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我们配做父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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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生命的关怀(3)

而这一忽略,却直接影响了我们与人的相处。我曾听一个在美国硅谷IT公司做事的朋友说,他在的部门除了一个美国人,其他清一色的是中国人,一次部门开会,他们讲着讲着索性就说起了汉语,结果在美国的土地上,几个中国人反倒被一个美国人告成了“discriminatioil(歧视)”。朋友讲的时候,很是扬眉吐气,我却有点儿哭笑不得。

海燕,从洗澡的事情上你也能看出来,在西方,尊重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我来加拿大前,有一个美国朋友跟我说,加拿大是个好地方,她特别提到了,那里的人们都很“respectful”(彼此尊重),她很向往的神情给我很深的印象。没想到,我到了加拿大不久,却遇到了一次尴尬。

有一次吃饭,跟当地一个热情开朗的女博士生攀谈起来,听说她到过中国,我很兴奋地问她印象如何,如通常那样期待着她对万里长城兵马俑的赞美,没想到,她却讲起在中国挤车的经历,还居然直言不讳:“There was no respect at all(那简直说不上有一点点的尊重)”,虽然她讲话的表情有些夸张,但对那种人挤人胸贴背的清晰记忆,叫我毫不费力地能想像出她当时的惊诧。尴尬之中,我很想反驳她,说对于生存权才是最大人权的中国人来说,你不觉得奢谈什么respect是强加干人吗?可又担心陷入一场辩论中,自己说不过她,只好做幽默状:“那是因为我们彼此亲密无间。”事后想想,我其实应该告诉她,现在我们中国人谈论的也都是私家车了,她说的这种事情早都过时了。

其实,我的私家车的论据也是站不住脚的,难道有了私家车,我们的尊重意识就能随着交通工具的升级换代而自动地从无到有了吗?

随便举个例子说,去年回国时,因腰疾复发,不得不去医院里扎针炙。针炙我上学时就去扎过,曾经为在同室病友前裸肌露肤的很是难为情。没想到,20年过去了,针灸室里除了拥挤了许多,居然没有任何变化——所有的病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躺在一个屋檐底下相隔不足半尺的病床上,也无论是扎哪儿,该脱袄的脱袄,该亮臀的亮臀,谁也顾不得羞了。在国外,我看过医生诊所,也进过医院的急诊室,诊所里,每个检查室都是独立的一间屋子,病人进去后,医生进来都是要先敲门的;而我去过的急诊室里,虽然零乱些,但每个病床间也都是加了帘子的。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我在针灸室里一时进退两难,但最后,为了证明自己留洋后仍保持着劳动人民的本色,我还是毅然决然地躺到了一张沾满了前一个人的鲜血的床单上。

海燕,要说我们现在的国力水平还不足以为我们提供单独诊室那样的医疗条件,我无话可说,可只是多挂些帘子、多换几次床单,这又能花去几个钱呢?就算羊毛出在羊身上,都分摊到病人的医药费里,我猜想,能用钱换回些隐私和尊重,我们大多数人还是愿意的吧?

在海外几年,我有一个发现,不知道对不对,但说出来也无妨:咱们受过的教育,使尊重更多地成为了一种约束式的教条,我们要有意识地去遵守,而在海外,我发现尊重更体现在一种内在化了的素质,是举手投足间见分晓的修养。这应该是我们之所以细微处难见尊重的另一个原因。

好在,接连传出的好消息,至少证明了我不是在吹毛求疵。现在连去公安局办事,都可以跟神圣不可侵犯的警察们坐下来说话了,而在广州,离婚判决书上已经不再陈列夫妻离婚的原因了。当然啦,海燕,换一个角度看,这些多少令人恍然大悟的纠偏改错倒更像面镜子,叫咱能从中推断出,我们的生活里还藏纳着多少的不尊重。

所以,海燕,在教导飞飞学会尊重时,我看最好还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好,而不是把尊重当成了紧箍咒,叫孩子学没学成,反倒逆反起来。

人文格言

Can there be greater foolishness than the respect you pay to people collec-tively when you despise them individually?

还会有比在你鄙视一个个体的同时付与全人类的尊重更大的愚蠢吗?

