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鸳鸯两字怎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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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长相思6

可是,想来他也已经知道,如今的她,早就一心一意地守在了庵堂,为他祈福,可他怎么还是不出来与她相见呢?

是了是了,她的嘴角边泛出一丝苦笑,这李妈妈不是说了么,这梁世元彼时已经是什么都记起来了!他避着不见她!他……心中已知真相,可是还恨着她?

毕竟,她是奸臣之女。想到此,她便掩饰住内心的汹涌波涛,对着李妈妈说道:“谢谢妈妈,特特赶来告诉我。那么,如今我自是知道的了。”

李妈妈见她的面容竟不似欣喜,心中诧异,问道:“姑娘既已经知道了,那么就该去告诉皇上和娘娘呀!只要这通告一下,那么这梁世元大人是必然会现身的了。”

张秋纹苦涩地说道:“妈妈,这事也不是能够勉强的。既然梁世元不愿意见我,那么我就安心地等吧!我想,总有一天,他回来找我的。”

李妈妈叹道:“这我真是弄不懂儿了,你们明明都是情根深种,明明都是那么在乎对方,一个死了,另一个就便不活似的,怎么到了这个地步,反而这样的踌躇起来?”

张秋纹便道:“妈妈,你可知尽情情怯四字?”

李妈妈说道:“秋纹顾念,今儿我是话也说了,依我看,你们的缘分竟似未尽,这天可怜儿见的!你今日去白马寺还了愿,想必那释迦摩尼大佛一定会许你的所有心愿儿罢!否则,姑娘,你可就也太苦了些!”李妈妈又细细地和张秋纹说了一通,心中念着这一时半会的,刘青怕是要已经在凝萃楼里苦着她了,想到此,便又匆匆往凝萃楼而去。

张秋纹看着挺着大肚的李妈妈走远,心中自是感慨万千。虽然这梁世元不见她,回避着她。可是,她听了李妈妈之言后,心中还是升腾着不可遏制的喜悦!没有比梁世元还活在人世的消息,比她更激动开心的了。

她一路往白马寺而去,口中不停滴念着:“世元,世元,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我知道你可还恨着我。不过你怎能不恨?你对我那般好……”

她简直就是魂不守舍,在这街上胡乱走着,因为这白马寺在这护城河的另一处,所以,她便一路沿着这护城河边而走。时节还是初春呢,可是这路的两边,已经渐渐地冒出了新出土的草芽,她心中感到分外的欣喜。想着,不出一月,这汴京城四处便又是桃红柳绿、芳草连天的了。

她就这样边走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在这护城河的边上了。只有一步之遥,便是这深深的护城河水了。可是此刻的张秋纹是浑然不知。

毕竟前些天,刚落了好一阵雨儿,这护城河边自是许多松软的泥土,脚儿踩在上面,湿滑湿滑的。张秋纹心中只是想着梁世元,对于这些潜在的危险是浑然不知。这一路沿着护城河走,她越发的欣喜起来,原来,细细瞧去,这身旁的柳树竟也抽出些许的嫩芽来了!忽然,她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儿便直直地欲往这河中倒下去。张秋纹此时方才认识到了危险,怎么自己这一路竟是这么的大意?难道自己白马寺没有去成,便要倒在这深深的护城河水里头儿了吗?

就在她绝望之际,一个人影飞速地赶来,此人的面容是那般地焦急,像是自己一颗及其珍贵的明珠就要给人生生地夺去一般,那般的心痛,那般的焦灼。

来人已经飞速地来到了她的身边,一双大手牢牢地圈住她的腰。猛地落在这样一个人的怀中,张秋纹的心自是又惊又惧的。可是,此刻的她竟是落泪了,这泪水很不替她争气,一颗、两颗、全部从面颊上滚落了下来。

来人稳稳当当地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从河边拉了回来,轻声说道:“秋纹,你可都还好吧!可是心还慌着!”说着,将张秋纹的身子轻轻地放下。张秋纹忽然就此嚎啕大哭起来。哭的是那个惊天地,泣鬼神,撕心裂肺。

彼时,这大街之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自是听了传闻,去白马寺上香还愿的。他们听了这嚎哭,无不纷纷停下步子,瞧着这护城河边的二人。待走近了细瞧,原是一对俊男靓女,想着,可是在闹着什么别扭儿罢!可是有些眼尖儿的人,见了梁世元的身影,几乎呼之欲出,这……这人,不就是之前落了水投了河的梁世元梁大人么!莫非真是释迦摩尼显灵,死去多时的人儿竟还活着!有些胆儿大的又朝着张秋纹细瞧了一瞧,这位绝色的姑娘可不就是梁世元的夫人么!这……这……这竟是怎么回事儿?

