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教室楼下遇到了郑飞,他刚率领校足球队和电影学院踢完比赛回来,一行人垂头丧气,却眼神光彩异常,很难从表情上判断比赛输赢,按说应该胜券在握,但这黑马横行的时代,意外的事太多了。
“怎么样?输赢?”我不解地问。
“输了。”他叹了口气,把队服扔给一个队友,“你们先回,我聊会天。”我冲这群战败的壮士们挨个打了个招呼,平时总一起踢球,关系都不错。
“不会吧,你们连未来明星队都踢不过?”谁都知道明星足球队的水平,电影学院就是他们的候补生力军。
“别提了!他们用美女啦啦队迷惑我们,光顾着看人了,还乌龙了一个。”他懊悔万分,像个酒后乱性的罪犯,醒酒后以泪洗面,大骂自己对不起人民的哺育,对不起党的培养,对不起领导的栽培。
“全当玩了,呵呵。”我安慰他,“没喷个电影学院的蜜?”我一直垂涎电影学院遍地的绝色美女。
“留了几个电话和QQ,回头发你两个。”郑飞这人就是大方,认识的女孩从来不藏着掖着,经常介绍给别人,最后才猛然发现自己一个没剩,因此至今光棍一条,多仗义的人啊!
“呵呵,成,有空咱一起去她们学校玩去。”我刚想有点出轨地想法,蓝小燃的电话就来了。手机一响,吓我一激灵,我一直怀疑她在我身上按了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喂!领导,有什么吩咐?”我接起电话,热情的开口。
“他又找我了。”她气急败坏地说,蓝小燃有时候比我还爱急。
“谁?”我已经大概猜出是谁了。
“罗东,那小白脸。”听她的口气,我估计她应该好几天没吃人了,像头饿急的狼。“你来找我吧,我在图书馆楼下等你。”
“这孙子!”挂断电话我忍不住骂道。
“怎么了?”
“罗东,又找我媳妇了!”
“靠!”郑飞的暴脾气没几个人比的了,“你等着,我喊人去,咱这就收拾他去!”说完转身就跑。
“哎!等会!”
他头也不回地喊:“你先找燃燃去,一会我给你打电话。”我看叫不住他,就赶紧去图书馆找蓝小燃。
远远地看见蓝小燃高挑迷人的身影,低着头原地绕着圈,恨不得马上飞过去抱住她。谁跟我抢,我就跟谁豁命。
“怎么回事?”我上前问道。
“他昨晚喝多了,给我打电话,说告诉我你和夏朵的事情,我没忍住就去了。”
“然后呢?”我警觉地问,无数泡沫剧告诉我们,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问清楚,切不可稀里糊涂,否则贻害终生。
“他,他……”蓝小燃声音越来越小,“他强吻我。”
我感觉我肝都跟着心颤了一下,“亲你哪了?”我脑海里出现罗东猥琐着抱住蓝小燃,强行吻住她的嘴,一想到这我就恨不得撕了他。
“手心。”
“哪?亲手心了?”听过亲嘴,亲脸,最不济也是亲手背,亲手心是怎么个意思?
