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沐不知道别人的初吻是什么感觉，可要她形容自己的初吻的话，她想了想，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梦幻。
那时正值夏末，是一年中最热的时期，额头有点点细密的汗珠，因为紧张所以身体更加炙热，抱着凌嘉禾的时候她也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甚至因为动作太大，她仰头时太过于用力，不小心磕到了他的唇齿。这个小插曲事后被他取笑好久，动不动就摸摸嘴唇，眼睛瞟着她说：沐沐，你劲儿挺大呀。
害得她每次羞也不是，气也不是。
“所以，你现在的正主就是那个姓凌的了？”夏子桐托着腮帮子，嘴里咬着吸管含混不清地问。
戚沐无奈夏子桐吊儿郎当的问话，点点头。
她是回家之后才看到夏子桐约她出去的短信，于是还没坐下，就穿了鞋子又出门到两人总去的冷饮店。
夏子桐转了转眼睛想了下，“我第一次见那人就觉得那人不简单，果不其然啊，不过这家伙手段真高，一句话就把你俘获了。”说完故意朝戚沐眨眨眼，“我说，你该不会是色迷心窍了吧。”
“瞎说什么呢。”戚沐满面红霞，连眼睛都水亮水亮的。
夏子桐心想恋爱真是能改变一个人，从前戚沐哪有这般光彩照人，举手投足都写满了幸福。她笑了下，想着大学入寝时第一次见到戚沐，第一印象就是她皮肤很白，再而就是脸上遮掩不住的失落，她一眼就看出这姑娘绝对是失恋了。之后亲密了才知道，她哪是失恋，简直是还没恋就被人甩了，一直暗恋的竹马竟然在背后对她不屑一顾，打击不可谓不深，所以即使不见面，她从一开始就对戚沐的那个竹马印象十分不好。可感情的事儿哪里容外人说得清，大学她也试图让戚沐多接触一下男生，最开始戚沐挨不过面子，去了也不开心，之后她也想明白了，戚沐是还没忘记那个竹马，这样痴痴等到大学毕业，终于，她遇到了能够带她离开那片痴海的人，她是真的为戚沐开心。
“你定下来了，我也放心啦，什么时候叫上你家那口子，一起出来吃顿饭吧。”夏子桐提议道。
戚沐自然愿意，“好啊，想想说过阵子也回来。”
这夏子桐倒是不知道，一瞬惊讶后便问：“她和她男友怎么了？”
脑子也太快了吧，一下就猜到了。
夏子桐也没追问，顿了顿才说：“算了，猜也猜到了，那就过几天吧，想想要是能回来就一起吃，不能的话，我们几个也行。”
“怎么这么急？”戚沐有些疑惑。
夏子桐把杯子里的冰块倒嘴里，咬得嘎巴嘎巴响，“其实我找你呢，还有个事，我不是一直想去美国继续进修吗，前阵子考试成绩出来了，过几天收拾下我就要去那儿了，说起来我们俩这也算双喜临门不是。”
“真的？”夏子桐一直想去美国这事她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戚沐又喜又忧，喜的是为好友实现梦想开心，忧的是可能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更少。
她朋友不多，亲近的也就是夏子桐和莫想想，想想之前也说过会回来看看她们，但也不打算辞掉那边的工作，她是下了狠心打算创一番事业，夏子桐这又走了，在永兴市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夏子桐点点头，笑着说：“本来还挺不放心你的，现在我可以放心了。”
戚沐也笑了笑，好朋友实现愿望，她应该为她高兴的。
两人聊了不久，就各自回家了。
整整一晚上，戚沐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才半年多，夏子桐和莫想想都离开了永兴市，黎亦宸和她经历了上次谈话后，大约也不会再见面了，还好她还有凌老师。就算这样想着，她心底也总有一处空落落的，不知是为什么，让她分外难受。过了许久，天蒙蒙亮，从窗帘折射出微弱的白光，困意终于浮现，过会儿终于睡着了。
蒙眬间她听到有人按门铃，看了眼手机，中午十二点了，这个时候可能是凌嘉禾过来，戚沐急忙套了条裙子，头发都来不及扎就去开门，一打开看到门外的人就愣住了，原来是戚父和戚母。自从上次回家她和戚母吵了一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没料到他们竟然会来这里。
戚母看到她愣愣地站在门口，连话都不说，马上拉下脸，伸手拽了下戚父，“我说来也不一定被欢迎吧，走吧。”
戚父忙拦，“说什么呢，别闹别扭哈。”
戚母嘴一撇，“谁闹别扭啊。”
“哟，敢情在楼底下一直紧张的人不是你啊。”戚父边说边朝戚沐眨眨眼睛。
戚沐也反应过来，退了几步让他们进来，忙说：“爸、妈进来吧。”
戚父拉着戚母进门，看了看屋子，“哎，说起来咱还是第一次来，这屋子不错啊。”
“什么不错，乱七八糟的。”戚母打量了下，回过头对戚沐说：“你是不是才起来，昨晚又熬夜了？”
戚沐关上门，低着头回：“昨晚没睡好，你们先坐吧，我去洗个脸。”
说完转身去浴室洗脸梳头，她刚扎好头发，戚父就走了过来，“沐沐，还生你妈的气啊？”
“没有……”她声音低低地回。
“和爸也不说实话啊。”戚父拉她一下，语气有些无奈，“爸知道这些年你心里难受，爸也没好好保护你……”
“爸，你别这么说。”戚沐劝道。
“你让爸把话说完。”戚父继续说：“上次你走之后，我和你妈谈了谈，其实这些年确实苦了你，你妈总惦记着你姐，总逼你学她。其实人和人怎么能一样，就算是双胞胎，也不能是相同的一个人不是。”
他又叹口气，“你妈性格倔，爸老是护着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爸早些年忙工作，确实忽略了你妈。你妈生戚尤的时候，我都不在身边，差点儿血崩，我当时吓得不行了，而且这还不止，你妈那时心里难受还不往外说，还得了产后忧郁症，我这才改了性子什么都听你妈的，就想她顺顺心，好好过日子，没料想让你妈后来变成了这样的火暴性子。可母女哪有隔夜仇，你妈那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次说完你，你走了之后，她都偷偷抹眼泪，气自己不该总拿戚尤和你比，让你难过，她也自责。”
