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胡雪岩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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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两盏都不省油的灯(2)

后来上海有个叫刘丽川的家伙,看到太平军干得风生水起,很是不错,眼睛也红了,组织了一个小刀会,把上海闹了个底朝天。清廷一看,这厮玩得有点过了,就派我们的许七大人去镇压小刀会,结果他办事不力,被清廷以“劳师无功”革职。后来,通过哥哥许六大人的活动,他又戴上三品顶戴,到江南大营协办军务。但是不久,江南大营就被李秀成一个“围魏救赵”的计策破掉,他再次丢了官职,迁到上海,郁闷在家里。

我们这位许七大人,命运是坎坷了点,运气是背了点,上天让他遇到鼎盛时期的叛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他为人很是清正廉洁,颇有威望。

但是,怎么才能说动这位许七大人,让他再去说动他的那位哥哥许六大人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必须给许乃钊点好处的。

关于这个好处,胡雪岩早就跟左宗棠商量好了。新任浙江巡抚马新贻还没有就任,这个空缺还是由左宗棠兼着。我们不能指望蒋益澧了,他肯定是得不到这颗官印了,日后肯定另有其他派遣。所以,找个暂时性的缓冲人员主持杭州的善后,并且能够在马新贻到任后接着“潜伏”下去,是当务之急。

许乃钊现在赋闲在上海,而且他有很多条件极为符合做杭州的善后。比如:

第一,他做过封疆大吏,科名是翰林出身,名副其实的“缙绅先生”。

第二,马新贻不仅是许乃钊的后辈,而且与他的胞侄许彭寿同榜,以“老世叔”的身份去看马新贻,照例应受礼遇,这样为地方讲话就有力量得多了。

第三,许乃钊公正廉洁,德高望重,足以冠冕群伦。

上天注定我选你!

胡雪岩需要立即回一次上海,找到那位许七大人。拿着左宗棠的亲笔信函,加上令人垂涎的优厚条件,许乃钊很爽快地答应下来:第一,即刻去信通知哥哥许六大人,请求其在京城活动,早日让李鸿章派军队入福建助剿;第二,收拾好后立即赶赴杭州处理善后事务。

至此,在左宗棠和胡雪岩两个阴险男的策划下,一个“大锯活人”的“罪恶”之网慢慢拉开了帷幕,而身在广东的那位亲家,却丝毫不知,可怜的男人噢。

胡雪岩离开杭州去上海,左宗棠也没有闲着,他一口气发了好几道奏折,为他们这个“阴险”的计划作细致的准备。我们可以大致看一下左宗棠的这几道折子,看看做成一件惊天大事,需要怎样才能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第一道是,浙江的粮饷军需十分困难,自顾不暇,应该拨给陕甘的协饷请户部另筹改拨。

第二道是,请新任浙江巡抚马新贻从速到任,至于马新贻未到任前,浙江巡抚请由藩司蒋益澧“护理”。

第三道是,奉旨拨解陕甘总督杨岳斌的“行资”8万两,于无可设法之中,勉强调法筹拨半数。

第四道是,请停止广东解浙的协饷。此举主要的作用是借此机会让朝廷知道,广东的协饷对浙江来说是个“画饼”。所以,停止的理由,不过是“现在浙省军务肃清,所有前项协饷,自应停止”这样一句话。而“停止”以前的账目,却算得很清楚,从同治元年正月到这年8月,连闰共计33个月,广东应解浙江协饷330万两,可是实收仅28万两。这样前后对照,给自己的那位亲家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第五道是,部署到福建以后的人事,其中当然有胡雪岩,他本来是“盐运使衔”的“江西试用道台”,左宗棠奏请“改发福建以道员补用,并请赏加按察使衔”。这报奖的文字,看来并不如武官的“请赏戴花翎”、“请赏加已图鲁称号”来得热闹起眼,其实是帮了胡雪岩很大的一个忙,因为由“试用道台”改为“以道员补用”,只要一准,立刻可以补任何实缺,而“赏加按察使衔”,便可以署理桌司,更上一层楼,成为有实权的大员。

白银50万,烫手山芋有何难?

胡雪岩从上海回到杭州,第一个想见他的不是左宗棠,而是藩司蒋益澧,他早就派人在阜康钱庄留下话,胡雪岩一回来,立刻通知,马上见面。

“雪岩救我!”蒋益澧哭丧着脸说,“大帅交代下来了,浙江每个月解福建协饷20万两,每月12号汇出,迟一天都不准!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20万两!绝对是强人所难!胡雪岩也吓一大跳。现在的浙江满目疮痍,何来每月20万两银子?就是撑死,浙江每月也仅能凑10万两银子而已,左宗棠这个老头狮子大开口,数目上加了一倍,而且日子还不准拖,这就未免太过分了。

如果只是20万两银子,蒋益澧虽然难办,还不至于喊救命,现在马新贻还没来,浙江巡抚大印还在自己手里,令出即行,办事不难。这饷银,不管20万还是100万,羊毛出在羊身上,如果不得罪左宗棠,那让百姓受点苦就是了。

但是等马新贻一到任,人家可是正牌的浙江巡抚,是要在浙江长久干下去的,既然要长久干下去,就要注意自己的名誉和声望,祸害老百姓的事情,肯定不愿意多干。况且马新贻也犯不着为了左宗棠的饷银,把自己名声弄臭了。所以马新贻一来,肯定要减少资助左宗棠的协饷数目,这几乎是不用质疑的事实。

如果马新贻这个浙江巡抚要减,蒋益澧这个浙江藩司是不敢不听命的,但是,蒋益澧知道自己是左宗棠一手提拔上来的,并且他有承诺在先,会极力帮助左宗棠筹集饷银。

两边的压力,会让挤在夹缝里的蒋益澧轧扁了头的,难怪他一见到胡雪岩就大喊救命了。

胡雪岩很明白,蒋益澧叫自己来的目的,就是想托自己办这可恶的20万两。

人家既然连“救命”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这个麻烦自己非揽下来不可,于是胡雪岩点点头说:“好的,我来想办法。”

蒋益澧自然是欣喜若狂,高兴之余,他也替胡雪岩担心,便问:“不知雪岩兄有何打算?”