“嗯,他想亲我脸,我用手一挡,就亲手心了,然后转身就跑了。”
“那你洗手了没?”我稍微松了口气。
“洗了,打了好几遍香皂呢!”她认真地说。
“我就说上次好好收拾他,你非不让,自食其果了吧。”
“都怪我心慈手软,助纣为虐了。”她承认错误态度向来良好。
手机响了,我一看是郑飞,连忙接了起来,刚一通他就开始嚷嚷。
“你在哪呢?我们到小白脸宿舍楼这了!”革命队伍就是经得起考验,集结起来就是神速。
“马上到!”我转身对蓝小燃说,“哥哥给你报仇去,你先回宿舍吧。”
“我也去!”她显然是想抽罗东一大嘴巴出出气,原因应该不仅仅是他的流氓行为,更重要的是他以夏朵的事欺骗了她,蓝小燃最恨的事就是欺骗。
“算了,你还是别去了,行军打仗不让带家属。”我听说那小子有把刀,怕万一伤着她。
“那,你小心点。”她搂我脖子抱了我一下,然后一步一回头地往宿舍走去,我一直看着她走远,一般电影里出现这种依依惜别的镜头,男主角一定会在战场上牺牲。呸呸!我怎么会有这么不吉利的想法,得相信正义永远战胜邪恶。想到这,我信心十足地向罗东宿舍楼走去,当时我忘记正义和邪恶交锋,开始永远是邪恶占上风,当被邪恶迫害得所剩无几的时候正义才能战胜邪恶。
我赶到宿舍楼下,郑飞带着他刚刚输掉比赛分外窝火的足球队,万程,伊文我同寝的兄弟和隔壁宿舍的彪形大汉们,足有20多人。
“这么多人!”我看了大家一眼,算是打了招呼。
“听说欢哥被欺负了,我们就赶紧来了。”隔壁宿舍的一个哥们说,他说得对,我的确被欺负了,现在感觉心里特窝火。
“我们都商量好了,一会打的时候排好队啊,免得伸不进手。”伊文笑着说,他总能在紧张的时刻制造轻松空气,这种人在战争年代一律按扰乱军心罪惩处,拉出去就毙。
“我俩进去把他拉出来。”伊文跟我说完,就拉着万程进了宿舍楼。
郑飞和他们足球队最佳射手连风走到我跟前,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郑飞低声说:“听说他身上有刀,一会儿你小心点,看他要往兜里伸手你就往后撤,我和‘疯子’立马把他撂倒。”连风跟着拍了拍我肩膀,我点了点头,本来没怎么样,让他俩一说倒真有点紧张了。
连风绝对是个为足球而生的人,平时很普通一人,到了球场就更疯了一般,常常带球过数人,直捣龙门,脚法以凌厉凶狠著称,是郑飞最得意的干将,他也经常在比赛中创造奇迹,比如今天的乌龙球就是他的作品,现在肯定满腔怨火无处发泄。
罗东在郑飞和万程的推推搡搡下,走到了我面前,一见这阵势,立马就软了,极其之没骨气。
“欢哥,我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吧,我请大家喝酒。”
“喝屁酒!”我抬腿狠踹了他一脚,他后退了几步瘫坐在地上。没办法,我们家领导嘱咐过我,不让动手,我只能动脚了。由于用力过猛,我自己差点被弹个跟头,后面的人连忙扶住我。
罗东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捂着肚子,满脸堆笑,“我真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找蓝小燃了。”说着他把捂着肚子的手挪开,伸到了兜里,刚想往出掏东西。
“操!”郑飞喊了一声,同时把我往后一拉,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和连风同时出脚,罗东像纸片一样飞了出去,摔到七八米外的地上。他俩一个是足球队队长,一个是学校出色射手,腿力都非常人能及,这一招双龙出海,够罗东受的了。
在他飞出去的时候,他兜里的东西也随着甩了出来,大家都看清楚了,是盒“中华”。他原来是想给我们上烟,却被郑飞以为要掏刀,给一腿飞了,真够冤的。
罗东被郑飞从地上拎起来,带到我跟前,继续向我恶心地谄笑,“大哥,我再也不敢了,你就放过我吧。”他不停地求饶,打架就怕这样的,怎么打都跟你笑,直弄得你都不好意思打他了,然后他逃过一劫,但你事后准后悔。我虽然明白这样道理,可一看他那熊样我就下不去手了。
这时候,有两个女老师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是教蓝小燃她班的,认识我。
“干吗呢?吴欢,跟同学闹矛盾了?”她笑着问我。
“没有没有,就是聊天,商量踢球的事呢。”我连忙编瞎话解释,那老师虽看郑飞他们都穿着运动服,但却没相信,估计是看我们神情不对,外加罗东一身土,怎么能瞒得住她那双阅历几十年学生的眼睛。
“千万别打架啊,新的一年开始了,以前的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吧。”那老师说完就走了,并没有深究此事,毕竟不是她主管范畴,事不关己的心态极其端正。
这一天是2005年1月1日,一个罗东搅了我两个节日,圣诞节和元旦。
被那老师一打岔,我的气就消磨得差不多了,打算警告他几句就算了,毕竟都是一学校的,谁不是血肉之躯啊。当我正想开口的时候,几个保安出现在我们视线里,前面带头的人是保卫处处长,一定是哪个同学看到打架报告了保卫处,跑肯定已经来不及了,我们正不知所措。
罗东看到他们,自己忽然一下子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
我走进教室的时候,那拉正在点名,她看了我一眼,随后清脆地喊了声:“吴欢!”