戚沐被说得心酸，抿着唇拉住戚父的手，“爸，你别说了……”
“你就让我痛痛快快说一回吧，你妈有些话说不出，就让我这做丈夫的替她说。”
戚沐抬头看着父亲有些红血丝的眼睛，点点头，“你说吧。”
“其实这次来，也是你妈提议的，上次她骂完你之后，就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我和你妈商量过了，你想在这儿住就在这儿住，你想画画就继续画，我们以后都不干涉你了。”
“爸……”戚沐难以置信，一直阻挠自己的母亲竟然妥协了，她一时真不知说些什么，嘴角不住地往上扬，“真的啊爸，妈同意了？”
“我还能骗你！”戚父眉毛一挑，“我劝过你妈了，我们俩现在就你一个孩子，就顺顺你吧，可不想让你以后恨我们俩，到时候后悔的可是我们。”
“怎么会！”戚沐搂住戚父的胳膊，撒娇地说：“我也顶多就是生闷气，怎么会恨你们嘛。”
“说实话了吧，刚才还说不生气。”戚父逗她。
戚沐吐吐舌头，“不和你说了，我找妈去。”
她走出去发现戚母不在客厅，本来沙发上她放得乱七八糟的抱枕和衣服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厨房里传来声音，她蹑手蹑脚走过去，看到戚母背对着她在切菜，戚沐站在门口，看着戚母的背影，她发现母亲已经不像记忆中那么高大，她瘦多了，背有些弯，拢起的头发根也染上了白霜，她强悍的母亲真的老了。
她悄悄走过去，自后抱住她，吓得戚母一个哆嗦，“你这孩子，吓死个人，走路咋没个声儿呢。”
她没说话，把脑袋放在戚母的肩膀上，她有多久没有这样抱自己妈妈了？
真的是好久了，小的时候不好意思，大了就更不想依赖，其实她心底真的很想这样抱着妈妈撒撒娇的，可是每次都被吓退了，下次努努力，从正面抱一次吧。
戚母自然不知道她所想，继续切着菜，“是不是你爸和你说什么了，别太得意啊，我可没说全依着你。”
“妈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戚沐轻轻摇戚母。
“别以为说两句漂亮话就行了。”戚母一哼，过会儿又赶她，“去去，大热天别黏我，厨房全是热气，我这还煮着水呢，去客厅和你爸待着。”
戚沐知道戚母心疼自己，笑嘻嘻地答应，转身回了客厅。
不到一小时，戚母就做了三菜一汤，椒盐牛肉、蒜香大虾、茄汁豆腐、番茄海鲜汤，色香味俱全，勾得戚沐口水直流。要知道她很少做饭，不是叫外卖，就是出去吃，更何况戚母做的全是她爱吃的，她乐呵呵地对戚母说：“妈你做的太好了，下一次厨，这么大手笔，我爸都跟着我沾光。”
“少贫嘴了你。”戚母嘴上不饶人，脸上还是忍不住笑开，戚父看了心里直高兴。
这边汤刚喝了一口，门铃就响了，三人彼此看看，还是戚沐赶紧站起身去开门。
一打开，戚沐整个人都呆住了。
凌嘉禾举起手上的小竹筐，“老三刚送我的大闸蟹，想不想吃？”他低头看到门口摆着的鞋子，问了句：“怎么？谁来了？”
“那个……”
还没等她回答，戚父就走了出来，“谁啊沐沐？”
这一打照面，戚父也愣了，倒是凌嘉禾先明白过来，伸手拉了拉戚沐，让她赶紧回神。
戚沐转过身忙说：“爸……那个那个，这是我男朋友。”她手一伸对凌嘉禾说：“这是我爸，我妈在里屋，他们今天来看我了。”
“这样，那你们先聊着。”凌嘉禾把竹篮塞到她手里，“一会儿煮着和伯父伯母一起吃。”说完朝戚父点点头，刚要离开，里面一个女声把他叫住。
“来都来了，一起吃吧。”戚母也出来，对着戚沐说：“沐沐你怎么搞的，人都来了哪有让人回去的道理，妈平时是这么教你的？”
凌嘉禾截住话道：“没事，是我自己怕打扰，既然伯母发话，我就不客气了。”说着矮了下身进了门，戚母愣了下就拽着戚父回去了。
戚沐也没想到自己爸妈和凌老师第一次见面是这样，心下有些担忧，拉着他的袖子轻声喊：“凌老师。”
凌嘉禾换了鞋，注意到她的眼神，拍拍她的脑袋安慰着说：“别怕，有我呢。”
“我妈妈很凶的，你注意点儿。”她提醒道。
凌嘉禾闻言忍不住笑了下，“那是你妈妈，你怕什么？”
“你是不知道……”她正要说，凌嘉禾打断她，“无论怎么样，她都是为你好的。”
“何况，你要对我有信心啊。”他低头靠近她，暧昧地眨了眨眼。戚沐最怕他这个动作，每次都忍不住脸蛋发红，这次她更是紧张，心怦怦地使劲跳，感觉耳朵都热了。她忍不住推开他，小声说：“你别闹了啦，我都怕死了。”
凌嘉禾没说话，眉眼一弯，拉着她进去。
戚父和戚母就见一个大男人拉着自己闺女走进来，自家闺女羞怯地低下了头，这也就不说了，戚父还发现戚沐的脸红得像是涂了胭脂，那颜色都染到脖子了。这是怎么回事！就那么一会儿，这死小子干吗了？让他闺女脸红成那样！胆子也太大了吧，他可是还坐在这儿呢，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沐沐！”戚父仰着脖子用下巴一指，“坐过来。”
他指着的地方是他和戚母的中间，本来戚沐打算和凌嘉禾坐一起，这下被分开，她抬头看看凌嘉禾，凌嘉禾笑了下，松开她的手，“过去吧。”
戚沐这才扭扭捏捏地走过去坐下。
这一系列动作看得戚父更冒火，这孩子怎么回事？我的话还要请示别人啊！戚父看着凌嘉禾坐到戚沐的对面，他笑着朝戚父和戚母点点头，“伯父、伯母你们好，我叫凌嘉禾，第一次见面也没带什么来，实在不好意思。”他的声音淡雅沉稳，笑容也温暖随和，让人见了就心生喜悦，可落在某些人眼里显然不是那个效果。
笑，笑什么笑！戚父瞪着眼，压根没回他，还是戚母说：“不是带了大闸蟹吗，算是见面礼了。”
