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麓风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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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车万育执掌书院 王夫之集学大成(1)

话说王夫之听到桂王败走梧州的消息后,大吃一惊,他再也坐不住了,即领了新婚的妻子,风尘仆仆赶赴梧州,桂王授他做了个小官。来到梧州,永历政权的党派之争,几乎让他身陷囵圄而丧身异乡。这时他彻底地绝望了,对永历王朝已不再抱任何幻想了。此刻却接到母病的消息,然而当他辗转返回衡阳,母亲早已去世,入土为安了。他痛哭了一回,即在母坟旁边结庐而居,守孝尽忠。守孝期毕,又于衡阳船石山筑了草堂,命名为湘西草堂。因山上有石如船,王夫之以石为志,而改名_于船山。

却说王船山居湘西草堂时,已是清朝的康熙盛世时期,因政治的相对稳定,经济的相对繁荣,各种社会矛盾有所缓和。

尽管这样一种盛世给王船山带来了一些精神上的慰藉,但潜于骨子里的反清情绪,却一直没有过减弱。他十分清楚,就目前形势而言,要想摧翻清朝而恢复大明已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他改变了反清的方式,回到金兰乡的观生居里题了“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表明了自己要研究典籍,建立自己划时代的理论体系。

王船山早年肄业于岳麓书院,是著名山长吴道行的高足弟子,岳麓书院传统的湖湘正学,给了他扎实的学术底子。起初他所宗是程、朱之学,但在经历了明亡的现实以后,为抗清复明而奔走呼号,却终无所建树,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血与火的洗礼,他慢慢地发现程、朱理学在对于世界构成的问题上存在了许多纰漏,而陆、王心学也很不现实,是一种理想主义虚构的精神家园。后来在与方以智的交往中,他认识了“气”,并在“气”的基础上,提出了“诚”的观点,对程、朱以“理”,陆、王以“心”为宇宙本源的观点提出了尖锐的批判。认为程、朱之“理”、陆王之“心”归根到底没有突破释氏的藩篱,没有走出释氏理论的圈子。王船山否认了程、朱之“理”,也否认了陆、王之“心”,对世界本源提出了极有物质意味的“诚”与“气”。在“诚”与“气”的问题上进行了尽情的发挥,建立了朴素的唯物主义观点及唯物的哲学理论体系。尽管王夫之对朱熹的“理”的基本观点进行了否定,但对于以朱、张为宗的湖湘学派的其他观点,却是十分地推崇。因湖湘学始创于南宋,而始创年代却同王夫之所生活的年代一般,是处在民族矛盾十分尖锐的时期,因此湖湘学一诞生,就注定了与“民族”这一概念有着血与肉一般的联系。湖湘学的始祖胡宏,就是因为不愿意与秦桧同朝为官,才隐居衡山的。他对胡氏的《春秋传》十分推崇。认为《春秋传》“著攘夷尊周之大义,入告高宗,出传天F,以正人心而雪靖康之耻,起建先之衰,诚当时之龟鉴矣!”为胡氏的抗金爱国主义思想所折服。他在衡阳创办书院讲学,更是把胡氏的《春秋传》奉为经世大典而大肆传授。

胡氏把《春秋》同抗金的现实斗争联系在一起,王船山亦是把《春秋》同抗清斗争联成一气,“《春秋》经世大典,见诸行事,非空言比,今方思济艰难,左事繁碎,不宜虚废光阴,耽玩文采,莫若潜心圣经”,他对“不究实用”的学风十分痛恨,说:“而后世学者多寻空言,不究实用,平居高谈性命之际亹亹可听,临事茫然,不知性命之所在者多矣”,更是把张栻的“学贵力行”观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亲眼目睹了吴道行的绝食斗争,又在史料中明白了吴猎、赵方的抗金事迹,是“有得于宣公求仁之学而施于经纶之大者,非区区迂儒章句之陋”,更为岳麓士子抗金抗元,乘城共守,死伤无数的悲壮感到震撼。他感悟到了湖湘学的民族内涵,感悟到了经世致用的学风,所以他结社议论,抨击时弊,他奔走呼号,要唤醒民心,要振兴民族的意识。他甚至以弱瘦之躯而扛起反清复明的义旗,他失败了,事实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同意见有所改变,但他并不气馁,他改变了斗争的方式,他把他的思想,注入到了湖湘正学之内,更是把湖湘学的研究,推向了一个高潮。他没有完成的事业,湖湘的后世学子,亦是吸取了他的精华,替他做了个圆满的答案,所以他终究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中国的历史上。

