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复活(名师1+1导读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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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聂赫留朵夫第一次见到卡秋莎,是在他念大学三年级那年的夏天。当时他准备写一篇关于土地所有制的论文,就决定到姑妈家去写。他也很爱她们,喜欢她们淳朴的旧式生活。他快乐而平静地在姑妈家里住了一个月,根本没有留意那个半养女半侍女、脚步轻快、眼睛墨黑的卡秋莎。当年他才十九岁,是个十分纯洁的青年。在他的心目中,只有妻子才是女人。凡是不能成为他妻子的女人都不是女人,而只是一般的“人”。但事有凑巧,那年夏天的耶稣升天节,姑妈家的一个女邻居带着孩子们来做客,其中包括两个小姐、一个男中学生和一个寄住在她家的农民出身的年轻画家。

名师导读

写出当初他那种纯真的思想,与下文的变化形成鲜明对比。【心理描写】

吃过茶点以后,大家在屋前修剪得很平坦的草地上玩“捉人”游戏。他们叫卡秋莎也参加。玩了一阵,轮到聂赫留朵夫同卡秋莎一起跑。聂赫留朵夫每次看到卡秋莎,总是很高兴,但他从没想到他同她会有什么特殊关系。

聂赫留朵夫跑得很快。他不愿让画家捉到,就一个劲儿地飞跑。他回头一看,瞧见画家在追卡秋莎,但卡秋莎那两条年轻的富有弹性的腿灵活地向左边跑去。前面是一个丁香花坛,没有一个人跑到那里去,卡秋莎回头。

“富有弹性”“灵活”等词写出卡秋莎的青春活力。【用词准确】

看了聂赫留朵夫一眼,点头示意,要他也到花坛后面去。聂赫留朵夫心领神会,就往花坛后面跑去。谁知花坛前面有一道小沟,沟里长满荨麻,聂赫留朵夫不留神,一脚踏空,掉到沟里去了。他的双手被荨麻刺破,还沾满了晚露。但他立刻对自己的鲁莽感到好笑,马上爬了起来,跑到一块空地上。

卡秋莎那双水灵灵的醋栗般的眼睛也闪烁着笑意,飞似的向他跑来。他们跑到一块儿,握住手。“我看,您准是刺破手了。”卡秋莎说。她用那只空着的手理理松开的辫子,一面不住地喘气,一面笑眯眯地打量着他。“我不知道这里有一道沟。”聂赫留朵夫也笑着说,没有松开她的手。她向他靠近些,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向她凑过脸去。她没有躲避,他更紧地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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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眼睛比做“醋栗”,写出眼睛的颜色之黑。【比喻修辞】

“你干什么!”卡秋莎说,慌忙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跑开去。她跑到花坛旁,摘下两支已经凋谢的白丁香,拿它们拍打热辣辣的脸,回过头来向他望望,然后使劲摆动两臂,向做游戏的人们那里走去。从那时起,聂赫留朵夫同卡秋莎之间的关系就变了,那是一个纯洁无邪的青年同一个纯洁无邪的少女相互吸引的特殊关系。只要卡秋莎一走进房间,或者聂赫留朵夫老远看见她的白围裙,世间万物在他的眼睛里就仿佛变得光辉灿烂,一切事情就变得更有趣,更逗人喜爱,更有意思,生活也更加充满欢乐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一连串的动作,生动地展现了卡秋莎情窦初开时既羞涩又充满憧憬的矛盾心理。【动作描写】

莎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关系。如果聂赫留朵夫当时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卡秋莎,尤其是如果当时有人劝他绝不能也不应该把他的命运同这样一个姑娘结合在一起,那么,凭着他的憨直性格,他就会断然决定非同她结婚不可,不管她是个怎样的人,只要他爱她就行。不过,两位姑妈并没有把她们的忧虑告诉他,因此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姑娘的爱情,就这样离开了姑妈家。

临别时,卡秋莎同两位姑妈一起站在台阶上,用她那双泪水盈眶、略带斜睨的乌溜溜的眼睛送着他,他这才感到他正在失去一种美丽珍贵、永难再来的东西。他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名师导读

描写卡秋莎的眼睛,写出她面对离别的悲伤心情。这一形象也给聂赫留朵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外貌描写】

“再见,卡秋莎,谢谢你的一切!”他坐上马车,隔着索菲雅姑妈的睡帽,对她说。

“再见,德米特里·伊凡内奇!”她用亲切动听的声音说,忍住满眶的眼泪,跑到门廊里,在那儿放声哭了起来。

名师伴你读

品读与赏析

作者用充满诗意的笔调描写了聂赫留朵夫与卡秋莎相爱的过程,写出少男少女那种朦胧美好的情感。单纯活泼的聂赫留朵夫,天真烂漫的卡秋莎,作者把他们在面对这种朦胧情感时的心理写得惟妙惟肖。相恋的美好,离别的悲伤,都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这种纯真的感情又将何去何从呢?作者给我们留下悬念。