戚父猛地一咳，对上戚母的眼睛一瞪，暗示两人应该一致对外，谁知戚母嫌弃地瞥他一眼，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他差点儿气得心脏都停几秒。他转过头再看看戚沐，那家伙可好，眼睛直勾勾地往前面瞅，眼里只有那个混小子，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那小子笑眯眯地对戚母说：“这是伯母做的？您手艺真不错。”
喂，你笑个毛啊，这是我老婆做给我和我闺女吃的，你少吃点儿！
当然这些戚父也只能在心底腹诽，当凌嘉禾的视线移过来，他立马低下头开始扒饭。
没用的老东西，戚母瞥了戚父一眼，转过头对凌嘉禾说：“喜欢就多吃点儿，我和她爸来也没带什么菜，就随手做的。”她话锋一转，突然问：“我听沐沐刚才叫你老师？”
戚沐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妈您什么耳朵呀，这都能听到，但随即恐惧如海啸一般扑来，完了……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妈很凶的……
妈妈，您没听到那句话吧？
可戚母问完凌嘉禾随即甩给她一个眼刀，戚沐顿时就知道自己完了，这下家庭大会得开五个小时以上，还不让上厕所的。
戚沐顿时欲哭无泪。
相比她，凌嘉禾倒是显得很镇定，他放下筷子，先微微一笑，“是的，我在游泳馆当教练，戚沐是我的学员，所以才这么叫，其实课程已经结束了，她只是习惯了这个称呼，所以才这么叫我的。”
“哦，你爸妈也是做这个的？”
“不，他们是做生意的。”凌嘉禾眼睛微眯，漆黑透亮的双眼分外迷人，“伯母知道凌方科技吗？”
“凌方科技是你家公司？”戚父没沉住气，脱口问。
凌嘉禾点点头，友好地回：“是的，伯父知道？”
“嗯……”
太知道了，戚父之前公司的电脑全是由凌方科技出产并维护的，永兴市电子界第一鳌头便是凌方科技，只要稍微懂点儿电脑的谁不知道那家公司和旗下的产品。
没想到这小子来头挺大啊，哼，那又怎么样，势大也不能欺负人！
戚母对此倒没多大反应，她点点头，继续问：“你和沐沐在一起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月了。”
“你家里人什么态度？”
“我和他们说过沐沐，他们一直叫我带她去见见，只是怕沐沐还没做好准备，就没来得及，如果伯母同意，改天我叫我父母准备一下，大家一起吃饭好好聊聊。”
太……太快了吧，戚沐心想。
“嗯。”戚母应一声，转过头问戚沐：“你怎么想？”
她被问得一蒙，“什么怎么想？”
“你喜欢他不？”
妈你不要这么直白，人家表白都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你就这么直接一榔头问出来太让她没法接受了，这边戚母已经不耐烦，“一句话，痛快点儿。”
戚沐飞快地瞥了凌嘉禾一眼，对着戚母点了点头。
戚母转了下眼睛，突然笑开了，“你看我家这孩子，性格太内向，八竿子也问不出一句话，不像我也不像她爸，你说这年头谁会喜欢不说话的呀，这孩子也得亏是我和她爸宠着，不然在社会上指不定吃多大亏。据我所知呢，这还是我家沐沐头次谈恋爱呢，女孩儿重感情，为了那情啊爱啊，什么都不顾，要我说谈恋爱可不是两个人的事，你说你把沐沐带去了，你爸妈会喜欢吗？”
凌嘉禾点头道：“伯母说得对，这的确关乎两家人，不过您放心，我爸妈一定会喜欢沐沐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戚父插嘴。
凌嘉禾眼神注视着戚沐，“因为沐沐是个好女孩儿，伯母说现在人都喜欢听好话，这话不假，可我觉得人更喜欢听实话，沐沐善良乖巧，诚实大方，这都是很难得的品质，这样的媳妇儿我爸妈可是会抢着要的。”
戚沐被他的眼神摄住，要是以往，她都会害羞低下头，可这次不知怎么了，她直直地望向他，一点儿都不想躲避。他说出那些话让她心底震动极大，往年大家对她的评价都是内向不爱说话，学校组织捐款时她把一个月的伙食费都捐了，同学们都笑她傻，可凌嘉禾不那么认为，他注意到她所有的闪光点，洞悉她一切的想法。
他知她，懂她，爱她，护她。
这是她一生的爱人。
她绽开笑容，转过头喊戚母：“妈，我真的喜欢他。”她偷偷在桌子下面拉住戚母的手，“你就别欺负他了嘛。”
“这死孩子。”戚母连笑带骂，“问两句你就心疼了，我要是口气再凶点儿你是不是要急死啊？”
戚沐拉了拉她，戚母忍不住笑开，“我就说女孩重感情，没说错吧。”说完转过头对凌嘉禾说：“好啦，小凌，吃饭吧，我这次做的菜比较少，你下次和沐沐一起来家里，我多准备准备。”
戚沐看着笑意吟吟的两人，心想：这么一会儿就小凌了。
“谢谢伯母。”凌嘉禾道。
“什么伯母，跟沐沐一样，叫妈吧。”
“好，谢谢妈。”
怎……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变妈了？戚沐顿时石化了，这时她忽然想起凌嘉禾刚才说起他父母对她的定位，似乎从女朋友已经跃升为媳妇儿了。
这时凌嘉禾抬起头，偷偷朝她眨了下眼睛，戚沐瞪大了双眼，天哪，这只腹黑狼，攻略她妈也太快了吧。
震惊的不止一人。
坐在戚母对面的戚父也瞪大眼珠子看着戚母，老婆啊，你的熊熊烈火呢？你的滔滔嘴刀呢？你的闪闪红光呢？这才几句话就让这死小子过关了啊！
不行，他不干！
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被人带走，他转头笑眯眯地问凌嘉禾：“那谁啊……”
“什么那谁，人家有名字，叫小凌。”戚母说道。
“那个……小凌啊，你不觉得有点儿快吗？”
凌嘉禾歪头不解，“什么快？”
“你和沐沐呀。我和你说啊……”
“老戚……”戚母声音降了八调，“多吃饭少说话。”
“是啊，伯父，您别客气，多吃点儿。”凌嘉禾说。
谁和你客气，这是我闺女家，我老婆做的饭，谁客气啊？
“甭理他，小凌，来，多吃点儿。”戚母说道。
“谢谢妈。”凌嘉禾笑眯眯地回。
叫他伯父，叫他老婆妈，这反差的态度气得戚父胡子都要歪了。
戚沐看到这个情形都想给凌嘉禾鼓掌了，太厉害了，凌老师怎么就能这么快知道，他们家的主权是在她妈手里呢，强，太强了。
