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城几乎随处可见的城中村里,摩肩擦踵的一处三层民房内。顺着昏暗窄小的楼梯爬上顶层,迎面就是一堆满各种杂物的天台,上面另违建了一层阁楼。
李鹏飞颤抖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三张双人床挤满了整个空间。早上出去时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被褥和行李箱很是零乱地摆放在床头上,窗台边还随意地放置些冼漱洁具及毛巾,看成色都已经有些年头了。
李鹏飞率先走了进去,从床头一角翻出一小件药品放在执法人员面前。
“就这些?”张志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鹏飞点点头:“其他的都已经处理了。现在就这些了!”
其他执法人员低下身子查看了床下,一无所获。
看着三张床铺,张志军突然问道:“你一个人睡三张床?”
李鹏飞不假思索地又点点头,但看到张志军略显嘲讽的嘴角,他心虚地又摇了摇头。
“你很不老实哦!”张志军再次仔细巡视了一下这几个平方,看看确实再无隐藏之处,但又有所不甘,便无话找话地问道:“你们一共有几个人?”
“三……三个!”
“不止吧。这床上的被子可不止三床!”
“原来是四个,有一个人半个月前先回家了。行李等着我们帮他带回去。所以……现在只有三个人。”李鹏飞现在倒是回答的十分老实,不知道是否觉得现在已经石头落地了,回答的语气也相对轻松起来。
就那一件药,估计量刑也不会太大吧。他怀着十分狡幸的心理暗自庆幸着,想着想着,眼睛就不自觉地向门外紧张地张望了一眼。
这一眼神没有逃过张志军的捕捉:奇怪,门外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突然分心的东西出现,他为什么会紧张?
张志军走出门外,李鹏飞却马上跟了出来。
门外只是一个大大的露台,在没堆杂物的地方倒也平坦开阔。不知哪家已经开始提前做起了晚饭,炊烟袅袅,空气中开始弥漫着饭香。淅淅沥沥的雨也已经停了,天边也露出一点晚霞模样,涂抹于城市的屋檐,黄昏也已经开始降临了。
是不是那两个人快要回了?张志军突然警觉起来。象现在这样大张旗鼓岂不风声早就走露?
唉--自己怎么又大意起来?张志军暗自自责着。他回头狠狠看了李鹏飞一眼:“他们是不是快回来了?”
李鹏飞似乎没想到会有此一问,惊讶得不知道如何作答。直到张志军再重复了一遍问题,方才惊魂未定的说道:“哦。他们今天都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各有分工,各负责一片,互不干扰。他们今天都出远门了,最早也得两天后才回来。”
听到这里,张志军才松了一口气。可他还是不明白,李鹏飞刚才紧张的是什么呢?
张志军将眼光从天边拉回,才发现脚下所站立处并非平地,如果一不小心再前进一步便会有失足的危险。原来露台上到违建房间还有两步台阶,虽说是事后修建,但显然是因为违建房地势较高所致,以致使得原本平整的天台变得有些凹凸不平。但如果不从近处看也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看到张志军一直注视着脚下,站在旁边的李鹏飞更是变得十分紧张了,略微打颤的双腿不自觉的抖动使得张志军也有些站立不稳。
莫非脚下这块板有问题!
不待李鹏飞反应,张志军果断跳上露台,刚才脚下站立的玉石板下果然有几条鼓鼓囊带的蛇皮袋露出一角。张志军拉出其中一袋迅速打开,里面装的全都是药品。
看到蛇皮袋的一刹那,一直强作镇定的李鹏飞终于支撑不住了,背靠着墙突然就矮了下来--要不是刘勇上前扶了一把,他几乎就已经站不正身子了。
靠着守株待兔,另外两名同伙也于第二天下午归案。
李鹏飞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他向执法人员全盘交待违法事实,以争取宽大处理。
经清点战果,共查获各类药品近两百种,还有中药饮片几十包,只是不知道产地,另有部分十分明显的假药材充斥其中。
这些假药材一下子引起了学中药学的刘勇的注意。他清出部分标称为红花的药材放在桌面上仔细研究起来,看神情十分专注,就连马小晶走过来请他在文书上签字都是连喊了两遍他才回过神来。
本来嘛,在收药人那儿收到的药不可能全都是真的,往往鱼目混珠,真假难辨。出了假药材并不值得过多伤透脑筋,顶多作假药一并处理。至于查清来源,则是难上加难。也难怪马小晶对他的突然热衷颇生微词了:不就是一堆并不值钱的废品吗,难道你还能‘变废为宝’不成?
刘勇对马小晶的抱怨只是抱以歉意的微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刘勇突然对红花的过度关注确实是有原因的。
早在查获假“江城市疑难病研究总院”的案子后,刘勇就对从该研究所搜出的那些中药材感上了兴趣,不仅仅因为他是学中药学的,更主要的是有大部分中药材他还真一时叫不上名字,这对于向来以中药专才自许的他来说不蒂于一次严重的心理打击。于是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继续巩固专业学习成果。
于是,他挑拣出部分药材做成标本放在自己单设的瓶瓶罐罐中,时不时地还拿出来琢磨。
这不,趁这会儿刚歇下来,他又拿出这次缴获来的红花开始进行了研究。初看看不出啥分别,只是觉得这个红色似乎太深了,有些“深不可测”,而且手上还沾染了些红粉,看来是假的无疑。他不禁想起来前两天与女友张丹青交谈时,张丹青曾无意中提到过,该院中药房里最近好象也发现了一批颜色鲜艳的红花,医院不敢使用,也不敢送检,就那么束之高阁,如同鸡肋。
为什么不敢送检?初听到时刘勇不禁心生疑惑,难道医院里本来就知道这批药材有问题?但他当时并不好意思质询女友。
这批红花和一医院里的红花是不是同一种,难道医院的那批货也来源不明?此时的刘勇被一股凛然正气激动着,不自觉地握紧右拳擂了下桌子。“哎哟!”他痛得大叫一声。
“怎么啦?”陈大有关切地冲了过来,不小心碰翻了桌子上的一杯茶水,正好全部泼在了平摊红花药材上。
“血!”马小晶突然惊叫一声,再一看,果然一摊鲜红的血水从桌上蔚然生成,而漂浮如一座孤岛的红花却瞬时红色褪尽,露出了红花残渣,几乎没一片缕有药用价值。
大家都被眼前的变化惊呆了,刘勇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右手的疼痛。
知道是假的!却没有想到这么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