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人说了七八遍,这才满足关门。回身看去,贺礼还堆在院子里,人又不见了。她突然想起那算命的来,说儿子要中解元,也会儿孙满堂。如今应验了,那看来下一胎就该是男孩了。想到这,心才彻底舒服。想到长孙是姑娘,也稍稍释怀了些。
谢崇华已经回到了屋里,女儿还在哭闹,齐妙这回没听见外头在说什么。他俯身摸摸女儿哭红的脸,哭得可怜极了。
“刚才什么人来了?”
谢崇华笑笑,“衙役,来贺喜的。”
齐妙好奇道,“中举么?可外头未免太热闹了。”
他侧身躺在床上,压抑心头欢喜,语气尽量显得平静,“恭贺我成为鹿州第十七个解元。”
齐妙一愣,忽然噗嗤一笑,“所以你是连自己考中解元都不知道?”
谢崇华也觉自己好笑,板着脸道,“不许笑你夫君。”
齐妙抿了抿唇,说道,“偏笑,还中解元,明明傻得很。”
“那也是你夫君。”
齐妙见他又无赖起来,摸摸他的脸,软声,“二郎定会成为两榜出身的人。”
两榜出身是读书人的骄傲,谢崇华听见这四字,心有感触。俯身在她面颊落下一记浅痕,“我会上进,让你成为进士夫人。”
与其说是誓言,倒不如说更像承诺,可以让他更刻苦,更努力往上爬的承诺。
往日刚考上秀才,做了廪生,他那样高兴满足。可如今成了举人,也是夺了头冠,却觉无法满足。人的贪欲变大,就像无底洞,打开一点,却再填不满。
哪怕……通过会试成为贡士,殿试也赐进士,仍觉不够。
不够,也不能满足。一旦满足,便没了往上爬的支架。
要再爬高点,一步一步……
他沉思细想着,眸光渐渐凝聚,与往日,更是不同。更坚定,也更少了几分读书人特有的懦弱书生气。
九月半,田间稻谷金黄,如黄金铺洒田间。从田埂走过,满是稻谷清香,可以收割了。
在儿子的百般劝阻下,沈秀终于狠下心,决定将上半年种的那些稻谷作物收了后,下半年就不再耕种了。一来是儿子中举之后,县里豪绅往来频繁送了不少财礼,县衙也有津贴,的确是不愁吃穿了。二来是每次去耕种,乡人总会说“谢举人他娘,你怎么还要来耕田,吃这苦头”。总让她觉得给儿子丢脸了,活似儿子中了解元后,还养不起这一家。
再有就是,解元考会试,由地方送到京师,吃喝住的钱全都由县衙出,她也不用给儿子攒钱做路费,也不用儿媳娘家帮扶了,脸上有光。在儿子儿媳的劝说下,她才决定丢了那些田,只种几块菜地,供自己家吃。
孩子满月,齐妙也终于坐完了月子,出门一刻,简直如从大牢释放出来,浑身轻松。
沈秀在院子里剪着葫芦枯藤,听见她伸懒腰的声音,抬头看去,儿媳正在院子里伸腰晒太阳,“妙妙,将孩子也抱出来晒晒,秋天了,晒晒暖和。”
齐妙应声,转身要回屋,丈夫已经将女儿抱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