学习与借鉴

1.传神的动作描写。这一章多处详细地描写卡秋莎的动作,浓墨重彩地刻画她天真烂漫的可爱形象。如写她被聂赫留朵夫初吻之后,“摘下两支已经凋谢的白丁香,拿它们拍打热辣辣的脸”,写出她羞涩、激动、慌乱的心理。

2.抓住外貌特征刻画人物。这一章描写卡秋莎时,多处描写她的眼睛,“眼睛墨黑”“水灵灵的醋栗般的眼睛”“泪水盈眶、略带斜睨的乌溜溜的眼睛”,这些语句反复渲染,既突出了人物的外貌特征,也展现了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

从那时起,聂赫留朵夫整整三年没有同卡秋莎见面。直到他升为军官,动身去部队,路过姑妈家,这才又见到了她。但同三年前的夏天住在她们家里时相比,他已换了个人了。

那时他是个正派青年,富有自我牺牲精神,乐意为一切高尚事业献身;如今他可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迷恋酒色,享乐成癖。那时,他觉得女人是神秘而迷人的,正因为神秘就更加迷人;现在呢,女人,除了亲人和朋友的妻子,她们的作用都很清楚:女人是他领略过的最好的玩乐工具。那时,他认为精神的生命才是真正的自我;现在呢,他以为精力充沛的强壮的兽性的自我才是他自己。就在这时聂赫留朵夫开始吸烟、喝酒,他不再感到苦闷,甚至觉得轻松自在了。他已落入了这种疯狂的利己主义的泥沼之中。他因为冲破了以前给自己定下的种种道德藩篱,一直感到轻松愉快,并且经常处于利己主义的疯狂状态中。三年后他到姑妈家去的时候,正处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中。

他是在三月底耶稣受难日到达的。“她是不是还在她们家里?”马车到达姑妈家熟识的旧式地主庄园时,他心里想。

“啊,你到底来了,太好了!”索菲雅姑妈一边吻他,一边说。“快到房间里去。你浑身都湿透了。瞧你已经有胡子了……卡秋莎!卡秋莎!快给他拿咖啡来。”

“我这就来!”走廊里传来熟悉的好听声音。

聂赫留朵夫高兴得心都怦怦直跳。“她还在!”好像太阳从云端里露出脸来。果然是她,是卡秋莎。还是同原来一样,但出落得越发动人了。那双纯洁的略带斜睨的黑眼睛仍旧那么笑盈盈地从脚到头打量人。她仍旧系着洁白的围裙。她那两片线条清楚的可爱红唇,像上次看见他时一样,由于内心难以抑制的喜悦而皱了起来。

“欢迎您,德米特里·伊凡内奇!”她好不容易才说出口,脸涨得通红。

“你好……您好。”聂赫留朵夫不知道对她说话用“你”好还是用“您”好,脸涨得像她一样红。她听了这话只微微一笑,就走了。

聂赫留朵夫原定在姑妈家只停留一天一夜,但见了卡秋莎,他就决定多待两天,过了复活节再走。于是他给他的朋友和同事申包克打了个电报,请他也到姑妈家来。他们原先约定在敖德萨会合。

聂赫留朵夫第一天看到卡秋莎就旧情复燃。他发现自己恋爱了,但不像以前那样觉得恋爱是个谜,他连自己都不敢承认他在恋爱,并且认为人的一生只能恋爱一次。现在他又在恋爱了,并且意识到这一点,还因此感到高兴。他隐隐约约地知道,恋爱是怎么一回事,结果会怎么样。

他心里清楚他该离开,没有理由留在姑妈家里,知道留下不会有什么好事,但在这里实在太快乐了,他不愿正视这种危险,就留了下来。

在复活节前一天,礼拜六傍晚,司祭带了助祭和诵经士乘雪橇赶来做晨祷。聂赫留朵夫同姑妈和仆人站在一起做完晨祷,同时目不转睛地盯住卡秋莎,看她站在门口,送来了手提香炉。他同司祭和两位姑妈互吻了三次,正要到房里去睡觉,忽然听见玛丽雅姑妈的老女仆玛特廖娜同卡秋莎一起在走廊里,准备到教堂去行复活节蛋糕和奶饼的净化礼。他暗暗打定主意:“我也去。”

去教堂的路,马车不能通行,雪橇也不好走。聂赫留朵夫穿上帅气的军装和紧身马裤,披上军大衣,跨上那匹不住嘶叫的膘肥体壮的老公马,摸黑穿过水塘和雪地向教堂跑去。

等他赶到时,礼拜已开始了,教堂里已挤满了过节的人。聂赫留朵夫向前走去。在读经台右边,地主太太后面站着玛特廖娜。卡秋莎站在她旁边,身穿一件胸前有皱褶的雪白连衣裙,腰里系着一根浅蓝色带子,乌黑的头发上扎着一个鲜红的蝴蝶结。