戚沐决定以后的工作合同都让凌嘉禾当顾问，这才能，杠杠的！
与此同时，被训的戚父看到自己老婆和他不承认的未来女婿相谈甚欢，自家闺女也眼含春情地望着那个死小子，心里非常不甘心！他今天要吃三碗饭！
吃完饭之后，戚母和凌嘉禾聊了好一会儿，戚父和戚沐负责刷碗擦盘子，两人在厨房就听客厅里戚母笑声连连，要知道戚母这些年很少这样大笑了。
客厅一片笑声，厨房这边却寂静无比，还是戚父先打破僵局：“闺女啊。”
“哎。”
“你在哪儿找的这男人啊？”
“游泳馆，刚才不是说了，他是我老师。”
“哦。”停顿一下又问：“我说，你有时候怕不怕他？”
戚沐抬头看了自家老爸一眼，“呃，是有点儿。”
戚父和她对视几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意思仿佛是说：姑娘，你也不容易啊。
因为下午凌嘉禾还有课，也就提前离开了，戚母让戚沐送他，戚沐就带着他下去了，到了楼下戚沐才松口气，紧绷的神经刚舒缓几秒，前面的阳光就被遮住，她一抬头就见凌嘉禾站到了她前面。他伸手捏捏她的脸颊，调侃道：“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她鼓起脸，“你还说，我都吓死了。”
“你妈妈也没你说的那么可怕啊，你怕什么？”
说来也怪，戚沐也很不解，“我妈好多年没那么笑过了，你到底说了什么呀？”
“没什么呀，就是你刚来游泳馆的那些事。”
“例如？”
他忽地一笑，“例如你游泳浮不起来，例如你掉水里喝了好多水。”
什么？
她正要发怒，凌嘉禾就捏住她的脸，轻轻朝两边一扯，“好啦别怕，记住你爸妈绝对是和你站在一边的，一会儿要加油哦。”
“嗯？”戚沐一愣。
凌嘉禾看她呆呆“嗯”了一声突然觉得她特别可爱，手不禁用了点儿力，“笨蛋，审问我之后，就轮到你了啊。”
戚沐马上想起来，她还有起码长达五个小时的家庭会议要开呢。
看着她一脸绝望的表情，凌嘉禾弯了眉眼，突然低下头吻了她一下。他这一下杀得她一个措手不及，连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只能睁大眼看他闭着的眼睛，黑黑的睫毛形成一个扇形，唇上热热的，又有点儿湿润。
她在他的怀里喘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随即涨红了脸。
凌嘉禾注意到，忍不住笑着说：“本来想给你点儿动力，这下你脸这么红，你爸妈肯定知道发生什么了。”
戚沐举起手捶了他一下，他呵呵地乐，一点儿不在意，反而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问：“喜欢不，刚刚？”
“下次……不准在大街上。”
他低下头，声音无辜又诱惑，“为什么？反正不是第一次。”他拉着她的手到唇边吻了一下，“我以为你喜欢的。”
看，这人多可恶，占了便宜还卖乖。
戚沐斗不过他，只好推他，“快走啦，送你下来这么长时间，我就算不脸红爸妈也要怀疑了。”
凌嘉禾也知道时机不对，就不再逗她，摸了摸她的脸，开车离开。
戚沐站在楼门口，直到他的车消失，才转身回去，结果一回头就看到戚父站在电梯口一脸铁青地望着她。
戚沐愣了下后，小跑几步到他身边，小声叫：“爸。”
戚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点头重重“嗯”了声。
两人回屋之后，戚母把戚沐的衣服都拿出来洗了，戚父就叫她先跟他说说工作上的事，出乎意料的，想象中的家庭大会没有开，等到快晚上，戚父戚母说要回去，戚母叫戚父下楼取车，戚沐忙拦着说：“多留一会儿嘛。”
“再晚就天黑了，正好你爸把车开回去，就不多留了，改天你叫上小凌，一起回家吧。”戚母说。
看到她接受凌老师，戚沐心里高兴，拉住戚母的手甜甜喊了声妈。
戚母横她一眼，“一个男人就能让你这么跟我撒娇，别以为就这么简单地过去了，我听小凌说了，你和他交往之前就见过何九了，别人我说不好，你表姐都通过了，我心里还是有点儿底的。”
呃，她的地位还不如她表姐吗？
“而且我看了下，那孩子确实不错，长得好，还会说话，家庭条件看起来也不错，倒不是我们高攀，起码这男人会疼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顿了顿，戚母才又低声说：“而且妈也不想你总念着那个姓黎的小子，上次是妈话说重了，你别放心上。”
这么些年，她妈什么时候服过软，就算是真错了，她妈也不会承认，可现在，她妈妈说让她别放在心上。
戚沐觉得眼眶发酸，声音发哑，“妈……”
戚母抬头看了她一眼，马上说：“我走了，你别送了。”
戚沐知道戚母的心性，顺从地听了。
走到门口戚母又说了句：“过几天你姐祭日，你也来吧，你姐虽然性子冷，但她随我，心是热的，小时候爸妈不支持你画画，还是你姐说服我们让你学的，你姐还不让我说。她现在走了这么些年，妈也不希望你心里怨她，过几天回家吧。”
戚沐闻言顿时愣住，不禁退了几步，她极力压抑住情绪，轻声回：“我会回去的。”
戚母应了声，关门离开。
过了好久，戚沐才坐回沙发。
她开始回忆那些她从来不愿意回忆的过去，那些年里，爸妈的眼里只有戚尤，她那么优秀，那么瞩目，她的光芒掩盖了一切。当时所有人对戚家的第一印象都是他们家的长女特优秀，多少年才能出一个的那种。
人无完人，她优秀而美丽的姐姐性格冷淡，少有笑颜，戚沐只记得她笑过两次，一次是她收到美国研究室的邀请，还有一次，就是她初中获得全校绘画大赛的时候，那时高挑美丽的戚尤站在她面前，低头看了眼她的画，笑着说了句：还不赖嘛。
可那时她没有接受她的赞美，而是抱着画跑回了房间。
现在想想，她的姐姐，也许是在用她的方式来爱她。
客厅里总有她爱吃的零食，生日时戚尤送她的礼物总是她最想要的，每次和黎亦宸玩得太晚被妈妈训也是被戚尤拦住。还有那次，她伤心到绝望，想要放弃黎亦宸，甚至放弃画画，也是戚尤当头一棒，言语中打击了她，却也带给她动力与坚持，甚至于她的梦想，都是戚尤间接给她的。
