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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方刚等人搬到海北办事处客房部以后,一天傍晚,魏国进入张毅的住房,亲热地说:“张书记,你们也太克己了,住到这样简陋的地方。”他顺手将一条三五香烟放到了桌上。

“我看这里的条件很不错。出差办案能有这样的地方住,就心满意足了。”张毅说着顺手把香烟往魏国身边一推,“外国烟我抽不惯,太冲,我还是喜欢抽我们本省的,价廉物美,烟又平和。”

魏国又把烟放进抽屉里:“一条烟小意思,烟酒不分家嘛。”

张毅又把烟拿出来说:“这种烟我确实抽不惯,你自己留着抽吧。”

魏国只得把烟抓在手里:“好吧,明天我给你另外拿两条好一点的国产烟来。”

张毅推辞说:“好烟我可不敢抽。人抽高档烟容易适应,反过来再抽中低档的就不适应了。我在你这里抽惯了高档烟,回去怎么办?”

“只要我们是朋友,你今后的烟我就全包了。”

“万一我们成不了朋友,怎么办?”张毅侧眼望着魏国说。

魏国拉长了嗓音:“这就看你了!”

张毅也拉长声音回敬道:“关键还得看你呀!”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魏国又转换了话题:“呃,张书记,今天是星期六,大家辛苦工作了几天,去我们自己的娱乐室唱唱卡拉0K,放松一下。”他见张毅不表态,“怎么,这点面子也不给?”

张毅解释说:“不是,我今晚要去郊区三角坪看一位朋友,你跟方厅长说说吧。”

“你去三角坪多少号?”魏国眼睛闪亮地问道。

“158号。”张毅随口答道。

“我派车送你去。”

“不用,我搭公共汽车去。”

“纪检干部真讲廉洁,了不起!”

这时,方刚走进房来。张毅问道:“方厅长,今晚有什么事吗?我想去三角坪看一位朋友。”

“给他去了电话吗?”方刚提醒说。

“我只记得他住的地方,不记得他的电话号码了。”

“今晚没有什么事,叫向荣陪你去吧。”

张毅摇了摇手:“不用了,我一个人去。”

魏国笑嘻嘻地对方刚说:“今晚星期六,调查组的同志去唱唱卡拉OK吧,听说方厅长的歌声非常优美动人。”他见方刚在犹豫,又解释说:“去我们办事处自己的娱乐室,又不是公款消费,希望方厅长给个面子,一展歌喉。”方刚转身征求张毅的意见说:“你看呢?”张毅知道方刚喜爱唱歌,就表态说:“让大家玩一玩吧。”

张毅走出办事处,来到街道边的公共汽车停靠点等车。

不远的地方,一个骑摩托车的人戴着罩面头盔,停在那里注视着张毅。一辆中巴车开了过来,停在张毅身边。张毅上车,中巴朝着郊区开去。

摩托车也朝郊区方向开去,很快超过了中巴。在三角坪的分叉路口,摩托车穿过一条小路,来到了158号。这是一座漂亮的新式农家小院落。骑摩托的人敲门,叫喊,院里没有任何动静。他拨通了手中的大哥大:“158号,没有人在家。”然后将车停在另一家农户的小楼边。

张毅在三角坪的分叉路口下了中巴,沿着小路步行。他来到158号院落。敲门,没有动静,大声叫喊,也没人答应,只得扫兴地往回走。

张毅在三角坪分叉路口等车。骑摩托车的人从他身边飞驰而去。

海北的夜,灯火辉煌,五颜六色,犹如闪烁不定的满天繁星,令人神秘莫测。一条小街上,一家门面较好的发廊,花样多变的霓虹灯闪耀着迷人的色彩。在灯光昏暗的封闭式按摩室里,一个中年男人与暗娼正在床上抱做一团。突然,两名公安干警闯进来厉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穿好衣服,跟我们到派出所去!”

两人很快被带到了后街派出所内。贾所长和一名干警坐下来讯问男的。暗娼被两名女干警领到了另外的房间。

贾所长依照通常的程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年龄,籍贯,工作单位。”

那人低头不语。

贾所长提高嗓音说:“你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呢?”

那人抬头疑惑地望了望审问人员,立即掏出身份证递上说:“我叫张毅。”

“你知道你是在干什么吗?”贾所长问道。

那人点头哈腰地说:“嫖娼,嫖娼。”

贾所长见他很爽快地承认自己是嫖娼,就冷冷地说:“罚款五千元。带钱了吗?”

“我没带那么多钱。但我在锦江驻海北办事处有公务,让我打个电话给办事处魏主任,请他想办法送钱来好不好?”

