!原来你真的是我的开心果啊!不愧是我的好闺蜜,连被非礼也是同时段!!哈哈哈。。可为什么,为什么呢,知道你也被那个了,我忽然间觉得这乌漆墨黑的世界居然也挺美的!”曹娜站起身来,拍了拍米果的肩膀,笑得不要不要的。
“你才是被非礼!我。。我不是。。”米果据理力争,间接也就承认了她和岳渟川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提起昨晚上的糟心事,曹娜就又开始冒火,她瞪着米果,怒道:“喂!你到底站哪边!!”
米果缩了缩脖子,“你。。这边。”
“这还差不多。”曹娜看时间到了,过去勾着米果的肩膀,一起朝外走。
看左右无人,曹娜压低声音凑在米果耳边问:“嗳,岳渟川吻技怎么样?有没有吸你的小舌头?”
米果脚下一个趔趄,她推开曹娜,涨红脸笑骂道:“女流氓!”
“切!人不流氓枉少年!你懂不懂啊,嗳,赶紧回答我的问题,岳渟川。。呀!!果果!!”曹娜一个不留神,米果竟从她的掌控下溜了。
她的脚还不利索,就那么瘸啊瘸的,像落水狗似的,跑得飞快。
边跑边警惕的回头看她,曹娜又好气又好笑,刚想提醒她注意路况,就听到砰的一声,远处的米果硬生生撞到一棵大树上了。
曹娜不忍直视,捂着眼,离开了案发现场。
米果拖着一身伤痛走进整容室。
郭台庄去民政局开会了,今天的整容师只有她和王秀娜,因为她在礼仪班耽搁了一会儿,所以到整容室的时候,王秀娜已经把第一具遗体从停尸房里接了进来。
王秀娜看到米果,噗嗤一声笑了,“米果,你咋破相了呢!”
米果摆摆手,垂头丧气地说:“别提了,今天是我的衰日,从起床到现在,没一件事是顺当的。”
王秀娜深表同情。
米果一边换工作服,一边问在里面准备整容器具的王秀娜:“秀娜姐,今天几单活儿!”
王秀娜回了声:“十个!”
米果松了口气。
王秀娜又加了一句,“上午的!”
米果呆了呆,果然,今天是她的衰日。。
这一忙就忙到了午饭时间,因为少了一个人,所以,米果和王秀娜只能换班去餐厅吃饭。
米果让王秀娜先去,她想见缝插针,为一个自然死亡的老人家整理仪容。
到停尸间接到标有名牌的遗体,和值班员一起把遗体抬放到车子上,推到整容间,这是米果每天要重复无数次的工作流程。
掀开盖布,米果先观察了一下逝者的面部,而后用带了医用胶皮手套的手指感受了一下逝者身上的温度和僵硬程度。
逝者是一位老先生,八十四岁,衣服都已经穿戴好了,不用她再去费力搬动遗体。但是遗体在冰箱里冻得时间长了,所以,脸部显得比较僵硬。
米果先用消过毒的毛巾,浸泡了温水,盖在老先生的脸上,捂的软一些,才好上妆。
等待的间隙,她准备好刮脸的器具,差不多好了,她揭去毛巾,然后用刮刀沾了温水和泡沫小心翼翼地转换着各个角度刮去老先生嘴唇四周的胡须。
胡子一刮掉,人的面部立刻就看着精神了,原本的面部颜色也显现出来,米果根据老先生的五官轮廓,调好油彩,慢慢的,细致的,涂抹到老先生的脸上。
由于是近距离操作,加上室温的缘故,遗体的面部被热毛巾蒸热后,会产生一些味道。她虽然戴着口罩,但依稀还是能够闻到,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刺鼻的气味,太难闻的时候,她就直起身,去外间吸上两口清新的空气,或者是闻闻她放在桌上的橘子皮,然后再继续工作。
她比一般遗体整容师干活细致得多,她会根据逝者的面貌调出不同的底色,或深或浅,或纤白或浅黄。唇色上面,也不会一味用大红色的唇彩去表现,而是根据每一位的逝者的整体妆容,用上最合适的颜色去表现出最好的状态,让逝者们的家属看到之后,能好受一些。
王秀娜回来换她去吃饭,米果步履匆匆来到餐厅,习惯性的找到师傅最铁的哥们李大厨讨饭吃。
李大厨爱屋及乌的缘故,对她也很是照顾,知道她们工作辛苦,便会在打饭的时候,多给她添一些肉类补充营养。
今天也不例外。
李大厨看到受伤挂彩的米果,干脆,把他私藏的,准备自己享用的一盘红烧排骨全都拨进了米果的餐盘里。
米果顿时来了精神,她笑嘻嘻地说了声谢谢李师傅,便溜到一边,拿出手机呼叫曹娜。
谁知,曹娜那丫头半天不接电话,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这可不能怪我,是你不接电话的。”米果定了个表,埋头吃起午饭来。
四周的同事也和她的情况差不多,基本上都是各扫门前雪,吃完了,连唠嗑的功夫都没有,就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她还算是幸运的。
整容室其实是全年无休的,她和王秀娜之所以能够正常休息礼拜,是因为师傅经常会在休息日到殡仪馆加班,另外,还有一些学过整容技术的工人,会在周末过来替班。
她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曾向师傅提出过周末加班的事,可是被师傅教训了一顿。
师傅说,啥时候结婚了,啥时候开始加班。
她知道师傅是为了她和王秀娜着想,毕竟,她们的婚恋问题,是个大事。
师傅还说,你们抓点紧,别等师傅过两年退休了,想为你们替班也不行了。
每次师傅这样说她们,秀娜姐就会忧伤很久,米果知道秀娜姐相亲相了快五十次了,可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李师傅做的排骨确实好吃,她撑破肚皮,也只吃了一多半,剩下的怕倒了浪费,她打包了剩饭去喂馆里骨灰堂养的的胖狗阿辉。
就这样耽搁了一会儿,回去的路上,她的手机就叫了起来。
一看来显,竟是整容室的号码。
她眼看着就到了,于是按了拒接,然后,加快脚步,朝灰色的小楼跑了过去。
刚上台阶,她就和里面冲出来的一道人影撞个正着。
是王秀娜。
看到米果,王秀娜急得嗓音都变了,“米果,出大事了,我把遗体损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