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中国佛教史话(三教史话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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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2)

智在金陵瓦官寺和法喜等30余人大弘禅法,得到陈宣帝和诸多大臣的敬重,远近的大德如大忍禅师等也纷纷放弃原来的讲课,带领徒众到智?这里学禅。禹穴的慧荣,住在庄严寺,号称“义龙”,很有辩才,听说智颤讲经,就前来设问。言谈之中颇有轻狂不恭,扬眉摇扇,扇子却掉到地上。智?应对自如,批评说:“禅定之力,不可问倒啊。”这时,沙门法岁抚摸着慧荣的背部,说:“从来的义龙,今天成了伏鹿。扇子既然掉地,用什么遮丑呢?”慧荣说:“失败在于轻敌,禅师不可欺啊。”

智在那里讲《大智度论》和禅法,并写《小止观》和《六妙门》等名著。语默之间,常常想起山林河泽。曾梦见山崖万重,云日半垂,下边是无边沧海,清澈明净。有一个僧人摇手伸臂,一直伸到山麓,挽着智颉上山。智?把梦中所见告诉门人,说:“这就是会稽天台山啊。是圣贤托梦给我啊。”于是和慧辩等20多人,于575年南下到天台山去隐居。

起先有个僧人是青州的,叫做定光,在天台山住40年了。定慧兼运,是个神人。两年以前,他就预告山民说:“有位大善知识要来,应当种豆做酱、编蒲为席,盖房修屋,诚心恭候。”等智一行到来,两人相会,定光说:“大善知识,还记得两年前我在山上摇手相唤吗?”智?一听,大吃一惊:“怎么不知道是梦中通感啊!”在山上住了10年,禅定和学问大为长进,自成体系。

585年奉陈后主之命,再回金陵,开讲《法华经文句》。每开讲时,群臣致以国师之礼。曾在太极殿讲《仁王经》,天子亲临,由众多大臣出大难题,智?随问随答,广开玄门。其后再给陈后主讲《仁王经》,并授予后主“菩萨戒”。陈灭亡后,智?离开金陵,前往庐山。第二年,应隋文帝之请,出山跟隋朝合作。隋文帝开皇11年(591),当时的晋王杨广是扬州总管,派人到庐山礼请智去扬州传戒。智颉下山给杨广授菩萨戒,并授杨广“总持菩萨”称号,杨广则授智?为智者大师。第二年,杨广接受智颉的函请,做了庐山东林寺和峰顶寺的施主。隋文帝开皇13、14年(593~594),他在荆州玉泉寺讲《法华经玄义》和《摩诃止观》。这三本书都由弟子灌顶笔录,成为“天台三大部”。他还有《观音玄义》、《观音疏》、《金光明玄义》、《金光明文句》、《观经疏》,史称“天台五小部”。

至此,天台宗的理论基础已经奠定,智实际上成为天台祖师。

他吸取三论学、涅槃学等学派的思想,将慧文的一心三观,改进为“圆融三谛”;又判定佛陀一世讲经说法为“五时八教”。

所谓三谛圆融,指的是空假中三谛,每一谛都是所有三谛。说空,则一切空,连假和中都空;说假,则一切假,连空和中都假;说中,则一切中,连空和假都中。又将慧文关于事物的相、性、体、力、因、缘、果、报、本末、究竟等“十如是”,运用在六凡(天、人、阿修罗、地狱、饿鬼、畜生)、四圣(声闻、缘觉、菩萨、佛)等“十法界”;这十法界相互融人,每一法界都具有十法界,这样就是百法界;十法界又都具有五蕴世间、或有情世间(动物)、或器世间(山河大地),这三种世间和十法界合成三十种世间;这三十种世间和百法界再合成三千种世间。所谓一心三观,在一心一念之中,都具备这三千世间——这就是智颉独创的“一念三千”的三谛圆融说。

一念三千也可以这样看:十如是跟十法界相互融入,一一如是都具备十法界,一一法界都具备十如是,这样就有一千种差别;再配上五蕴世间、有情世间、器世间,就构成三千世间,存乎一念之中。一念三千。一念之中所有善恶诸法尽在其中,凡夫和如来都具备性善性恶。不过凡夫不明白这一点,为恶法所缚,不得自在;如来明白性恶,恶则成善,了见诸法实相,解脱自在。这跟华严境界差不多。现代人叫做全息观,是很科学的,比系统论更加精深在理。不过具体分析起来,各人的理解又很不同,有时候可能会有很大的冲突。笔者的理解是:假如按照智?自己的一心三观、三谛圆融,那么善恶诸法也应当都是空的、假的、中道的。这样的话,就不能固执地理解智的性恶论,以为性恶就是性恶。