贾所长听说要找魏国送钱来,就点了点头。

那人拨通电话说:“魏主任呀,我遇到了麻烦,请赶快送五千元钱到后街派出所来。”

贾所长吩咐做记录的干警说:“你把讯问笔录整理好,叫他签字。我去看看女方的情况怎么样。”

那人在整理好的讯问笔录上签字。接到电话就赶来的魏国,一进门就吆五喝六地喊道:“贾所长在吗?”他一眼看见站在旁边的干警:“是小刘啊,给你添麻烦了。这位是我的朋友。山不转水转,你们抬抬手吧。”

贾所长闻声出来说:“原来是魏主任呀,请坐请坐。”

“你们工作很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闲话少说。钱我们可以给一万,不要收据。但要请你们绝对保密。”魏国也不转弯抹角,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贾所长见魏国够义气,就非常客气地说:“真对不起,惊动了魏主任的大驾,我们兄弟之间,一切好商量。请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把人带走吧。”

张毅有些疲倦,精神不振地回到调查组住地,正碰上向荣和两名调查组人员刚唱完卡拉OK回房。向荣情绪亢奋,口里还在哼着“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的歌词。另一个组员看见张毅那困乏的样子,就关心地问:“你怎么没去唱卡拉0K,身体不舒服?”“没什么。我去郊外看一位朋友,没碰着,感到有点累。”张毅说完,进到房里,倒在床上睡了。

张毅嫖娼的事很快传到了锦江。戚新国坐在办公室的安乐椅上得意地摇晃着。郑彪推门进来,随手关上门神秘地说:“告诉您刚得到的一个消息,张毅在海北嫖娼被抓获了。”

戚新国不屑一顾地往后一躺,望着天花板:“你这是迟到的消息了。”

郑彪递上一支大中华香烟帮戚新国点燃后说:“您知道了?”

戚新国继续摇着安乐椅,侧过头来用猜疑的眼光盯着郑彪:“张毅是真嫖娼,还是你们做的圈套?到时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张毅嫖娼,是板上钉钉覆了眼,推不脱赖不掉啦。”郑彪把握十足地说。

戚新国喷出一口烟雾问道:“你怎么说得这样肯定?”

“他当场被派出所抓获,有讯问笔录,他和暗娼都作了交代,而且签了字,是魏国亲自去领回来的。”

锦江市委小礼堂里正在召开全市反腐败工作再动员会议。

主席台上坐着戚新国、袁佑明、尹葆春、胡国民等市委常委和市人大、市政协以及军分区的负责同志。台下坐着全市处以上干部。

戚新国慷慨激昂地说:“腐败与反腐败是一场严重的政治斗争。我以前对市里的腐败现象认识不足,总认为处以上干部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现在看来,事实不是这样。”说到这里,他抽出一支“大中华”点火抽烟。台下叽叽喳喳地在议论。

“谁出了问题?”一个戴眼镜的胖子问身边的一个女干部。

女干部漫不经心地答道:“可能是说宏达公司总经理带着情妇跑了吧。”

“恐怕不是讲朱崇吧?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一个瘦个子插话说。

“今天反腐败工作再动员会议,市纪委书记张毅怎么没参加?”胖子似有所悟地问道。

瘦子一望主席台:“呃,真的,张书记怎么没参加?”

“听说他在海北办案,还未回来。”女干部回答说。

戚新国又喝了一口茶,提高嗓音说:“今天是处以上干部会,我就跟大家吹吹风。我们市里除了朱崇的问题,还有那么一个市委常委,专抓纪检工作的,在外地嫖娼,被派出所当场抓获了。”

会场顿时像滚油锅里掉进了水珠子,噼里啪啦地响开了。

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尹葆春拿过戚新国面前的话筒大声说:“大家肃静,不要开小会。关于一名常委嫖娼的事,只是有人写匿名信检举揭发,并没有查证落实,请不要外传。”

戚新国瞪了尹葆春一眼说:“你怎么知道还未查证落实?”

“张毅是否嫖娼,应该由省纪委调查结论,我们不能在这种场合信口开河!”尹葆春毫不客气地争辩说。

袁佑明立即劝阻:“不要在会上争了,影响不好,会后再个别谈吧。”

戚新国抓过话筒大声叫嚷着:“因此,我们一定要加大反腐败的力度!”

主持会议的袁佑明神色紧张。他立即拿过话筒小结说:“刚才新国同志作了一个很好的动员报告,我们要认真领会它的精神实质,认真抓落实,把我市反腐败斗争深入持久地开展下去。新国同志讲话中提到的个别事例,大家没有传达任务,不要外传。散会!”