“嗳!朕到了!”我应了一声,同学们一阵哄笑。那拉捂着嘴继续念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我没有和旁边的同学聊天,开始翻开书,怎么也想不起来上次看到哪了。
那拉点完名走了过来,笑着说:“我刚想把你名字跳过去,你就来了。”
“你这可算是渎职。”我说着不领情的话。
“你行,以后我一定尽职尽责,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那拉的脸蛋挂着清纯健康的笑容,她是我们班人缘最好的女生,待人接物知书达理,有素质不清高,交际圈也不大,多数时间都在班级和宿舍,永远让人觉得放心,从来不会让人为她担心。
“别,这世界就剩下你一人对我好了,你再不管我,我活着都没劲了。”我可不希望她真秉公处理不徇私情,虽然我知道她不会,当然我也轻易不旷课。可谁又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突发状况呢,比如蓝小燃,几天前还是个嘻嘻哈哈的小女生,现在却成了个忧心忡忡的小孕妇。唉!世事难料。
“油腔滑调,哎,听说你出事了,怎么样了?”她关切地问。
“啊?你都知道了?”我惊讶地问,蓝小燃怀孕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向人民坦白啊。
“全校都知道啦,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呀,冲动是魔鬼。”
“一失足成千古恨呐!”我有点尴尬,她怎么对这事问起来毫不遮拦,不像是她的作风啊。
“你呀!学校说怎么处理了吗?”那拉的话让我有点心慌了。
“啊?学校也知道了。”完了完了,这事大了。
“嗯?你们不是当场被保卫处抓到了吗?大白天打架不被知道才怪呢。”
“咳!原来你说的是这事。”一身冷汗。
“你还干了什么坏事?”那拉歪着小脖子问我,漂亮的大眼睛如同孩童般黑白分明。
“多了,我现在都恶贯满盈了。”我轻舒了一口气。
“讨厌,吓我一跳。不会给你记大过吧?”
“没准开除呢。”我故作轻松地说,心里却想千万别应验。
“不会吧。你可是咱们系的高材生,他们还不手下留情吗?”