梁世元看着眼前围观的众人是越来越多,便沉沉地对着张秋纹说道:“你瞧,围观的人儿这样过,快随我走了!先收了泪,然后再哭可也不迟儿!”张秋纹心中激荡,听了梁世元这番话,只得收了泪。这梁世元便携了她的手,二人直直地从人群中飞奔出去,转到街角处方才不见。梁世元拉着她,来到这城中一处僻静的地儿,看着气喘吁吁地张秋纹说道:“你还好罢!”张秋纹喘了一口气儿,狠狠地朝着梁世元说道:“我不好,我不好!我是一点儿也不好!”梁世元默默地看了看她,说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的苦。”

张秋纹便鼓起勇气,大着声儿说道:“梁世元!你可听好了!你可知,我和你是仇人?”梁世元便笑着说道:“这个我知道。你是张世藩的养女。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张秋纹听了,心中一愣,继而又说道:“你可知,我自从进了你的府邸里,便日日想着要谋害于你,替我的父亲报仇雪恨!”

梁世元听了,目光依旧沉沉地看着她,双臂交叉,将身子倚靠在一颗还没抽芽的大槐树下,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知道!”张秋纹听了,心中大惊,她镇定心神,索性继续说道:“那么,梁世元,你可知,你的脚伤,你的昏迷,你的坠河,可都是我做的?”

梁世元听了,摇摇头,笑笑道:“我知道。”他继而又道:“可是我知道,真凶始终不是你!你至始至终都是无辜的!”

张秋纹听了,讶异的嘴巴都简直是合不拢了,许久,她方闷闷地说道:“你……什么都知道?是么?”她忽然心中感伤起来,口里却是一句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梁世元便接着说道:“我知道真凶是谁,从他进府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会是他。”张秋纹听了,心中诧异,感慨于他的宽仁,情不自禁道:“既然世元你什么都知道,却怎么不告诉我呢?”梁世元沉默半响,凝视着她的脸儿,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是因为,我怕伤着你。”张秋纹怔怔地听了,眼泪儿却又落了下来。

梁世元便笑着对她说道:“其实那一夜,你在我身边,在我要陷入昏迷之时。靠着残存的意识,我在你的耳边还说了话。只是你不知道。”张秋纹听了,心中自是万分激荡,她心摇神驰,靠近梁世元,缓缓地低声问道:“世元,你为何要待我这般的好?你既然已经知道,为何不将那些汤药都倒掉?或者,直接告诉我,这碗里的汤药是有毒的?你为何定要如此?”张秋纹沉痛地看着梁世元,似是在等待一个他的解释。可是梁世元只是浅浅地看了看她,温和地说道:“既是秋纹你亲手熬的汤药,即使是有毒的,我也要喝下去,我怎能辜负你的一片心呢?况且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不知情。我这样做,只是不忍心伤着你。”张秋纹听了,心中剧痛,看着梁世元这些时日也日渐消瘦的容颜,口中说道:“傻子!你是傻子!你不知道,那样会要了你的命的么?”

梁世元听了,还是温和地看着张秋纹,听了只是轻轻说道:“可是你看,我不还是好好儿的么?”张秋纹听了,终于又嚎啕大哭起来。梁世元见了,知道她此时心绪复杂,这眼泪恐怕要流好些时候。只得站在一旁,让她哭个够。

过了许久,张秋纹方止住了泪,从袖中想掏出手帕来拭泪。可是掏来掏去,袖子里是空空如也。梁世元见了,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的方巾,递给她,口中说道:“还是这样粗心。我记得你每次背着我偷哭时,总是不记得捎上一块帕子。每次都是我悄悄儿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放在一边!快擦了泪罢!”张秋纹听了这话,再瞧了瞧梁世元看似揶揄的神情,这哭的是越发厉害了。

果然还是梁世元好性儿,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张秋纹是总算止住了泪,将梁世元给的那块帕子擦揭的是湿润湿润的。

梁世元看了看张秋纹半响后,方说道:“姑娘,这会子可是能够停了罢!我只当你要将这汴京城内的河里都一一填满了呢!这般的虔诚!”

一席话,说的张秋纹倒是破涕为笑。梁世元见她笑了脸,着意使她高兴,假意叹道:“真正这女人的心,似海底的针儿,我这回可总算是信了!”

张秋纹便笑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怎么这会子还不回了梁府呢?难道在外这孤魂野鬼的,真的能让你高兴儿?”

梁世元便细细看了看张秋纹,说道:“我且问你,秋纹。你如今可是能真真正正地面对我么?”

张秋纹听了这话,大不解,她疑惑着问道:“世元,你这是何意?事到如今,你难道竟还不知道我的心么?”

梁世元听了,便沉沉地看着张秋纹,说道:“秋纹,你可知,这天下的事儿都是难定的,变就是不变,不变就是变。无便是有,有也便是无。一切总之都是临花照水,可世易时移,沧海桑田,有些事儿就算当时是磐石般不动,海枯石烂的,可天长日久,总还是会水滴石头穿的!”梁世元说了这长长一席话,自是大有深意,可是在张秋纹听来,却是一头的雾水。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梁世元道:“世元,你可在说些什么?我是一句儿也听不明白真切?世元,你可知,我并不会参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