——Marclls Tullius Cicero

人文新闻

北京车辆管理更加人性化今后车牌尾号没有“4”

2003年03月26日江南时报北京5月26日电据京华时报报道,车牌尾号从此没有4!昨天下午,北京市车辆管理所在全国率先推出“尾号无4”的举措,当天下午已经有4位幸运司机领取了京FJ0001至京FJ0005的4张车牌。车管所人士透露,之前他们已经在机选的号库中删除了所有尾号为4的车牌号组合,这一比率为10%,即100副中剔除10副。

3.宽容TO LERANE

我的日本同屋

我曾经与一个日本女生在同一套公寓单元合住了一年。原来的室友毕业了,空出一间房,正好日本女生在非洲的实习要结束了,托我帮她找房,我就把她招了进来。

她到的那天早上,我在睡梦中被她的电话叫起来,开了车去车站接她,帮她把大包小裹的搬上楼。她进了屋大呼小叫,抱着我不住地说着感谢。又说她还有东西寄存在别人家,问我能不能再跑一趟,我说肚子饿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她听了从包里掏出一块从飞机上带下来的饼干递给我,我说算了还是我做点早点吃吧。一起简单吃了点儿,就去搬她的家当,两个人来回跑了几趟,折腾了一上午才搬完。她仍是不住地说着感谢。

到了下午,她提议一起去外面吃饭,问我知不知道哪里又好又便宜,我想都是学生,也别叫她太破费,就带她到一家自助中餐馆,吃完结账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想错了,她说的一起吃只是坐在一起吃,账还是要各付各的。我多少有些不高兴,可想到今后还要同在屋檐下,也便没说什么。

吃完饭,又照旧开车载她去买生活用品。她执意要买一张书桌,不仅贵还死沉,一起搬它上楼的时候,几乎是一寸一寸挪进屋的。她像是不知道累,进屋就开箱拼装,只是还没等我倒在床上把气喘匀,她就又来敲门了,说你能帮帮我吗,我自己装不上。我不情愿地到她屋里,可任凭两人怎么费劲,还是不能把一堆又厚又重的木板拼接成一张书桌,我建议她改日另请个力气大的人来装吧,她竟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哭了起来,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再陪她一起弄,一直鼓捣到了后半夜。

招她一起住,是原本觉得她开朗,可能好相处,再加上,我心想,跟日本人怎么说也是同文同宗,用英语说不清的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写汉字沟通呢。可没想到,不住不知道,一住吓一跳——她不仅跟传统日本女孩相去甚远,而且跟我的想像也甚有出入。比如,她动不动就吵吵着要去纽约,说她需要“go crazy”(疯狂一下)。纽约没见她去,她在我们公寓里的疯狂倒是没少见,先是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被人送了回来,后来就干脆把个男生带回来,在她屋里弄得狂呼小叫,动静大到我不得不出门回避。

我逐渐有些后悔叫她来住了,终于有一天我们发生了冲突。冲突是因为我们跟物业公司的租约上出了纰漏,仗势欺人的公司主管甚至威胁说随时要把我们“踢”出门去。在这样的危急关头,我想当然地以为日本人会跟我同仇敌忾一起上阵,没曾想这又是我的如意算盘,在劳神费力的交涉谈判中,她不跟我同进共退不说,居然还左右逢源在两边卖乖巧,搞得我被动不堪。再加上先前的积怨,我忍无可忍地质问她,我待你不薄,你何以如此对我?!她不仅毫不愧色,而且义正词严地警告我说:“You should know yourheartful(注:此为错别字)kindness is not your insurance(你应该明白好心不是你的保险)。”闻听此言,我完全是出离愤怒了,几乎咆哮着把她从我的屋里赶了出去。

从那儿以后,我对这个日本女子彻底绝望,跟她不但是形同陌路,更是针锋相对睚眦必报。到了毕业典礼的时候,她的父母姐姐都来了,尽管只是挤住在她的小屋里,但我们共用的卫生间却一下子人满为患。典礼的早上,她的妈妈姐姐轮流洗澡,我等着上厕所,可她们占着卫生间半天腾不出空儿来,我只好敲门把她姐姐敲了出来。我也邀请了两个朋友来参加典礼,他们听过我的控诉,又见此状,也义愤填膺,说岂能让小日本占了上风,于是我们三个又轮流占了卫生间,又洗又漱上了,最后.硬是把日本鬼子父女拖延到澡也没洗就去了典礼。看他们一家人慌张出门,我们痛快得像取得了台儿庄大捷。

海燕:

