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复活(名师1+1导读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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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玛丝洛娃的案子可能过两星期后由枢密院审理。这以前,聂赫留朵夫计划先上彼得堡,万一在枢密院败诉,那就按写状子律师的主意,去告御状。那个律师认为,这次上诉可能毫无结果,必须有所准备,因为上诉理由有些牵强。这样,玛丝洛娃就可能随同一批苦役犯在六月初起程。聂赫留朵夫既已决定跟随玛丝洛娃去西伯利亚,在出发以前得做好准备,现在就需要先下乡一次,把那里的事情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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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出下文他在两处庄园的改革。【埋下伏笔】

聂赫留朵夫首先乘火车到最近的库兹明斯科耶去,他在那里拥有一大片黑土地,那是他收入的主要来源。现在他已毅然作出决定:虽然他不久就将去西伯利亚,而且为了打理监狱里的各种复杂关系,都需要花钱,他却不能再维持现状,一定要有所改变,宁可自己吃亏。因此他决定自己不再经营土地,而是出租给农民,只收取低廉的租金,使他们不必完全依赖地主。聂赫留朵夫觉得这样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但向解决问题迈出了一步,也就是压迫从比较粗暴的形式过渡到略微柔和一点的形式。他就打算这样做。

“比较粗暴”到“略微柔和一点”,写出聂赫留朵夫做法的局限。【用词准确】

聂赫留朵夫在中午时分到达库兹明斯科耶。抵达库兹明斯科耶后,他就着手处理事务。聂赫留朵夫查阅过账目,同总管谈了话。总管提出种种理由,认为把土地交给农民会损失全部农具,连四分之一的本钱都收不回来,又说农民会糟蹋土地,交出土地会吃大亏。但这些理由反而使聂赫留朵夫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即:把土地交给农民,使自己丧失大部分收入,正是做了一件好事。他决定趁这次回乡机会,把这件事办好。收获和出售已种下的粮食,把农具和不必要的房屋卖掉,这些事他让总管在他走后处理。现在他要总管召集库兹明斯科耶周围三村农民第二天来开会,向他们宣布自己的计划,并跟农民商定出租土地的租金。

聂赫留朵夫想到自己坚决抵制总管的意见,准备为农民作出牺牲,感到很愉快。聂赫留朵夫考虑了一下明天对农民大致要讲些什么话,然后同总管商量清理全部田产的问题。他在这些事上定了心,才走到这座大宅邸里——平时用作客房这次为他收拾好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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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赫留朵夫此时的愉快,主要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高尚的,他对自己的认识并不深刻。【心理描写】

这个房间不大,但很干净,墙上挂着威尼斯风景画,两个窗子中间挂着一面镜子。镜子旁边有一张大桌子,桌上放着他那只盖子打开的皮箱,箱子里露出他的化妆用品盒和随身带着的几本书:一本是研究刑法的俄文书,还有一本德文书和英文书,都是同一类的内容。这次下乡,他想抽空阅读这几本书,但今天已经没有时间了。他要上床睡觉,明天早点起来准备向农民说明他的计划。

研究刑法的书一直带在身边,暗示他一直在关心玛丝洛娃的案件。【侧面描写】

“如今我要到西伯利亚去,因此房子也好,庄园也好,都用不着了。”他心里有一个声音说。“这话固然有理,”他心里另一个声音说,“但是,首先,你不会在西伯利亚过一辈子。你要是结婚生子,你完整无缺地接受这个庄园,以后你也得完整无缺地把它传给后代。你对土地负有责任。把土地交出去,把庄园毁掉,这都很容易,但重新创立这点产业可就难了。你得考虑你的生活,决定今后怎么过。你的决心究竟有多大?再有,你现在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出于良心?还是做表现文章,好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德行?”聂赫留朵夫这样问自己。他无法否认,人家对他的行为品头论足,会影响他的决定。他越想,问题越多,越不容易解决。为了摆脱这些思想,他在干净的床上躺下来,想好好睡一觉,到明天头脑清醒了,再来解决这些目前搅得他心烦意乱的问题。但他好久都睡不着觉。从打开的窗子里涌进清凉的空气,泻下溶溶的月光,传来一片蛙鸣,还夹杂着夜莺的鸣啭和啁啾。聂赫留朵夫听着夜莺的鸣啭和青蛙的聒噪,不禁想起了玛丝洛娃,想起她说“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时,嘴唇不断地哆嗦,简直像鸣叫时的青蛙一般。于是那个德籍总管走下坡去捉青蛙。聂赫留朵夫想把他拦住,但他不仅一个劲儿地走下坡去,而且还变成了玛丝洛娃,并责备他说:“我是苦役犯,您是公爵。”“不,我不能让步。”聂赫留朵夫想着,惊醒过来,自问道:“我究竟做得对不对?我不知道,反正我也无所谓。无所谓。但该睡觉了。”他也顺着总管和玛丝洛娃走过的路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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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出景色的优美,反衬聂赫留朵夫的烦乱心境,并为下文想起玛丝洛娃作铺垫。【景物描写】