康熙三十一年,虚弱已极的王船山,犹如一盏黑夜里的孤灯,那如豆摇曳的火星,忽忽闪闪的了,在为了抗清复明奔走呼号了大半辈子以后,精疲力竭的他,终于难以支持本来已是十分瘦弱的躯体了,他“白题墓石”云:“抱刘越石之孤愤而命无从致,希张横渠之正学而力不能企,幸全归于兹邱,固街恤以永世”。以后忧悒而死,据说他倒下之时,人见一星,如若金斗,从天而降,不时雷电交加,狂风大作,旋即倾盆大雨骤至,亦是天地同悲之兆。

却说顺治皇帝,在做了十来年天子之后,因与摄政王多尔衮之间,非父非叔、似父似叔的尴尬关系,而造成了一系列的矛盾,很是觉得脸面无光,他剥夺了多尔衮皇父摄政王的一切权力,让多尔衮不得善终。但他突然发现他竟是多尔衮的亲子的秘密后,觉得自己曾以较为残酷的手段逼死了多尔衮,即是用亲手残杀了生父,犯了儒家“君臣父子”之伦,自觉无聊,把皇位传给了年幼的玄烨,改了年号唤做康熙,自己竟是出家做了和尚。

再说这玄烨,虽年幼却有大志,一心想做一番事业,于文推崇朱熹,命大学士李光地编纂《朱子大全》,并亲自为之作序,说朱熹是“绪千百年绝传之学,开愚蒙而立万世一定之规”。又说“朕读其书察其理,非此不能知天人相与之奥,非此不能治万邦于衽席,非此不能仁心仁政施于天下,非此不能内外为一家”,以程、朱之学作为武器统一思想。于是,派兵攻打三蕃,借此以抑制三蕃的割据势力。当是之时,平西王吴三桂,因引清兵入关,功不可没,而受封做了蕃王,独霸云贵,他依仗地方割据势力,招兵买马,发展自己,不久也就不把清王朝放在眼里,滋长了问鼎天下的野心。

清王朝对此不是不清楚,却因了天时地利有幸于他而莫可奈何。到了康熙年间,多年的生息养民,国力已是强盛,其他叛乱都已平定,玄烨就依了大学士及亲王的意见下了“撤藩”的诏书,意思是朝廷将依旧礼制,不再承认外姓为王,因此引发了云贵的叛乱。

单说吴三桂宣布叛了清朝,贵州巡抚曹申吉,提督李本深,云南提督张国柱,都起兵响应。惟有云贵总督甘文焜,得了此信,仓猝带了十余骑,兼程赶到镇压,调兵守城。偏偏兵士不从号令,反把甘围住。甘文煜将同去的儿子杀死,然后自刎。此时,兵部郎中党务礼,户部员外郎萨穆哈正在贵州办理差事,一闻此信,吓得魂不附体,备上快马,疾马奔驰,日夜继行,一口气跑回北京,下得马来,连滚带爬,闯入午门,直奔殿下,大声禀报:“不好了!不好了!吴三桂反……”说到“反”字,已神智昏厥。适值早朝未结束,殿上文武百官下阶俯视,禀报皇上:“党务礼、萨穆哈二人有奏。”

康熙命侍卫将二人搀扶入殿,只见二人仍然神昏颠倒。停了片刻,渐渐回过气来,开眼一看,惶悚万状,急忙跪伏于地,口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昼夜疾驰,一路到京,至今已有十二日,无意神智颠倒,闯入殿来,自知谬戾,请皇上查处。”

接着党务礼禀报道:“吴三桂起兵造反,云贵两省提督响应,抚臣朱国治、督臣甘文煜被杀害……”

康熙帝道:“尔等闻信驰报,星夜前来,倒也忠诚可嘉,只是欠镇定,既已如此,朕特赦你罪,以后须谨防重犯?”

两人连连叩头道:“谢皇上,吾王万岁!万万岁!”

康熙帝问众大臣道:“这事如何处治?”

大学士索额图奏道:“奴才以为撤藩太急,致使事发。现既已如此,只可安抚三桂,令世守云南,当可无事。”

康熙帝道:“吴三桂已反,难道还会从命吗?”

索额图道:“三桂若不从命,便可将主张撤藩之人,从重治罪”。

此时在堂的主张撤藩之臣米思翰、明珠、莫洛三等人,不觉面如土色。

康熙帝道:“胡说!撤藩是朕的本意,难道亦将朕治罪?”

索额图急跪伏于地道:“不知忌讳,该死!该死!”

