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欲告辞,康夫人却急忙拦住他:“贤侄,孟家的聘礼还请一并带回。”
孟谦有些棘手,当日那十几个伙计挑来的若干东西,让他一个人带回去?他只得拱着手:“这聘礼小侄怕是一个人拿不了,烦请夫人送到雷公巷,我在巷口侯着。”
康夫人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孟谦出了大门,回首又看了一眼门头上的康字,果然,与自己无缘。
康家退回的珠翠、首饰、金器,丝帛等物着实不少,孟谦住的那间小屋子快要堆满停当。
齐妈看着退回的聘礼,脸色黑的如同锅底。又急又气却又没有发话的余地。
云朵悄悄地注视孟谦,他负手站在院子里,看着一口深井,脸上水波不兴。
他并不觉得落寞和失落,反倒有种解脱后的轻松。好,自此后,就是孤家寡人,不会连累谁也不会牵挂谁。
他走进屋,打量着诸多的物品,挑起几匹丝绸,叫来云朵。
“你把这些拿去做一些冬衣,剩下的换成老成一些的料子,给齐妈也做了。”云朵接过,心里涌上一些话,在嘴边盘旋良久,终于低声说道:“少爷,莫要伤心,异日定有更好的亲事等着少爷。”
孟谦淡淡地说道:“是我去退的亲,有什么伤心的。”
云朵一惊,抬头问道:“为什么要退了?”
“我已不是过去的我,退亲也是早晚的事,何必让别人为难,还背个背信弃义的名声,索性我一个人担了,与人方便。”
云朵看着站在一堆物品中的他如同一只孤雁,心里艰涩,哽了一句话在喉头,半晌才压住羞涩,低声说道:“不论怎样,云朵都会陪着少爷。”说完,将头低下,下巴几近触到胸前。
“你,也不用跟着我,回头让齐妈帮你打听个好人家吧。”孟谦涩涩的说着,心头扯的一疼,却强忍着说完。
云朵惊诧地抬头,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你说什么?”她语气急促,眼中有些恼怒。
“我现在……”孟谦没说下去。
“你当日对刘公公说我已是你的人了,孟府的人都知道。”她气急也顾不得羞涩。
“我是为你解围。”
“我不管,众人都知道我不是清白之身了,你总该为我负责。”她又羞又气,索性豁出去,将他一军。
“你明明知道,跟了我,以后都是苦日子。”孟谦苦笑着,心里却泛上一丝欣喜。她到底是和别人不同,要与他患难与共。可是他如何舍得她如花娇颜在凄风苦雨里沦落,她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一颗明珠。
“我不怕苦日子,只怕你赶我走。”她低声说着,眼泪滴在手里的丝绸上,晕开一片水渍。
“我,我又何尝舍得,可如今,我又怎么舍得……”他语无伦次,却知道她一定听得明白。
她放下手里的丝绸,偎依过来,将手臂轻轻环过他的腰间,他与她虽然几年的朝夕相伴,却从未逾距,这般的亲近也是头一遭,她低声说道:“我心甘情愿。”
孟谦抚摸着她的头发,叹了口气:“傻丫头。”心里想将她搂得更紧,恨不得嵌到自己的骨子里,手却硬生生地将她推开。
云朵舍了羞涩,抬起头,脉脉地看着他,低声细语:“自从你回绝了刘公公,我就是你的人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跟着你就好。”
孟谦拢拢她的头发:“傻丫头,若是问春,飞霞,我也那么回绝的,我怎忍心你们这样的女子去陪他一个宦官。”
“我知道,可是当时我已经起了心意,若是你答应了,他要的便是一具尸首。”
“云朵,你这性子如此刚烈,日后可别欺负我。”孟谦见她变得伤感,便逗她一句。
她听见“日后”两个字,不知道心里有多甜。她并不关心云卷云舒,潮起潮落,只要与他在一起,即便是穷苦又有何妨。
她的眼睛亮得如同星子,赶紧说道:“你说了日后,可不许反悔。”
孟谦无奈地笑笑:“日后的事最难说,人怎能知道以后呢。”他说这句话时,心里晃过家事的变迁,万分感触。
云朵恍然发觉,自己倒象是个逼亲的,虽说没那么个意思,架势与语气倒是很象。
她拿起丝绸急步走出去,脸上热度减了些,积蓄在心里的话终于一吐为快,心里一片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