整个教堂里都洋溢着庄严、欢乐和美好的气氛。一切都很美丽,但最美丽的却是那穿着雪白连衣裙、系着浅蓝色腰带、乌黑的头发上扎着鲜红蝴蝶结、眼睛闪耀着快乐光芒的卡秋莎。

聂赫留朵夫发觉她虽然没有回过头来,却看见了他。他是在走向祭坛,经过她身边时注意到的。他对她本没有什么话要说,但就在经过她身边时想出了一句:“姑妈说,做完晚弥撒她就开斋。”

就像每次见到他那样,她那可爱的脸蛋上泛起了青春的红晕,乌黑的眼睛闪耀着笑意和欢乐,她天真烂漫地从脚到头瞅着聂赫留朵夫。

“我知道。”她笑眯眯地说。

聂赫留朵夫注视着她那穿着皱褶雪白连衣裙的苗条身材,注视着她那张聚精会神的喜气洋洋的脸,心里有这样的感觉。他还从她脸部的表情上看出,她心里所唱的和他心里所唱的是同一首歌。

天已经亮了,四下里一切都看得清楚,但太阳还没有升起。人们分散在教堂周围的墓地上。卡秋莎留在教堂里,聂赫留朵夫站在门口等她。她隔着前面路人的头看见了他,他也看到她容光焕发的脸。

她跟玛特廖娜一起走到教堂门口的台阶上站住,散钱给乞丐。一个鼻子烂得只剩块红疤的乞丐走到卡秋莎跟前。她从手绢里取出一样东西送给他,然后向他凑拢去,丝毫没有嫌恶的样子,眼睛里依旧闪耀着快乐的光辉,同他互吻了三次。正当她同乞丐互吻的时候,她的目光同聂赫留朵夫的目光相遇了。她仿佛在问:我这样做好吗?做得对吗?“对,对,宝贝,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美,我喜欢这样。”他的眼神这样回答。

她们走下台阶,他就走到她跟前。他不想按复活节的规矩同她互吻,只想同她挨得近一点。“基督复活了!”玛特廖娜说。她低下头,微笑着,那口气仿佛在说:今天大家平等。接着她把手绢揉成一团,擦擦嘴,把嘴唇向他凑过去。“真的复活了!”聂赫留朵夫回答,同她接吻。

他回头看了卡秋莎一眼。她飞红了脸,同时向他挨过来。“基督复活了,德米特里·伊凡内奇!”“真的复活了!”他说。他们互吻了两次,仿佛迟疑了一下,还要不要再吻一次。最终他们决定再吻一次,于是他们就吻了第三遍。接着两人都笑了笑。

“你们不去找司祭吗?”聂赫留朵夫问。

“不,德米特里·伊凡内奇,我们要在这里坐一会儿。”卡秋莎说,仿佛在愉快的劳动以后用整个胸部深深地呼吸着,同时用她那双温柔、纯洁、热烈而略带斜睨的眼睛盯住他的眼睛。

男女之间的爱情总有到达顶点的时刻,在那样的时刻既没有自觉和理性的成分,也没有肉欲的成分。这个基督复活节的夜晚,对聂赫留朵夫来说就是这样的时刻。如今他每次回想到卡秋莎,这个夜晚的情景总是盖过了他看见她的其余各种情景。那个头发乌黑光滑的小脑袋,那件束住她苗条身材的胸前有皱褶的雪白连衣裙,那个泛起红晕的脸蛋,那双由于不眠而略带斜睨的乌黑发亮的眼睛,再有她全身焕发出来的特点:她那纯洁无瑕的少女的爱,不仅对着他——这一点他知道——而且对着世上一切人,一切事物;不仅对着人间一切美好的事物,而且对着她刚才吻过的那个乞丐。

他知道她心里有这样的爱,因为他意识到,这一夜他通宵达旦也有这样的感情,并且知道,正是这种爱把他同她连结在一起。

唉,要是他们的关系能保持在那天夜里的感情上,那该多好!“是的,那件可怕的事是在复活节夜晚之后发生的呀!”

现在聂赫留朵夫坐在陪审员议事室窗前,暗自想着。

名师伴你读

品读与赏析

这一章紧接上一章,继续写聂赫留朵夫与玛丝洛娃的恋情发展。不同的是,聂赫留朵夫的感情经过三年的军队生活,已经融入很多的杂质,不再是那么纯洁美好。小说详写了聂赫留朵夫与玛丝洛娃在教堂门口互吻的过程。这使得他们的恋情从朦胧变得明确,也从美好开始滑向痛苦。

学习与借鉴

1.前后对比的写法。在上一章,聂赫留朵夫对玛丝洛娃的感情是纯洁的,但现在他的思想却发生了变化,把女人当做“最好的玩乐工具”,因此对玛丝洛娃的感情也就有了玩弄的意味。人性的“我”与兽性的“我”在聂赫留朵夫身上形成对比。

2.精彩的肖像描写。这一章多处通过聂赫留朵夫的眼睛,描写卡秋莎的外貌,如“穿着雪白连衣裙、系着浅蓝腰带、乌黑的头发上扎着鲜红蝴蝶结、眼睛闪耀着快乐光芒”,“泛起红晕的脸蛋,那双由于不眠而略带斜睨的乌黑发亮的眼睛”等,都写出她的美丽与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