“戚尤……”她喃喃低语，“姐……”她喊出这个少有的称呼，在房间里无言低泣。
凌嘉禾这边下了课，给戚沐打电话，打了几次那边才接，刚一说话，他就听出那边沙哑的声音，忙问：“怎么了沐沐？你爸妈说你了？”
“没有。”
“我这就过去，你好好在屋里待着。”
当凌嘉禾看到给他开门的戚沐时，差点儿认不出来她了，白天还笑意盈盈的，这才几个小时，就变成披头散发，眼睛红肿的样子了。他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看，“这是怎么了？伯父伯母对我不满意？”
戚沐闷闷地摇头。
“那是怎么了？”
戚沐走回房间，一语不发。
凌嘉禾跟着进去，把屋子里的灯打开，再把挂在外面的衣服拿进屋子，刚放下，他就被戚沐自后抱住，她抱着他仍旧不言不语，他握住她放在他腰间的手，慢慢转身把她搂在怀里，他的下巴磕在她头上，过了好一会儿，低沉温柔的声音响起：“沐沐，你信我吗？”
“嗯……”
“那把你心中的事说给我听吧。”
她犹豫片刻，终是把戚尤的事情说给了他听，这时凌嘉禾已经搂着她坐在沙发上，他抚摸着她的长发，轻声说：“我觉得你姐姐不会怪你，她那么爱你、疼你，绝对不会希望在她离开后，你自责难受。”
“可是，我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那现在开始，你可以为她做。”他让她坐起来，握住她的双臂，“你说她给了你梦想，那么就为了她，实现这个梦想，赢取那个大赛！”
戚沐有些犹疑，“我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凌嘉禾笑着回，“别忘了，你是你姐姐的妹妹啊。”
她低头思索片刻，再抬头时眼神坚定，“对，我可是戚尤的妹妹呢！”
他揉揉她的头发，“以后不准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哭了啊。”
“哦。”
“你说我这么好，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儿奖励？”他问。
戚沐眨眨眼，“什么奖励？”
他凑到她耳边，“像中午我给你的动力一样。”
戚沐咬了下唇，眼睛一转，“我有更好的。”说完在凌嘉禾疑惑的眼神下走进房间，出来时背着双手，“你把手伸出来，闭上眼睛。”
凌嘉禾笑看着她，“这么神秘。”说完闭上眼，伸出手。
他感觉到一个微凉的金属体被她放到手心里，他睁开眼，看到一把钥匙在他手上，这钥匙属于哪儿显而易见。
戚沐显得有些羞赧，“那个，我爸妈说你合格了，要我改日带你回去，到时候你也可以一起看看我姐，就这样。”说完她转过身要去收拾衣服好避开他，谁知下一秒就被他抱住，原地被他抱着转了三四圈，她吓得大叫，他却开心地肆意而笑。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脸埋在她脖子里一动不动，他不动，她也不敢动，他口中呼出的热气从脖颈蔓延到胸前，引得那里一片战栗，又痒又热，她想伸手捂住，却不敢动。
“沐沐。”他喊她。
“我在。”她应他。
“我爱你。”
“嗯。”
“就‘嗯’？”
“那不然呢？”
他抬起头，难得没有逗弄她，展开手掌，笑着说：“算了，就让你爽一次，有这个也够了。”
戚沐仰头望着他，终于明白一句话，那一低头的温柔，只属于她。
她倾身揽住他，弯了嘴角，“不然，也可以这样。”
她揽住他的脖颈，把自己温热的唇送到他的嘴边。
第二天，戚沐去游泳馆，今天是游泳课最后一天的课程。
令她意外的是，唐玉也来了，两人结伴到更衣室，她一边换衣服，一边听唐玉跟她说关于她男神的事情。
唐玉一脸沾沾自喜地说：“我男神身体好多了，多亏了我的精心照料呀。”
戚沐笑了下，“是你把他打骨折的，当然要你照顾了啊。”
“那还不是他说那种话气我嘛。”说到这里她嘟着嘴看着戚沐，“我还没说你呢，上次我哭花了妆，你都不告诉我一声，害我一路被围观就算了，你不知道，我男神见到我的时候，都笑岔气了！”
“我那时候是要和你说的，谁叫你总打断我。”戚沐想到那个场景就忍不住扑哧一笑，“再说，你不是说我陷害你，我可不能白被你说了，得落实一下事实嘛。”
“哎呀，你还挺小心眼儿的！”唐玉作势要掐她，戚沐赶紧躲开，“不过说起来也得谢谢你。”
“谢我什么？”戚沐诧异了。
“要不是你，我也见不到我男神大笑的样子啊，他笑的时候可好看了。”唐玉仿佛在回忆，说完之后，就低头微笑，那笑容甜蜜美好，让戚沐有些熟悉。
曾经的她，也因为记忆中那个少年的微笑而这样暗自欣喜，不过她是暗恋，唐玉是明恋，如果那时她勇敢一些，是不是结局就会是另一种？
然而往日不可追，戚沐不愿再做这样的假设，她上前主动握住唐玉的手，这让唐玉惊讶了一下，睁大眼睛听到戚沐说：“唐玉，你这么勇敢，一定会拿下你的男神的，加油。”
唐玉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么严肃干吗，我拿下他是迟早的事儿。”
这样自信而可爱的女人，如果那个男人不要，绝对是他的损失，戚沐想。
过会儿，唐玉又道：“再说了，你都为了我的追男神大业把自己奉献出去了，我要是不成功，就太完蛋了吧。”
“哎？”戚沐没懂她的话。
就见唐玉一脸坏笑地搂住她，笑呵呵地说：“你和凌嘉禾，我都听我老爹说了，不然我能来游泳馆嘛。”
“啊，你爸爸怎么知道的？”
“听凌嘉禾他爸妈说的啊，据我爸说，他们还要视察你呢。”说完唐玉拍拍她的肩膀，“你也加油！”
什么？
凌嘉禾的爸妈要来视察她？
还没等戚沐稳定心思，她就被唐玉拉去上课了，凌嘉禾早就等在那里了，他背对着她们，上身赤裸，穿着深蓝色泳裤。以往他这样，戚沐都觉得没什么，可自从他们确定关系之后，戚沐每次看见他这个样子，都脸红耳赤不敢看他。
凌嘉禾见到她们，对她们绽开一个微笑，唐玉大方地打招呼：“嘉禾哥。”