胡雪岩淡淡地说:“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请左大人酌减协饷数目。”

“这个,我也想到了,但是我是左大人的手下,不太好商量。再说,你是知道左大人的脾气的!”

“这个我自然明白,我说话会注意的!”胡雪岩看着蒋益澧,真有想踹他的冲动,怕左老头的脾气,就让我来办!但是,他也知道蒋益澧确实出于无奈,不然也不会近似哀怨地求自己了。

“那雪岩兄能劝左大人减几成?”蒋益澧接着问。

“这个没有把握,我只能见机行事了。”胡雪岩答道。

没有钱,怎么办?开源节流是最好的办法,而胡雪岩让左宗棠酌减协饷数目,就是打节流的主意,减少财政支出。但是,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只有在开源上做文章,才能切实地增长GDP,扩大财政收入,有更多的钱用来兴修公共设施,提高居民消费水平。

所以,胡雪岩的建议并不能令蒋益澧满意,这个懦弱而无能的藩司又说:“如今军务肃清,我这个藩司不必带兵打仗,要在本分上做点事。当务之急就是兴修水利。浙江全境皆是土田,近山者瘠,近水者腴。兼以蚕丝之利,首重栽桑,而桑树的栽培灌溉与水田的要求没有什么两样。浙江的水利重在浙西,浙西的水利又重在海塘。乾隆帝六次南巡,都以巡视浙江海塘为名,可见其关系的重大。海塘欲求完固足以捍御海潮,须用石塘,自战乱以来,海宁一带的石塘没有修过,日渐坍塌,现在要及时修复,估计费用需上百万两银子,迫不得已,只有先办土塘,暂且将就。”

看到胡雪岩在沉思,蒋益澧接着说:“就是办土塘,亦要30万两银子。土塘料倒是不贵,但是人工贵,战乱之后,壮丁少了,就是人工贵。但是土塘这件事是非办不可,万一海塘溃决,可是件不得了的事,一想起来,我真连觉都睡不着。你看怎么能筹一笔款子,解决燃眉之急?”

好一个蒋益澧!胡雪岩刚从上海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塞上一个50万两亏空的烫手山芋!但是蒋益澧言辞之间,又是十分恭敬礼貌,胡雪岩亦觉得十分受用。况且兴修土塘,也是为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确实是应该的,胡雪岩出身农家,对民间疾苦自然有很深的体会。

想到这里,他毫不迟疑地答道:“请放心。我来策划一下,由乡绅出头,大家量力捐办,应该不是难事。”说话的时候,他脑子里又浮现出黄胖子那肥头大耳的形象来,忍不住微微一笑。

蒋益澧看到胡雪岩在这么大的困难面前还能微笑,对他的敬佩更加深了一层,只是他根本不知胡雪岩为何而笑,还以为又有什么好主意了呢,于是又急忙询问。

“如今只有在盐上动脑筋。”胡雪岩答说,“倘能照我的办法,可以救得一时之急,一年半载,福建军务告个段落,浙江不必再负担协饷,那时候就轻松了。”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盐法我不大懂,大帅倒是内行。”

“左大人是内行?”胡雪岩很惊异地问,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很愚蠢。因为左宗棠与原两江总督陶澍是儿女亲家,而陶澍在盐务上的造诣,有清一朝,几乎无人出其右!

跟蒋益澧的事情基本谈完了,反正就是筹钱、筹钱、筹钱而已。

胡雪岩马不停蹄去找左宗棠,果然,一谈到浙江的盐务,左宗棠立即表示,在他交卸浙江巡抚兼职以前,有几件必办的事,其中之一就是整顿浙江盐务。

“我的办法,一共四款:第一是缉私,第二是革浮费,第三是减价,第四是清查煎盐的灶户。至于盐课收入,全数提为军饷,除去开销每个月至少有10万两银子,够我一半的数目了。”左宗棠说道。

10万两,一半的数目,看来左宗棠每个月要浙江负担20万两的饷银,确实是真的。胡雪岩很沉着,暂时先放在一边,听左宗棠接着往下说。

“我这四款办法,后三条款是办得到的,就是缉私有些难处。浙盐行销松江,松江是江苏地面,鞭长莫及,很是头痛!”

胡雪岩脑筋转得飞快,松江……漕帮……尤五……有了!于是他说:“卑职在松江有个朋友,姓尤,是松江漕帮的首脑,为人诚朴能干,只要大人吩咐,他一定乐于效劳。但是不知道大人要他们做什么。”

“自然是带队伍缉私。”

左宗棠回答得干脆,因为胡雪岩这个问题是明知故问,他就等左宗棠的这个答复,因话答话,才能水到渠成。他故意摇摇头说:“这怕办不到。他身属漕帮,不是官员的身份,带兵缉私恐怕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