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以慢得让人尖叫的速度迈步停于他面前,薄厚适中的唇开启,轻淡幽幽吐字:“大哥,不认得我了?”声音如他的人一般冷,没有起伏、没有音节。
“啊……啊……”冷魄一时间难以言语,“啊”音不断,抬起颤抖不已的手指着他的鼻子。不、不太可思议了!
男子没再说什么,等着他自己从震惊中回神。
冷魄由先前抖手相指改为一巴掌击上男子左肩将他击退好几步,随即双手叉腰来回来去走动,一边走一边瞪,一会儿咧嘴、一会儿呲牙。
男子不去揉被力道生猛,揍得生疼的肩膀,拎着面皮原地不动。
冷魄似觉不解气,又连续揍了好几下,均打在左肩。
期间,男子连皱头都没皱一下,更别提哼哼。
转悠半天,冷魄停下,一记爆栗狠狠敲上他的头,并喝骂道:“老三,好小子,你行啊!你牛!你真他妈的牛!你就是化成灰儿我都认得!”难怪他会对自己另起待遇,难怪他会觉得身上的味道熟悉!
男子嘴角牵动一下,不表任何意义。他正是当年与冷魄、言休结拜为异性兄弟的老三……金恒。
“你小子这几年跑哪儿去了?以你的年纪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的武功修为?你的琴杀之技是跟谁学的?你把武林搞得血雨腥风!你还杀了老板娘!”七年不间,冷魄除去震惊外更多的是难以理解与气愤,想不到耍得武林团团转的人竟是沉默寡言的义弟!
“说来话长。”
“娘的,你就打算用这四个字来搞定我?”冷魄揪住他的衣领怒目以视。
“待我杀了剩下的三人便向你坦诚。”金恒对于他的打骂没有任何反应,情绪更没有起伏,仿佛一切皆与已无关。
“除了展浪以外你都可以杀,唯独他不行!”冷魄松了手,很正经的说道。
“为何?”
“这件事儿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冷魄发现要解释这件事也不是很容易。
“你为何会使用‘软骨功’与‘焰神掌’?”金恒抬手瞅了眼面皮,扔掉,不再需要。
“你小子,我是老大,你得先回答我!”冷魄勾住他的肩膀,痞子老大显露出无耻神威。
望着他,金恒心下想着大哥还是没变,依旧那副死性子、烂性子。“此双功乃我金家相传绝学,我自然懂得使用。”
闻言,冷魄像喉咙里卡鸡毛般噤声。而后一手抱头、一手狠捏他的肩膀,失声叫道:“你再说一遍!”
他反应过度令金恒觉得蹊跷,但仍依言重复:“此双功乃我金家相传绝学,我自然懂得使用。”
冷魄听清了,一清二楚。如见鬼般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说道:“你是‘无机门’少主?”
金恒点头。
“我的老天……”冷魄觉得头痛、头大,头晕的要死,搞了半天义弟竟是叱咤武林的“无机门”后人。“你……你为何从未告诉我与言休!”气啊,死小子隐瞒了这么多。
“日后我会详细告知。”说完,金恒摸上他的心脏。
冷魄微愣。
“大哥,救你的人是否还活着?”金恒贴着他心脏的手有着轻微的颤抖,但语气无异。心脏不跳却仍活,此回生之术只一人会使用。
闻言,冷魄用力一拍脑门儿,反握住他的手道:“你娘还活着!”他可真是笨啊!
金恒的手在他掌心里颤动了一下,“带我去。”
二话不说,冷魄拉着他既刻起程。
一路疾驰不停歇,二人于入夜时分赶至悬崖。
“老三,你娘就在下头的小木屋,你母子二人马上就能相见了!”冷魄很激动,当初劝映水瑶别轻生真是劝对了!看吧,年轻男子的身份就是她儿子!
金恒的心情没过多变化,越是接近悬崖他的心反而愈加平静,先前的悸动似从不存在。
落下崖底拨穿迷雾来置木屋,眼前之景轰傻冷魄,牵着金恒的手松了,垂荡在身侧。
木屋早不知何时烧成灰尽,黑漆漆、松垮垮一片。木屋前映水瑶直挺挺的躺着,面色灰暗,嘴角带血。
不、不是吧?
金恒镇定的多,走至映水瑶身旁蹲下凝视。“娘……”幽幽相唤,映水瑶纵然憔悴不堪,但做为儿子的他还是认出了母亲。
“怎么会这样,夫人明明答应我等消息,为何要死?”冷魄不懂,映不瑶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老三,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夫夫明明答应我推迟轻生的!”
“我知道。”金恒语气平淡无责怪,手指轻轻摩挲母亲冰冷的脸庞,没有哭、没有悲伤。母亲的死他能了解,她与父亲间的感情太深从而促使他们失去任何一方都不会独活。
他太过镇定反而令冷魄忧心,试探性问道:“你,你不伤心?不难过?”
“娘已与爹相见,我没必要难过,没几年我也会去找他们。”
“你什么意思?”冷魄从“没几年”中听出言外之意,握住他的肩膀将他提起。
“为了练功报仇,我缩短了自己的寿命,30岁时就是我阳命归尽之日。”金恒直言相告。
“你……你他妈的疯啦?”冷魄怒不可赦,一拳凑上他俊美的脸孔,将他揍出去老远倒退摔坐在地。
嘴角流下鲜血,金恒感觉不到疼,坐在地上望着向自己走来并怒火中烧二次挥拳之人。
冷魄一拳一拳揍,揍了十几拳后忽然跪下,捧着他血流不止的脸哽咽道:“老三,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折磨自己的?”
金恒舔了下唇边的血,腥腥的、咸咸的,淡然无味回答:“无所谓了。”能报仇就是他最大的心愿,其余的不过是奢侈品。
将他紧紧揽进怀抱住,冷魄掉下眼泪。义弟就像具行尸走肉般对人性没了感觉,他尝不到痛、尝不到悲,只有心底的满腔仇恨残忍支撑。
金恒任由他,没有回抱,没有声音,望着他身后的迷雾神。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剩下他一人苟活于世。区区贱休无所谓,还有七年寿命的他早已对任何事都不报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