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麓风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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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一千帑金半到账 百二生命皆归西(2)

甲长冷笑了两声:“看来不坐坐板凳,你是不会死心的”。又叫了两个心腹过来,咬着心腹的耳朵“如此如此”地交代了一番。这张克俭还没有明白坐板凳是何意思,就被两个打手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他想反抗,双手就像被钳住了一般,双脚却在空中悬着,打鼓一样乱踢了一番。他被架到了一个很暗很潮湿却又充满血腥的地T室。地下室里点着昏暗的桐油灯,满屋子的油烟有些呛人,早有两个彪形大汉,在此等他了。他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这两个汉子一眼,光着胳膊,满脸络腮胡子,像屠户,又好像是那些画上画着的阎王府里的索命鬼、夜叉。他看了看暗室,正中却放了一条长桌,也像屠户的屠桌一样,“看来坐板凳就是坐这条‘长凳’了”。他没有来得及多想,就被摔到这长凳上了。一会儿浑身竟是上了扣子一般地丝毫不能动弹了,一阵棍棒,下雨一般落到了他的身上,于是他嚎叫、哭喊,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后,就什么也不清楚了,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就是甲长一个人的“独角戏”了。张克俭早已过了天命之年,而且体质又是极弱,岂经得起这些野蛮棍棒交加,一阵毒打以后,奄奄一息。李安又命人写了限期交纳保证书,趁张克俭奄奄一息之时,强按了手印,才命人抬送了回来。因为李安的毒打暴行,而伤残了内脏,所以到家不久,张克俭七孔流血,半夜时分,竟是撒手西归了。张克俭死了,张可儿去找了李安,李安根本就不承认,即使后来承认受了些刑罚,也是罪有应得。“张克俭抗税,有意抗税,罪加一等”。听了张可儿的诉说,李天柱真是气得发抖了,天下竟有如此无赖,如此无法无天之徒?旋即发了兵勇,将李安捉拿归案。

李安见县太爷这回竟是动了真格,比起前任似乎大有所不同,有些心慌,当即安排了家人,提了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连忙请保长从中斡旋。保长带了银子,匆匆地赶到了县衙,拜晤了李县令。他本想李天柱亦同以前数任一样,见银子也就会笑口常开网开一面的。却没想到,这李天柱却是个怪人,见保长提了银子竞铁青着脸,甚至不与保长搭言,坐了不久,就命人送客。保长提了银子,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左思右想,终不是滋味,于是提笔作了辞呈,撒手不干了。

凶手已经缉拿归案,于是坐堂审理,原被二告对簿公堂,这回见县太爷与以前数任竟是不同,李安自知末日来临,并未多加狡辩,村里那些以前受了李安欺凌而又告状无门的村民,亦是重新具状,控告李安,李安数罪并罚判了个死刑,秋后问斩。

李天柱清正廉明,治内物阜民丰,民俗淳朴。“雍正三年卓荐入都,召见褒奖,勖以至诚不欺,擢知信阳州。”因他生性廉俭,布衣蔬食,很是与流光溢彩的上流社会格格不入。他做信阳知州时,适值巡抚大人六十寿庆,众群僚皆以重金相赠为贺,独李天柱撰联为贺,并无半分彩礼。这巡抚大人乃行伍出身,而非科班,谷箩大一个的字,认不得几箩筐。这李天柱却偏偏不送金银而送字,这不正在揭他巡抚大人的短处么?接了李天柱的对联,巡抚把脸一沉,本想当众将对联撕毁,又恐人说他没有度量,只好极不愿意丢在一边。自从送了对联以后,李天柱意识到,巡抚在故意地刁难他,好像在专挑他的毛病,而且多次地向雍正打小报告,与其这样为官,倒不如削职为民的好了。不久向巡抚大人作了辞呈,交割了一切政务,回到长沙。

李天柱的归来,却让钟保捡了个大大的便宜,其时他正为岳麓书院的山长人选而大伤其脑筋。见了李天柱,像见了救星一般,三番四次地登门拜请。李天柱本来已倦意官场,退职以后,也只想读书写字过些清闲幽静的田园生活。无奈钟保的执意相聘,李天柱无法推托,卷起铺盖而入主山斋。李天柱作了山长,却碰上了雍正奖建书院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难怪钟保会如此高兴哩。

李天柱依了钟保之言,聘了一些社会贤达,组织了岳麓书院改、扩、重建的班子,对岳麓书院进行了一些重新的规划。

立刻修书呈送给钟保,钟保看了又转交了学政江标。

却说这江标,乃康熙年问进士,自恃才高,对钟保有些嫉妒。因此,钟保热心支持的事,却有些漠然,他看了李天柱他们关于申请改、扩建岳麓书院的论证报告后,大发议论,指出与奏折格式不对,没有按照八股文写作的方式,特别是没有对当今圣上歌功颂德之词。

“此乃写给皇上看的呀!”“不行呀!重新写好送来,亏你还是举人出身!”

江标不无鄙夷地说,说得李天柱满脸通红而有些无地自容。

“禀大人这……这论证不……不……这论证折子是何种格式?”见江标一副深不可测之态,李天柱又禁不住问了起来。

“草民可从来没作过的,钟大人……”

“钟大人,钟大人何也?”见李天柱抬出了钟保,江标似乎更是有些不太耐烦,竟把声调提高了八度。

“好啊,你就请钟大人办呀,老夫可懒得管矣。”把折子往李天柱的手里一塞,大呼“送客。”

受了江标的奚落,李天柱可真是气炸了。回到山斋,召了这些班子成员,把江标的一切,如实作了汇报,亦让这些班子成员大伤脑筋了。他们又仔细地读了折子一遍,觉得无可更改,已是恰到好处。

“这……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迷茫了。“我看这样,不如我们出些润笔费,就请他江标修改如何?”班子一成员十分无奈地提出建议。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听了班子成员的意见,李天柱封了三十两银子,揣了折子,再一次找到了江标:“草民实在没有见识过论证折子,就请江大人代为捉笔如何?”李天柱很是谦逊,很是无奈地恳求道。

“……老夫近旬很忙。”

李天柱见江标有些推迟,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红着脸很是羞愧的样子:“此乃润笔费也,三十两。”

见李天柱掏了红包,江标登时两眼发光,却极不情愿地道:

他一手接了红包,一手却接了折子转入书房,展开了折子,提笔在折子上改了三个字,把原报告上的“改”、“扩”二字改成“重”字,把“折”改了“奏折”就完事了。

“好啦,你们等待消息就是。”见江标仅改了三个就言好了,李天柱很是不解,却暗笑,不禁说了:“大人可真是一字值千金也。”

江标初不解其意,以为李天柱在奉承他,吹捧他呢?继而又想“不对”,也就有些脸红,最后干脆厚着脸皮说穿:“李山长过奖也,老夫才一字十金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