康熙帝斥退索额图,立即命兵部尚书明珠上前恭录上谕,命都统巴尔布率满洲精骑三千由荆州驰守常德,都统珠满率兵三千,由武昌驰守岳州,都督尼雅翰、赫叶席布根,特穆占穆修国瑶等分驰西安、汉中、汝宁、南昌、兖州、安庆诸军事要地,听候调遣。

且说呈三桂决心反叛,又公布了檄文。此时他盘踞了云南、贵州,兵力十分强盛。他仗着兵力,便起兵四处攻打,不消几个月,攻入四川、湖南,声势浩荡,杀得清兵鬼哭狼嚎。吴三桂驻守湖南,仗着他的将士卖力,连克数省。便在衡州府里和一班妩媚的臣妾终日荒淫作乐。此时,他年过六十五岁,还是淫性不衰,每夜总要三四个女人作陪,这样快活了一年,发生了一个痴念,竟想做起皇帝来了。心想,年已六十七岁,年纪又衰,不妨做一番皇帝,即使不能传世,也算英雄收场,遂令军士在衡阳筑坛,祭告天地,自封皇帝,改元昭武,称衡州为定天府,置百宫,封诸将,造新历,举云、贵、川、湘乡试,号召远近。

单说吴三桂在衡阳做了皇帝后派兵攻打了宝庆,不久即得,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他开始网罗人才,以充“朝政”。

宝庆府推介了车氏家族,向吴三桂详细地介绍了车氏的儒名。

当即录了车大任的五言律诗《神滩晚渡》呈了吴三桂,诗云:

峻岩留返照,古渡集行人。

野树邀归鸟,江风卷钓纶。

滩声喧白石,帆影落青萍。

为语劳劳者,何时罢问津?

立意之深远,诗风之高雅,深为吴三桂叹服。又出示车以遵诗云:既隐无言将相才,相逢浊酒且含杯,同惊老衲山中隐,谁识孤臣海上来,冰雪啮宜毛存故节,离骚出水见新裁,洞天七十一峰在,欲语卢侯便可哀。

慷慨激昂。车以遵字孝则,号劬人,系车大任之子,自幼性喜吟咏,习史论,有五斗之才,宗程、朱然而却生性怪僻,不以仕途为意。其父车大任为明朝进士,后出任福州知府,他修缮城墙,抗倭寇,靖海纷,政绩显赫,福州人为其立了生祠,朔望以儒礼拜祭,晚年惫于仕途,家居以程、朱理学为业而课子侄。

却说吴三桂见了宝庆镇守将军推介,派了重臣前往,其时车大任已经作古,只有其弟车大敬家居。

车以遵听了吴三桂将聘的消息,连夜出逃至五峰铺的高霞山隐居下来,吴三桂的使者,见偌大一个车府仅遗车大敬一人,也就顾不了许多,竟是将车大敬“请”了过来。

却说这车大敬,乃车大任之弟,年幼从兄长学,因家学渊源很早就有儒名,被邑人誉为神童,举县学作了秀才,然而参加科举,却屡试不第。明亡张献忠占领湖南之时,派人请他出仕相助,他以上吊相拒,张献忠无奈,只得弃之而去。

张亡,清入关而占有天下,宝庆知府又以贤才,推介于朝。

顺治多次诏出,授以高官赠以厚禄,终不受,而于世甘作一遗老。生子名车万育,字与三,自幼以程、朱之学相课,这车万育亦与其父大敬一般,自幼聪颖异常,听教皆过目能诵。

为了提高车万育的儒业,车大敬将子交付其兄车大任。其时车大任以礼部郎中出任福州知府,政务军务本已十分繁忙,然而却对修身齐家之事丝毫不敢马虎,对车万育时常调教。稍长,乃移公务视之。伯父的有意栽培,车万育进步极快,修身齐家亦以伯父为榜样。明亡,车大任同归故里,车万育随归,从此与伯父及兄弟同学。顺治帝出家做了和尚,传位给了康熙,康熙尊重程、朱之学,更是以仁治天下,天下太平,出现了清朝历史上的康熙盛世,如唐太宗的贞观之治一般。康熙三年,车万育参加了清朝的廷试,以程、朱之业而中了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授户科给事中。因伯父车大任政治观点的影响,“食君之禄,操君之事”而专拣当务之急且他人咋舌难言之事上奏,常常是直言面对皇上而无所畏惧,同僚为其操心而他却无所谓,乃扬言“进言是我的职责,竭尽忠诚,哪顾个人安危”,在朝有“鲠臣”之称。康熙当朝之时,最喜爱所谓的南巡,名为体察民情,其实仅为游山玩水,而且每次出游都是妻妾成群,王公贵族附和,一呼拉儿的浩浩荡荡。

地方官吏为了讨好康熙或者要做些什么的政绩让康熙看到,就不顾实情,大搞一些劳民伤财的形象工程,以显自己的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