所谓“五时八教”——五时指的是佛陀说法,根据众生根机的利钝,分为五个时期:华严时,阿含时,方等时,般若时,法华涅檗时。这五时说法,又有八教之别,所谓化仪四教和化法四教。化仪是佛陀说法的仪式和方法,有顿、渐、秘密、不定四种;化法是说法的深浅,分为藏、通、别、圆四种。八教穿插在法华以前的四时,惟独法华时为如来最后时期的说法,是化导的顶峰,圆妙顿悟,不落等级。

597年,智大限将近,命学士智越去石城寺打扫,他要去寺中大佛前归天。当时他身患疾病,乃铺设床位,面向西方,口称南无阿弥陀佛,一意西归。有人想给他送药,他说:“药能去病留残年吗?病不和身合,用药除什么?年岁不和身合,用药挽留什么呢?”又有人请吃斋饭,他说:“不只是学学样子就叫做斋饭,能无观无缘才叫斋饭。”劝大家不要像世俗人那样哭泣服丧,然后端坐人定,在天台山大石像前安然入灭,终年67(或60)岁。圆寂后“枯骸特立,端坐如生”。

智一生造大寺35所,手度僧众4000余人,著作多部,给50余州的道俗之人授菩萨戒,不计其数。传业学士32人;习禅学士散流江汉的不可称计。著名弟子有灌顶(561~632),继承师业,纪录整理“天台三大部”,弘阐天台宗旨。灌顶之后,其他各个宗派相继崛起,天台宗发展不大。到五传弟子湛然(711~783),天台宗得以中兴。这主要是因为他博学多才,能够与法相宗、禅宗、华严宗等其他各宗展开对话和论战。尤其针对华严宗的“有情有佛性说”,大胆质疑,提出自己的“无情有佛性说”,认为草木瓦石等无情之物都有佛性,理由是色心不二,佛性周遍法界。

按照华严经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道理,湛然的说法看来并不是离经叛道。当然,反过来,所说一切法,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这既是金刚经的思路,也不违反华严境界。周遍不周遍,都是戏论。假设周遍是假,则不周遍是空,那么取其中道,不是很好吗?然而中道毕竟可破,因为中道就是“也周遍也不周遍”,自相矛盾而又落于“是”,落于“是”,就不是中道;所以中道的另一个说法就是“既非周遍也非不周遍”,企图纠正前一句之弊,可是这一句也自相矛盾,而且又落于“非”,使中道的两句相互矛盾,各落一边;而且假如说非中道是错,而中道是对,则非中道是一极,中道是另一极,仍然在是非中。可见中道也必定落在一边,纠缠于是非,所谓中道即非中道。那么所谓边道也就非边道了,一切边见都是中道正见了,可见破掉中道正好立起了中道:妙法莲花,如是开放。不愧为法华宗。因此天台宗义,说一假一切假,一空一切空,一中一切中,已经包括这里所有的意思了;就是说,这三句本来还意味着自身的反面:一假非一切假,一空非一切空,一中非一切中,如此等等。既然讲“一切”,必定包括自身的对立面,是个无所不包的矛盾体,因而不可说,无不可说,是实相,非实相。

既然一切归一,天台宗就可以将一切修行法门归于止观。而其一心三观,的确可以叹为观止。止观也就是定慧、寂照、明静,在六波罗蜜中属于禅定和般若,在达摩那里倒过来,慧理在前,正行正定在后,是名理人行人。为什么以止观为中心?圆机之士,智者大师,有言在先:如来说法,或说一,叫做一行三昧;或说二,叫做一止二观;或说三,称为三三昧;或说四,是为四禅;或说五,叫做五门禅;或说六,是六妙门;或说七,名七依定;或说八,叫八背舍;或说九,名九次第定,或说十,日十禅支。如此乃至无穷无尽,随宜而说;乃至非一非二非三非四非无穷,无法可说,终日默然。所以智?在止观之外,又有《六妙法门》一书问世,深得法华之妙,得一二三诸数之妙。

胸怀无尽藏,

傲岸出群品

(吉藏与三论宗)

吉藏也有先师龙树和鸠摩罗什的风采。尤其“成年之后,声名远播,相貌好比西天圣人,说话则是东方文豪”,胸怀无尽佛藏,演说三论妙义。继先圣之学业,开一代之宗门,是为三论宗公认始祖。其人风华卓异,气宇轩昂;词锋劲健,爱狎风流;纵横任物,不拘小节;领袖和众之德,不是专长;待人接物之礼,时有简慢。所以,德隆朝野之余,也不免遭到清高之士讥讽。行年75,将欲西去,于是作《死不怖论》一篇,落笔而卒。文中说——

“我略举十点,聊以自慰。有牙齿有头发的,大抵都贪生怕死,因为他们不懂道理。死是从生而来的,理应怕生才对。我要是不生,怎么会有死?看到当初的出生,就知道日后必死。所以应当哭生,不应当怕死。