走,于是一切都消失了。

第二天早晨,聂赫留朵夫九点钟醒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头脑清醒了。昨天舍不得交出土地、清理庄园的心情已完全消失。他想到当前要办的事感到高兴和自豪。他从房间窗口望出去,看见农民们遵照总管的命令聚集在蒲公英丛生的草地网球场里。昨天黄昏青蛙拼命聒噪,原来是因为今天天气阴晦。一早就下着蒙蒙细雨,没有风,树叶上、树枝上和青草上都滚动着水珠。从窗子里飘进来草木的芳香,还有久旱的泥土的气息。聂赫留朵夫一面穿衣服,一面三番五次地往窗外张望,看农民纷纷集合到网球场上来。总管走来告诉聂赫留朵夫,人都到齐了,但可以让他们等一下,聂赫留朵夫不妨先喝点咖啡或红茶,这两样东西都已准备好了。“不,我还是先去同他们见面。”聂赫留朵夫说,一想到马上就要同农民谈话,竟感到又胆怯又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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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应上文,同时“阴晦”的天气也暗示事件的发展并不顺利。【前后照应】

他要满足农民们做梦都不敢想的愿望——以低廉的地租分给他们土地,也就是说恩赐给他们,可他反而感到害臊。聂赫留朵夫走到农民面前,忽然觉得十分狼狈,半天说不出话来。空中仍下着蒙蒙细雨,农民的头发上、胡子上和长袍绒毛上都是水珠。农民们望着老爷,等他开口,可是他却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种难堪的沉默由镇定沉着和刚愎自用的德国总管打破了。这个吃得肥头胖耳、体格强壮的人,也像聂赫留朵夫一样,同满脸皱纹、身体枯瘦、肩胛骨从袍子里凸出来的农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为什么反而感到害臊呢?此处设下悬念,引发读者思考。【设置悬念】

“现在公爵为你们着想,打算把土地交给你们。”总管说。农民都沉默着,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或者怀疑。

“把土地交给我们,您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中年农民问。

“就是低价租给你们,你们可以耕种。”聂赫留朵夫说。

“这样您也省事些,只要收收钱就行,免去了许多麻烦!”几个人同时说。

“你们愿意不愿意?要是把全部土地交给你们,你们出什么价钱?”

“东西是您的,价钱得由您定。”

聂赫留朵夫定了一个价钱。尽管他定的价钱比附近一带的租金要低得多,农民们还是嫌高,就开始还价。聂赫留朵夫原以为他定的价钱他们会高兴地接受,不料谁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满意的样子。聂赫留朵夫断定他定的价钱对他们有利,因为在谈到由谁来承租的时候——是由全村农民来承租,还是成立一个合作社来承租。农民分成两派,争论得很激烈。一派是想把劳动力弱、付款困难的农民排挤在外,另一派就是那些被排挤的农民。最后亏得总管出力,才讲定了价钱和付款期限。于是农民们就吵吵闹闹地走下山坡,回村子里去了。聂赫留朵夫则同总管一起到账房去拟订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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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写出聂赫留朵夫的意外,说明他的做法并没有给农民带来太多的实惠。【用词准确】

聂赫留朵夫的愿望和计划都实现了:农民得到了土地,付的租金比附近一带要低三成;他自己从土地上所得的收入几乎减少了一半,但对于他来说还是很富裕的,何况他卖掉树林、出售农具都有进款。看来一切都如意,但聂赫留朵夫总觉得有点羞愧。他看到,农民中间尽管有人对他说了一些感激的话,但他们并不满足,而是指望更多的好处。结果是他自己吃了大亏,却还没有使农民满意。

第二天,在家里订了租契,签了字。聂赫留朵夫在几个推选出来的老农的护送下,怀着事情没有办妥的惆怅心情,同那些脸上现出困惑神色、不满意地摇头的农民告了别,直奔火车站。聂赫留朵夫对自己很不满意。至于什么事不满意,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总觉得闷闷不乐,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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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满意呢?聂赫留朵夫现在还不明白,答案留待下文交代。【设置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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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与赏析

聂赫留朵夫决定跟随玛丝洛娃去西伯利亚,为做好准备,他先去了库兹明斯科耶。在那里他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了改革,但结果却并不让人满意。对于自己的做法,聂赫留朵夫一度犹豫、怀疑,但他最终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实行下去。不过他的想法与做法是一厢情愿的,既不能让农民满意,也不能让自己满意。这究竟是为什么?他到继承的姑妈的庄园去,又会怎么做呢?