“嗯。”他应了声，转头看向戚沐，戚沐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最先落在他的唇上，回忆起昨晚差点儿失控的事情，她唰一下红了脸，期期艾艾地喊了句：“凌老师。”
他闻言轻笑了声，声音不大，却好似在她耳边响起，戚沐感觉身体的温度都升高了。
过会儿，另外三个学员也来了，凌嘉禾让他们一字排开，开始做做伸展运动活动关节，最后一堂课，凌嘉禾给他们设定了一个任务。
每人游200米，看各自要用多长时间，可以用自己最擅长的游泳方式，三个男学员最先，唐玉和她在之后。三位男学员实力相差无几，速度都极快，唐玉因为之前有底子，成绩也是相当不错，到了戚沐这里，在其他五人的注视下，她有些紧张，不安地看向大家，正巧眼神对上凌嘉禾，他清雅一笑，朝她轻点头以示鼓励。
只是一个眼神，她顿时觉得心底涌现出巨大的能量，她也点点头，一步步走向泳池边，泳池中的水清澈可倒映人影，她看到水面上的自己穿着凌嘉禾买给她的泳衣，想起最初两人相遇的情景。
她在游泳馆迷路，他将她寻回。
她因泳衣困扰，他便带她去买。
她对感情之事犹豫不决，也是他给了她勇气。
从一开始，他便亦步亦趋地引领着她向前走，让她更加勇敢、更加自信。
想到这里，她莞尔一笑，摆好姿势，双腿用力跳进水中，微凉的水极快地蔓延全身，她从水面露出头，双臂向前划，双腿打水，一下一下往前游去。手臂分开水流，在水中造出一个缝隙，她便如同小鱼一样，从那缝隙中向前钻去。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记得不断向前，终于不知游了多久，她摸到了泳池的边缘，一个转身，回转继续游。在第四次摸到池壁时，哨声响起，她摘下泳镜，双手扶着壁沿呼呼喘气，这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她一抬头，就见凌嘉禾弯腰笑着看她，“成绩还可以，虽然是倒数第一，以后要加强练习才行。”
戚沐没有把手搭上去，而是在水里说：“可是今天是最后一堂课了，想多练习也不能来这里了。”说到这里她想到一件事，笑着说：“对了，凌老师你知道吗？有人说我为了不花学费来学习，故意把你拐跑了呢。”她这话声音很低，只有两人可以听见。
凌嘉禾眨眨眼，显然不知她已经知晓这件事了，下一秒他勾起嘴角，伸手握住戚沐的胳膊，将她拉出泳池。他用的力气大了些，不着痕迹地就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凌嘉禾在她耳边说了句话，本就有些体力不支的戚沐瞬间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将他压下，另外几个学员看到跑过来帮忙，将坐在凌嘉禾身上的戚沐拉起来，而那时的她脸颊通红，手忙脚乱地退到一边。凌嘉禾倒是老神在在神色自若，由众人扶起来后，轻飘飘地瞥了戚沐一眼就继续上课了。
之后的时间，凌嘉禾没有让大家下水，而是讲解了一些在野外江河游泳时的救生诀窍，很多人自以为学会了游泳就逞能到深天江河中玩耍，可谁知有多少游泳健将都被水淹没。
“这样，你们说说你们对水的理解。”凌嘉禾对大家说。
唐玉先开口：“水很重要啊，我们平常要喝水，女孩儿化妆也要补水，生活上用的也很多。”
“对呀，洗澡吃饭什么的都不能少了，生活必需品，要是在沙漠，有时候水比黄金都值钱。”
轮到戚沐，她想起一件事，轻声说：“水有时候也很可怕的。”
凌嘉禾点头道：“的确，对水，我们应该敬畏。”
“水赐予人们生活的基础，是必不可少的必需品，人一周不吃饭也许不会饿死，可超过三天不喝水，必死无疑。”
“水也是温柔的。”他走到泳池边，看着水池里的水，“它轻柔划过你的身体的时候，大家都会感觉到舒服与快乐，可当水暴躁起来，也是可怕得令人无法抵挡的，就像海水的旋涡，河水的急湍，雨水的汹涌等，所以，每一次下水，都不要掉以轻心，不要以为自己已经熟悉水性。”说到这里他笑了下，“水就和女人一样，你永远不会了解的。”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连连点头称是。
凌嘉禾站起来，看着众人道：“所以，下水时就像对自己的老婆一样，要哄着它，可不能逆反，懂了吧？”
“呀，你很懂行嘛，嘉禾哥！”唐玉打趣道。
凌嘉禾没回嘴，眼神扫了下戚沐，脸上绽开微笑，“好，到今天我们班的课程全部结束，希望你们学有所成，真正喜欢上游泳这项运动。”
这一瞬间，五位学员心底都隐隐生出一种责任与荣耀感，师者，传授学者之所长，弟子，所学必学以致用。
这次学习，他们不仅仅是学游泳而已，而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开始喜欢上游泳，体会到自由又快乐的感觉。人虽不能像鸟儿一样翱翔天空，却可以如鱼儿般畅游水中，抛下一切烦忧与顾虑，安心沉入水中，像是幼儿时被母亲抱入怀中一般，那感觉怀念又安心。
至此，游泳班的课程正式结束。
结课后，他们各自离开泳池去冲澡换衣，戚沐回到更衣室换好衣服之后，看到手机提示灯在亮，点开一看是凌嘉禾的短信，叫自己到他办公室等他。于是戚沐拿着包照着记忆的路线到了他的办公室，在门口的时候她敲了下门，里面没有回应，她便推开门进去等他。
十几分钟后，凌嘉禾已经换好衣服回来，推开门看到戚沐后朝她一招手，“走吧，我之后没课了，一起回去。”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戚沐的脚步渐渐慢了，不知不觉拉开了些距离，凌嘉禾一回头，就见戚沐离自己一米多远，他停下脚步，“沐沐，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没……没有啊。”她心虚地回答，也停下了脚步。
凌嘉禾见她表情有些奇怪，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怎么？我刚刚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他指刚刚在泳池那件事。