听众走出会场时,还在议论纷纷。

戚新国、袁佑明、尹葆春等人正要离开主席台时,报纸、电台、电视台记者围过来请示说:“戚书记,一名常委嫖娼的事,可不可以登报、上电视?”

“你们看着办吧。”戚新国不置可否地扬了扬手说。

尹葆春厉声说:“不行!涉及市委领导的问题要登报上电视,必须经过省纪委同意。谁擅自作主,就追究谁的责任!”

袁佑明拍着一个记者的肩膀说:“这件事请暂时不要登报上电视。如果有必要,我们会通知你们。”……

在省城,司马民望的办公桌上也摆着一封匿名举报信,说张毅嫖娼被抓获。旁边还有钟国梁、魏尚飞批给司马民望的同样内容的举报信。司马民望拿起魏尚飞的批示,在琢磨思考。

魏尚飞的批示措词非常强硬:“张毅嫖娼,应立即停职审查,严肃处理。执法违法,从重处罚。”

司马民望站起身来,心情沉重地背着双手在房里缓缓地走来走去。这突如其来的举报信和省委主要领导的批示,把他在海北的部署全打乱了。案子还没有查出眉目,调查组副组长却出了严重问题。这实在太意外了。他跟张毅半年来的频繁接触,觉得张毅嫖娼真不可思议。司马民望从心底里就不相信这些内容差不多的匿名举报信,但举报信的内容又那样具体,有时间、有地点,有情节,有可供调查的单位和人员,这使他又不能不认真对待。尤其是涉及纪委的干部,是真是假都得查个水落石出。他毅然地拿起电话,拨通了方刚的手机:“方刚吗?

你旁边有人没有?好。我告诉你一个严重情况。有人揭发,张毅在海北嫖娼,被派出所抓获。你把其他的事情放一放,与黄达生秘密调查一下,揭发信我明天派人坐飞机送来。”

司马民望跟方刚通过电话以后,想使自己的心尽快平静下来。他要仔细考虑下一步的棋怎么走。但一阵烦人的电话铃声又打断了他的思路。司马民望抓起电话,心烦地问道:“谁呀?”电话传出尹葆春的声音:“民望同志,我有一件重要事情跟您汇报。戚新国同志在全市处以上干部会上,说市委有一名主持纪检工作的常委在海北嫖娼被抓获了。他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大家一听,都知道是指张毅。这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民望听了电话的内容,心里对张毅嫖娼打上了一个更大的问号。他对着电话筒问葆春,似乎又像问自己:“他们的动作为什么这样快呀?是不是急不可待了?”

“我也感到有些反常,就打电话问问您。他们还想通过广播电视和报纸,对张毅的事不点名地曝光,我和佑明同志坚决制止了。”尹葆春又汇报了新的情况。

司马民望听到这里,来了火气:“真是岂有此理!还未查证落实,怎么能公开宣传呢?葆春同志,你和佑明同志这个关把得好。张毅嫖娼的事,现在还不是宣传的时候。”

“张毅的事要尽快有个说法,不然下面说什么的都有。”尹葆春提议说。

“请放心,我们会抓紧时间弄清楚,一定秉公处理。”司马民望心烦地挂上了电话。他心里想,有人要急着拿张毅的事作文章了,自己一定要沉着冷静,不能心浮气躁。

司马民望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林虹立即接过他的公文包放进柜里,然后又递上一杯茶,让他换上拖鞋坐下休息。小狮毛狗亲热地围着他嗅来嗅去。玲玲在房里练钢琴。琴声优雅。

司马民望刚坐到沙发上,一条眼镜蛇突然从旁边伸了出来。它高昂着扁扁的头,不断吞吐着分又的舌头。司马民望意识到是捉蛇的时候,立即保持静止的姿态,然后把拖鞋往旁一踢。毒蛇听到响声,刚侧过头,司马民望就快速出手,死死掐住了蛇的下颌。毒蛇也一下缠上了他的手臂,尾部在他的背上搅动。

司马民望箭一样窜到卧室的门边,将蛇在门框上狠狠地碰撞,直到蛇身松落下来。小狮毛狗吓得躲进了茶几底下。司马民望已满头大汗。

吓呆了的林虹刚缓过神来,忙掏出手巾给司马民望擦汗。

玲玲开门探头问道:“爸,你在于什么呀?”

司马民望把死蛇装进塑料袋里说:“没什么,你早点睡玲玲刚关上门,厅里响起了电话铃声。司马民望走过去抓起电话筒,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你不要专门整别人,自己也要戴好安全帽!”

“你是谁?”司马民望问道。

对方“咔”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司马民望疲惫地坐下来,端着茶杯在喝茶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