学习与借鉴

1.对比衬托的手法。这一章在浓墨重彩地正面描写聂赫留朵夫之外,还从多个角度来衬托主人公。如描写优美的夜景,来反衬聂赫留朵夫不宁的心绪;通过农民的不满意,来反衬聂赫留朵夫想法的单纯;把总管与聂赫留朵夫壮硕的身体与农民枯瘦的外形进行对比,反衬农民的苦难、统治阶级的作威作福。这样的手法使人物形象更加生动、鲜明。

2.生动的心理描写。聂赫留朵夫并不是一个一往无前的英雄,他在精神复活的道路上也多次犹豫、彷徨。小说始终注意他的内心世界的刻画。放弃庄园,也就意味着放弃优裕的生活,作为一个普通人,又有谁不留恋那种生活呢?这一章详细描写了他的动摇,使人物形象更加真实可信。

聂赫留朵夫乘车离开库兹明斯科耶,来到两位姑妈让他继承的庄园,也就是他认识卡秋莎的地方。他很希望像在库兹明斯科耶那样处理这里的地产。此外,他还想尽量打听一下卡秋莎和他的孩子的情况。他一早来到巴诺伏。他的马车驶进庄园,让他触目惊心:首先是全部建筑物特别是正房那种衰败荒凉的景象。原来的绿铁皮屋顶,好久没有油漆,现已长满红锈;有几块铁皮卷了边,多半是被暴风雨掀起的。正房四周的护墙薄板,有的已被撬走。前门廊和后门廊都已朽烂倒塌,只剩下梁架。

管家是一个没有毕业的神学院学生,他笑吟吟地在院子里迎接聂赫留朵夫,笑吟吟地请他到账房里去,又笑吟吟地走到隔板后面,仿佛用这样的笑容表示将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在等着他。

聂赫留朵夫问管家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玛特廖娜的女人——这人是卡秋莎的姨妈。管家告诉他这人就住在村子里,并且卖私酒,但他不忍心去官府告发。管家说着,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想讨好东家,又满心相信东家的态度都同他一样。

聂赫留朵夫问清她的住处,就要去找她。管家快乐地笑着说要送他去。

“不用了,谢谢您,我自己找得着的。倒是要请您通知那些农户,叫他们来开个会,我要同他们谈谈土地的事。”聂赫留朵夫说。他打算也像在库兹明斯科耶那样,在这里同农民们处理好事情,而且最好今天晚上就办完。

聂赫留朵夫来到街上,沿着斜坡往上走。两个赤脚的男孩跟在他后面:一个年纪大些,穿一件脏得要命的白衬衫;另一个穿一件窄小的已褪色的粉红衬衫。他们愿意为聂赫留朵夫带路去找玛特廖娜。于是他们三人一起沿着街道往坡上走。

聂赫留朵夫觉得同孩子们一起比同大人一起自在得多。他一路上同孩子们随便聊天。

“你们村里谁家最穷啊?”聂赫留朵夫问。

“谁家穷?米哈伊拉家穷,谢苗·玛卡罗夫家穷,还有玛尔法家也穷得要命。”

“还有阿尼霞,她家更穷。阿尼霞家连母牛都没有一头,他们在要饭呢。”小费吉卡说。

“她家没有牛,但他们家总共才三个人,可玛尔法家有五个人呢。”大孩子反驳说。

“可阿尼霞到底是个寡妇哇。”穿粉红衬衫的男孩坚持自己的意见。

“你说阿尼霞是寡妇,人家玛尔法也同寡妇一样,”大孩子接着说,“她丈夫不在家。”

“她丈夫在哪里?”聂赫留朵夫问。

“去年夏天他在东家树林里砍了两棵小桦树,就被送去坐牢,”穿粉红衬衫的男孩赶紧说,“到如今都关了有五个多月了,他老婆在要饭,还有三个孩子,一个生病的老太婆。”

“那么,玛特廖娜家呢,她穷吗?”聂赫留朵夫问,这时他们已经走近玛特廖娜的小屋。

“她穷什么?她在卖私酒。”穿粉红衬衫的瘦男孩断然回答。

聂赫留朵夫走到玛特廖娜小屋跟前,把两个孩子打发走,自己走进门廊,又来到屋子里。玛特廖娜老婆子的小屋只有六俄尺长,要是高个子躺到炉子后面的床上,就无法伸直身子。玛特廖娜的整个小屋几乎被一架织布机占满。老婆子和她的孙女正在修理织布机。聂赫留朵夫进门时,头在门楣上撞了一下。

聂赫留朵夫坐下来说:“我是来向你打听一件事的,你还记得卡秋莎·玛丝洛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