他一指明，戚沐的耳根就热起来了，她别过脸否认：“没有。”
“肯定是生气了吧，不然怎么会离我这么远。”
他语气略微沉郁，戚沐一听就着急地回：“没有，我……我很喜欢那句话的。”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凌嘉禾展颜一笑，眼里写满得逞后的沾沾自喜，戚沐马上明白自己又着了他的道，气得鼓起腮帮子，扭头不理他，可他拉住自己的手，她也走不了。
“原来你喜欢啊，喜欢就说嘛，沐沐，你不要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我们是情侣，现在更应该对彼此坦诚不是吗？”
他的话在情在理，戚沐稍稍抬头看他一眼，便说：“我怕离你太近，让人看到了，会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嘛。”毕竟现在游泳馆里流言那么多，她最开始也从卫瑶嘴里知道凌老师从前不收女学生就是为了避嫌，现在两人走在一起落实了谣言，对他以后的工作有影响了多不好呀。
凌嘉禾听到她的回答轻轻一笑，单手搂住她的肩将她搂到怀里，“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真是个傻瓜。”
戚沐本想推开他，可他的怀抱宽阔又温暖，让她一时难以抗拒，咬了咬下唇后，便伸手抱住他的腰。
几分钟后，卫瑶本来正在前台接电话，就看到他们馆“馆花”拉着一脸通红的戚沐出来，他还朝她摆了摆手打招呼，这倒没什么，只是，戚沐脖子上那几块红印太明显了吧！
大新闻，大新闻！
本以为他们馆花是个清心寡欲的，没想到竟然是肉食男啊！
戚沐能感受到周遭浓烈的视线，只好缩着脑袋跟在凌嘉禾身后，他拉着自己一步步向外走去，到了外面那些视线才少些，到了车子旁边，戚沐赶紧上车，凌嘉禾歪头笑着看了一会儿才到驾驶位。
两人本打算吃饭，中间凌嘉禾接了个电话，对戚沐说：“我妈叫我回去一趟，要不我送你到老三那里吃点儿，然后你再打车回去？”
“不用了，要不你送我回家吧，我家里还有我妈给我包的饺子。”
凌嘉禾点头说好，就启动车子送她到了她家楼下。
“回去吧，我明天再来找你。”凌嘉禾说。
“找我干吗啊？”
“去游泳馆啊，你的游泳技巧还需要练习，你忘了我的话了？”他一语双关，让戚沐想起他在课上说的另外一句话。
那时，他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你是我永远的VIP。”
戚沐眼睛一转，难得没有抗拒，而是上前抱了他一下，轻声说：“那我明天去游泳馆找你。”
凌嘉禾本来微微一怔，但很快又将她搂到怀里，抱了好一会儿才在她耳边说：“我等你哦。”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浑身热腾腾地发烫，不知是夏日的暑气，还是他吹到她耳边的热气，总之，论起调戏人，她是比不过他的。
过一会儿，凌嘉禾开车离开，戚沐笑着转身往楼里走，刚走到楼门口就有人叫住她：“气球。”这称呼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几年下来的习惯称呼，陌生的是她在听这个称呼时平淡而无波的心境。她转过身，看到黎亦宸站在圆柱旁边，额头上隐隐渗出点点汗珠，知道他在这里等了不少时间，所以，刚刚的一切也都落入他眼里了吧。
她低下头想了下，随即走近黎亦宸，“阿宸，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他反问。
“当然不是。”
这番话之后，两人便都沉默下来，气氛一下子僵了。自从上次两人谈话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隐隐发生了变化，不复从前欢乐随意的样子。
还是黎亦宸先开口：“我有些话和你说，上去吧。”说完便往里走。
戚沐哎了一声，叫住他，“阿宸，我们还是在外面说吧，这附近有个冷饮店挺好的。”她和凌嘉禾是情侣关系，何况之前还和黎亦宸有过那样的谈话，无论怎么样，她都不想再让他到她家里。其实除了这些，戚沐还隐隐有些害怕，上次咖啡厅里黎亦宸的样子实在有些吓到她了。
黎亦宸是在社会上历练过的人，听到她这样说，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他苦笑一下，“怎么？我现在连去你家都不行了？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戚沐自然知道他指的“他”是谁，她抿起嘴角，“他没说过这些话。”凌嘉禾从来不在她面前说一句黎亦宸的不好，对黎亦宸的揣测，戚沐是有些不悦的。
黎亦宸看到她的脸色，也惊讶了下，随即妥协道：“那好，我们去冷饮店，我也怕我会冲动。”过一会儿又说：“你先去楼上换身衣服下来吧，我等着你。”
戚沐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听了他的话上楼了，等到卫生间整理头发时才注意到脖子上的斑斑红印，她又羞又恼，原来刚刚在游泳馆一路的视线不仅仅是凌嘉禾拉着她，还因为这个！
想起黎亦宸看到她时的脸色，戚沐不禁抿了下唇，转身到房间换了身高领衬衫，这才遮掩住。她把头发扎起来，拿起包走下楼，黎亦宸背对着她站在原地，她叫了他一声，他转头视线首先落在她的颈上，然后目光向上与她对视几秒后才道：“走吧。”
两人并肩走到距戚沐家不远的冷饮店，其间并没有任何交谈，两人坐下，服务员过来问道：“两位要点些什么？我们家出了一款新品，是情侣最喜欢点的，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要个冰咖啡和珍珠奶茶，珍珠奶茶里多加些冰块。”黎亦宸抢先道。