“哼!”我不奢望也不相信各位领导会对我高抬贵手,但我知道我还罪不至此,“开了我,以后你点名就不用跳过我名字了,直接划掉就OK了。”
“别胡说,不会的。”那拉温柔地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我感到一阵温暖,庆幸我还有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朋友。
现在我已经顾不上学校的处分了,只想着怎样处理那个不合时宜来的小家伙。按照既定程序,下一步我应该弄点钱,然后选家又便宜又安全的医院,别让电视里曝光那些黑诊所再把蓝小燃给害了。
蓝小燃吃完自己的饭,开始夹我盘子里的排骨。
“你今天怎么这么能吃啊?”我不解地问,以往她的饭都要分一半给我的。
“我吃得可是我们娘俩的饭。”她梗着白皙的小脖子说。
“嘿!你进入角色够快的。”
“我这角色还不是你安排的,往下你打算怎么导?”她放下筷子,盯着我。
“下一场就该是医院的戏了。”
“你是说把他打掉吗?”蓝小燃差点叫起来。
“总不能生下来吧?”我向四周看了看,大家都在吃饭聊天,嘈杂声一片。
“为什么不能?”她扬着脸反问。
“疯了!”我生气地把筷子扔在桌子上,它又倔强地跳起来弹到地下。
蓝小燃没有说话,低着头,摆弄着手机,马上我看到晶莹的泪珠滴到她白嫩的手背上,顺着纤细的手指滑到粘在手机上的大头贴上,画面上蓝小燃把脸紧紧贴在我的下巴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我连忙坐到她身边的椅子上,搂过她的头,她靠在我肩膀上轻声抽泣。任凭周围同学猜测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晃来晃去。
“快看,准是吴欢又欺负人家了。”一个男声传进我的耳朵。
没等我来得及看清谁胡说,女声传来:“别胡说,你当人家吴欢像你呢,他对媳妇好着呢。”还是女群众的眼光雪亮。
“我怎么了,我对你不好吗?谁对你好你找谁去啊。”
“你还别激我,就你这样的,我跟你我都委屈了我。”
“嫌委屈你走啊,我不拦着你!”
“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紧接着我听到乒乒乓乓摔筷子的声音,然后是急促地跑步声由近及远,另一个跑步声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我把蓝小燃送回宿舍,我劝她,咱没这能力,也没资格,如果生下他,咱一家就全完了。
“你说的我也知道,可是……”她点着头说。
“我知道你不舍得,可也没办法啊,都怪我。”我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红红的眼睛一阵心酸。
“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会把他打掉的。”说完她挣脱我的手跑进了宿舍楼。
我没有叫她,蓝小燃很少固执,但犟起来谁也拦不住,这点倒是和夏朵很像,太有主见,有时候未必是好事。
我想着夏朵,蓝小燃,孩子,恍恍惚惚地往回走,但愿她能早点想通,不要固执太久,这事绝对是夜长梦多的典型案例。
推开宿舍的门,郑飞上来给我一拳,“孩儿他爹回来了!”
我笑着躺到郑飞床上,枕着高高的被子,叹了口气:“大意了,大意了。”
“现在知道安全套的作用不止是预防艾滋了吧?”伊文笑着扔给我一根“红塔山”。
“这也是好事,至少证明哥们你有生育能力。”万程接话说着。
“你打算什么时候解决?”郑飞问。
大家七嘴八舌弄得我有点晕,“没打算,蓝小燃那还犯倔呐!”我冲郑飞贴在我床板上的王菲吐了个烟圈,听说她也要为李亚鹏生孩子了。
“怎么?她还想生啊!不上学了?”郑飞瞪着眼睛。
“就是没想通呢,她不至于连这道理都不懂。”我坐了起来。
“我以后戒烟,省钱给我侄子买奶粉。”伊文唯恐天下不乱地说。
“滚蛋,别添乱!”我骂了他一句,“有钱没,借我点,我好早点带她去医院。”
“成,明儿我就把卡里全取出来,估计有个五六百。”伊文痛快地说。
“我留一百咱哥俩吃饭,其他全在这呢。”郑飞掏出兜里的钱,递给我三百多块。
万程没有说话,我也没有问,虽然我知道他家里昨天给他打了钱,但他是个只喜欢把钱砸在女生身上的人,换成男生就一毛不拔了,以往我们吃饭他也几乎没怎么付过账。他不愿意借钱给我,也许是怕我一时半会还不上,耽误他追女生。伊文斜了一眼万程,轻哼了一声,眼里流露出一丝轻视,毕竟有异性没人性的兄弟关键时刻是最不靠谱的。
没想到最后万程最后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红色人民币,钱的一角都快被他的指甲扣掉了,“拿去吧,赶紧把这事给善后了!”他的话说的有些颤抖,眼神里依然还充满着对那老人头的留恋。
“谢了,哥们!”我心怀感激地看着这个对兄弟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现在的他在我眼里涅槃成了只金灿灿的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