平心而论,我从不认为自己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者,相反,还对它抱有相当的警惕。虽然在对待与我们一衣带水的日本人时,我偶尔会觉得为难,但也没妨碍我在海外交了许多日本朋友。我学会开车,就是一个日本男生教的。他是我在英语课上认识的,他到过中国,还会说点儿汉语,自然就熟了,熟了以后他就在暑假里教我练车。我先前跟专业的美国老师中国师傅都交钱学过,但路考还是没通过,中国师傅还一口咬定我爱把车开偏,是因为我眼睛有毛病。这个日本男生不收钱反倒更会教,每次都是先在纸上画了示意图,再自己开车示范,叫我在车外看车轮的变化,单是停车就左左右右地练了无数遍。有一回把我的破车都练得流汤儿了,我们才坐到树阴下聊一会儿天,等车凉一点儿了,还要再练。经那么一练,我就像突然开了窍,不仅路考顺顺当当地过了,车技还遭到过不少人夸奖,每次我都不无得意地说,这是日式魔鬼训练的结果。

由此可见,跟我的日本同屋的冲突,不单纯因为她是日本人而我对日本人有什么固有的偏见。说白了,起因就是看不惯她的虚伪和放浪,到后来有了利益纠纷的时候,我们各说各话,矛盾就越发激烈起来,又不愿或者是不懂怎么调和,终致不欢而散。其实,闹成那样,自己心里也别别扭扭地不舒服,想自己本也是善良之人,怎么就被她扯着不明不白地成了恶人,越想越苦恼的时候,不知打了多少越洋电话跟散居五大洲的朋友诉苦,又凭白破费了许多电话费。不过,我最信赖的一个大姐坚定不移地跟我说:“这不怪你,恶人就得恶治,你这还是做好事呢。”当时,这个大姐是在英国,我因为有病乱投医,急火攻心之下抓起电话就打,也没有在乎我们电话的长途计划里有没有打英国的优惠,等到后来账单来了,才痛心地发现,那通电话足足花去了我半个月的饭钱!心里就更恼了,再加上大姐的肯定和鼓励,我更平添了许多为人间除恶的正义感,坚定了斗争到底的决心。

终于有一天,偶然的机会里,看到了法国大哲学家伏尔泰的这么一段话:“What is tolerance?——it is the conse—quence of humanity.We are all formed Of frailty anderror,let us pardon reciprocally each others folly——that is the first law of nature.(什么是宽容——它是人性的产物。我们都生来有缺陷错误,就让我们原谅彼此的蠢行吧—_这才是自然的第一法则。)”海燕,这话于你,是早就耳熟能详的吗?

对于我,不是。所以,在我一直是把疾恶如仇当作美德,孜孜以求了若干年后,再来看这样的话,我要用醍醐灌顶来形容我当时的感受,你会觉得吃惊吗?追悔莫及之下,我也真是觉得冤呀!

海燕,你说我能不觉得冤吗?从小到大,老师、课本不就是这么教咱们的吗?就连咱们熟读的四大名著,不要说成者王侯败者寇的《三国演义》和杀富济贫打家劫舍的《水浒传》是疾恶如仇的教科书,就是《西游记》里其实最接近人性真实的猪八戒,我们也是毫不保留地予以批判的,除了深挖狠批他摇摆不定的革命立场,对他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好色轻信的毛病我们也无一放过。对《红楼梦》的解读似乎多少好一点儿,但咱们最早接触到的红学评论,大都是不由分说把书中人物按红白黑左中右先排过队再说,我怀疑,我对眼里不揉沙子的晴雯的偏爱,也主要是受了诸如“不甘压迫、奋起反抗”一类解析的影响。

就是在我们看过的电影里,不仅好人坏人善恶分明,而且好人还没有一个不是“高大全”,叫年幼无知的我真的以为“做人要做这样的人”。记得有一次看一部战斗电影,片中一个国民党反动派恶狠狠地说:“我要把共军活活困死在山上!”接下来的镜头就是共军战士在山上倚树而憩,我见了,由衷地兴奋,为好人的“困”

不死拍起马掌。海燕你看,还在困困不分的年纪上,我就已经学会为革命的英雄主义欢呼了,这或许能解释,在跟日本同屋的剑拔弩张中,我不难为自以为的扬善除恶、行侠仗义自圆其说。

而另一方面,我也无论如何得承认,她身为日本人的事实也的确给我平添了许多咄咄逼人的理由。海燕,像我们这个年纪上的人,都是在雷锋精神的阳光雨露的哺育下茁壮成长的,他那时在我们心目中的地位,就是比照当今最被追捧的歌影巨星都不为过吧?他可能算不上咱们的偶像,但千真万确是咱们从小即被号召学习的榜样,我记得我们的每个作业本上都印着他的语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