服务员记下后转身离开。
“你过得挺好的。”他说。
戚沐“嗯”了一声，问：“你怎么样？”
“下个月公司就会把我调到忆城去了。”忆城是黎亦宸当初念大学的地方，离永兴市甚远。
戚沐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讶，“那么远啊。”
“还好，分配给我的职位是经理，在那里熬个几年再回总公司对我的职业发展会更好。”
他这么说戚沐心稍安，“哦，是吗？我也不大懂这些，你既然说好，那肯定就很好了。”
听到她这么说，黎亦宸瞬间有些愣怔，她总是这样信任他，相信他所有的判断与决定，以至于让他认为她永远不会与自己有争执。想到这里他在心里叹息一声，片刻后，从包里拿出一件东西放到戚沐面前。
戚沐一看，原来是房产证。她疑惑地看向黎亦宸，这时服务员将饮料送来，黎亦宸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想了片刻抬起头对她说：“怎么样？我很厉害吧，现在就能在永兴买套房子了。”
见戚沐不说话，黎亦宸突然笑了，那笑容是从前在她面前那般恣意，“怎么了气球？被我镇到了？”
其实戚沐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她想起上次黎亦宸说的话，他能在永兴市买一套房子，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她那时回答她不要，不要房子，也不要他。
他们之间怎么会走到这步田地呢？
黎亦宸见她不回话神色也未变，话锋一转问戚沐：“气球，你记得我妈吗？”
“当然啊，阿姨还好吗？”
“不大好，其实这些年她的病一直没怎么好转，时好时坏的，一直在医院养着。”
戚沐顿了下才回：“那她住哪个医院？我去看她。”
“不用了。”黎亦宸摆摆手，“过阵子我就将她一起带到忆城，那里有一家医院专门治疗痴呆症，正好我也离她近些，方便照顾。”
说到这里黎亦宸又喝了口咖啡，顿了顿才说：“这房产证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见戚沐要说话，他做手势拦了下来，“你先听我说完。”
“气球，上次之后我想过了，可能从一开始，我们选择的路就不同。我过惯了苦日子，那种受人冷眼的滋味我太懂了，我不希望你和我在一起也过这种苦日子，所以这么多年我都一意孤行。”的确，因为受到戚尤的影响，让他的想法产生了变化，可选择是他做的，怨不得任何人，那件事他也不打算再和戚沐提，他停顿了一下才又开口：“其实你的心意，我不是不懂，只是，我不敢去确定。总之，是我对不起你，这个，算是给你的礼物，也是我的赔礼，反正从一开始，我就想给你的。”
戚沐听到这里垂下眼，拿着吸管搅动奶茶里的冰块，再抬起头看向黎亦宸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她朝他笑了下，把房产证推回去，“这东西我不要。”
“气球……”
“阿宸，你不欠我的。”戚沐微微朝他笑道，“你找我说这些话，又说你要走了，感觉就像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似的。我和你一起长大，我们之间关系没有那么薄弱吧，除了那些，我们还是朋友啊，你用这么一张纸就把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都否定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听到他这样回答，戚沐心稍安，重重地呼口气，“阿宸，其实我喜欢你那么久，的确有伤心难过的时候，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喜欢你是我的事情，我多么喜欢你、喜欢你多久，都是我的事情，所以你不欠我的。”
听到她这样说，黎亦宸看向她的眼神瞬间多了许多东西，戚沐也注意到，于是别过脸加了句：“我以前不后悔，现在也不会后悔。”
黎亦宸顿悟，她以前多喜欢自己，现在就加倍地喜欢那个男人，他是知道她的，一旦她坚持，绝不会轻言放弃。
他和她，终究是错过了。
黎亦宸低叹一声，“我明白。”片刻后，他展颜笑道：“那这个我先收下，等你有孩子了，我给他，这你不能推了吧。”
戚沐怔了下，“等到那时再说吧。”
他看着她，突然笑了，那笑容跟从前很相似，又有些不同。
临别时，黎亦宸将她送到小区楼下，笑着说：“你也别那么傻，可别真的被人吃干抹净，男人可没一个正经的。”
这话戚沐信，她以前认为凌老师是个多正经负责的人啊，可结果根本是个腹黑狼，笑眯眯地把你吃了还让你心甘情愿，她猛然想起在游泳馆的时候，两个人就在走廊……
还好那时没人看到，不过一想起，戚沐的脸上还是蒙上一片红晕，她抬头回黎亦宸，“我知道啦。”
黎亦宸一瞥便定住了，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戚沐，腮飞红晕，艳若芳华，那嘴角的笑容，是从未在他面前绽开过的美好。
他伸出手，突然将她抱住，戚沐被他这一下子弄得措手不及，还未等她推开他，黎亦宸便松了手，侧过身子，低声说了句：“气球，以后不要对我这样笑了，我怕我舍不得。”
戚沐一怔，不知怎么回答。
他顿了顿，又说：“等我到了忆城，会买特产寄给你的。”
“好……”
“我走了，你也回去吧。”说完这话，黎亦宸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戚沐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许久，“再见了……”
那个在她记忆里恣意笑着的少年，终究是渐渐抹去，不复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