……

圆寂时以水沐浴,面向西方,结跏趺坐,寂然人定,恬然而有喜色。

后将遗体送往终南山至相寺,仍以跏趺坐于绳床,天气炎热,尸体不臭,跏趺不散。历代高僧,其在世之事,姑且不说,他们对待死亡的态度,也足以让世人警醒敬佩了。

三论宗的祖师自然还是首推龙树,从学统上说。在印度,有龙树一提婆一罗喉罗一青目一须利耶苏摩一鸠摩罗什。从中国算学统,是鸠摩罗什一僧肇……僧朗一僧诠一法朗一吉藏一慧远等。初祖龙树在佛灭度后700年左右出道,以三论之一的《中论》、三论之二的《十二门论》名世,开显密八宗之源,深入禅定,做龙象舞,忽显忽密,鬼没神出;弟子提婆做三论之三的《百论》,以无形慧剑,捕风捉影,一切诸法破尽无遗;罗喉罗与龙树同时,以常乐我净,妙解龙树八不之偈;青目梵志,来去无踪,广设譬喻,精解法相,敷衍龙树《中论》空义;须利耶苏摩,西域莎车国王子,给鸠摩罗什广说十八界尽空无相,使少年罗什惊诧莫名——这是印度祖师系列。

罗什来华,坐镇长安,广译经典,天下英才为之云集,以三论之学,玉成中观学派;僧肇在罗什门下为解空第一,做《肇论》三篇,以物不迁、不真空、般若无知之说,一举奠定三论宗旨,乃至被吉藏高推为玄宗之始;僧朗将什肇之学从北方引入南方,在与成实学的论战中,使三论学重新归于纯粹;僧诠隐居摄山,一生只攻三论,不及其余,门下高足,首推法朗;法朗广弘教化,宣讲般若,听众常常过千,弟子遍及全国,知名者25,而以慧哲、智炬、明法师、吉藏为最;吉藏承上启下,以新三论,开宗创门,是三论之学转为三论之宗的开山祖。门下有慧远、智凯、慧灌、硕法师等,其中慧远最为优秀,而慧灌则将三论宗传到日本,流行于日本奈良时代。

三论宗传播不久,即因天台宗和慈恩宗(法相宗)等的兴起而渐渐失势,宗门归于沉寂,学说却渗透在各宗各派里面,代代相传,不绝如缕。

任何一宗,或轻或浅,都要打上龙树、罗什乃至吉藏三论空门的烙印。说中华佛家宗门大多出自三论学派,实不为过。智就吸收了早期三论学的精华,而得以改进慧思的一心三观,推出圆融三谛,奠定了天台宗门的理论基石。

吉藏比智?年轻10~20岁,生活在549~623年间,俗姓安。先祖本是西域安息国人,因为躲避仇怨,移居到南海,住在交趾(越南)和广西一带;迁居金陵后,生下吉藏。少年时,父亲把他带到西印度来华的大翻译家真谛(499~569)面前,请真谛取个法名。真谛问了安的志向,就说:“可以叫做吉藏”,于是定下吉藏之名。父亲不久也出家,取法名道凉。吉藏就出生在这样一个世世代代敬奉佛法、门无两事的人家。父亲修道特别努力,一意苦行,乞食听法是经常的功课。每次持钵回来,都要脱鞋、光足进入佛塔,先敬献斋饭给佛像,然后分施众人,才肯自己进食。

以至于像平常的鼻涕唾液大小便利,都要先动手拿取,施舍给以此为食的众生,然后才扔到远处去。他经常带吉藏去兴皇寺听道明法师讲经,吉藏很能理解经义。吉藏7岁随法朗出家,学习《百论》等中观经典,提问答问都能妙契玄旨,谈吐不凡,襟怀博大而多有奇气。

19岁开始为学友复述法朗的授课,接待四方俊杰,酬对远来的智辩之士,应答之间,文采激扬而精辩层出,博得远近称誉,小有名气,是法朗最得意弟子。受具足戒之后,名气益加远扬。陈桂阳王(伯谋)钦佩他风采俊逸,学问精湛,对他非常敬重。他研究摄山师传的罗什在关中、以及道朗在河西的三论学,思考着吸收新学,推陈出新。

陈末隋初,江南战乱,隋军攻打建康,道俗两众四散云奔,许多寺庙都荒芜了。吉藏和一些学友到各处庙里搜集旧书佛典,加以整理研究,后来他依据这些书籍,写出了大量佛经的注疏和义论。隋朝平定江浙后,吉藏移居会稽秦望山嘉祥寺,开坛讲法,听众常有千余人,所以后人称他为嘉祥法师。吉藏在嘉祥寺曾经开讲《法华经》,并自己做疏。又邀请智颉从天台来讲《法华经》,智?因病没来,不久圆寂。但是吉藏对天台法华学的重视,使他对罗什等所传的三论旧学有新的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