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荣格心里的象征与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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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潜在的意识(2)

也许我现在说了不少话,表示我越来越反对采用弗洛伊德起先运用的“自由”联想:我希望尽可能接近梦的本身,排除所有的不相干观念,以及可能引起的联想。这样可以令人了解病人的情结,不过我心目中有个更远大的目的,那就是不仅仅希望发现引起精神纷扰的原因,还要找到和联想方法相同的许多其他方法。举例来说,心理学家可以利用文字联想来取得他需要的暗示。但要知道梦和了解个体整个人格的心灵生命历程,那承认他的梦和梦的象征意象扮演更重要的角色是十分重要的。

例如,几乎人人都知道性行为可以象征许多不同的意象,通过联想过程,每个意象都导致个体对性交的观念,及得到任何个体对自身的性态度特殊情结的观念。但我们发现这种情结可以用对一组难懂的俄文字母胡思乱想来代替,因此我得到一个推论,梦能包含一些与性比喻不同的讯息,它之所以这样是有确定理由的。以下的例子是最好的说明:

一个人也许会梦到插钥匙在锁孔里,挥动一根粗重的棍子,或用一根撞槌打破一扇门。每个动作都可视作性的比喻。但事实上,他的潜意识为了本身的目的而选择这些特别意象中的一种——也许是钥匙、棍子或撞槌也含有重大的意义。真正的任务是去了解他为什么梦到钥匙而不梦到棍子、梦到棍子而不梦到撞槌。这样有时甚至会使我们发现呈现出来的意象根本与性行为无关,而只是些不同的心理学观点而已。

从上述的理论,我推论只有在梦中出现清晰而可见的质料,才可以用来解释梦。梦本身有限制,它特定的形式告诉我们什么质料属于梦的形式,什么质料与梦的形式无关。当“自由”联想以一种歪曲的线诱惑人远离那些质料时,我使用的方法是旁敲侧击,主要的对象是梦的图画。我在梦的图画四周巡回婉转打听,尽管做梦者企图突破梦的图画。在我的专业工作中,时常一次又一次重复这两句话:“回到你的梦中。那个梦说什么?”

举例来说,有个病人梦到过一个爱喝酒,衣衫褴褛和粗野的女人。在梦中,这女人看来是他妻子,虽然在实际生活里,他妻子与梦中的女人迥然不同。因此,表面来看,这个梦极不真实。我的病人立刻反对梦中的女人是他妻子,并且说梦是荒诞不经的。如果我一开始就让他进行联想的过程,他必然会竭力回避任何对他的梦不愉快的暗示。在这种情形下,他会以他一些主要的情结来结束——也许那情结与他妻子没什么关系一一我们因而无法得知这个特别的梦的特定意义。

那么,在这类显然不真实的过程中,他的潜意识到底竭力表达什么呢?很明显,它表达一个堕落女性的观念,她与该做梦者的生活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因为投射在他妻子身上的意象是那么不合理而虚假,所以我在找出这不快的意象代表什么东西之前,必须在别的地方看看。

远在中世纪之前,就有心理学家以腺的结构为理由,证明人类同时具有男性和女性的元素,有人说“每个男人里面都有个女人”。我称这种存于每个男性身上的女性元素为阴性特质。这种“女性的”元素本来对环境,特别对女人有某种较劣等的关系。这元素不仅隐瞒个人自己,而且隐瞒别人。换句话说,虽然某个体可见的人格也许看来相当地正常,但他也许隐瞒别人——甚而隐瞒自己——这可叹的局面都是“内在的女人”造成的。

那就是这个特别病人的事例:他的女性面不好。他的梦实际对他说:“你在某方面的行为表现得像个堕落的女人。”因此给予他一个警告。

要了解做梦者为什么易于忽视,甚至否认梦的讯息并不难,因为意识天生地排拒任何潜意识和未明的事。我已指出在未开化的人中,存在着人类学家所谓的“厌新主义”。未开化的人用野兽的反应来对付困难而又麻烦的事,但“文明”人对新观念的反应和未开化的人差不多,他们建立心理屏障,以保护自己在面对新事物时免受惊吓。这很容易从任何个体在不得不承认某种出人意料的思想时,观察出来自己对梦的反应。许多哲学界、科学界,甚至文学界的先驱,都成为他们同时代人天生保守主义的牺牲品。心理学是最新兴的学科,因为它企图讨论和处理潜意识的作用,它已无可避免地碰到一种极端的厌新主义。

二、潜意识中的过去与未来

至此,我已描绘出几个讨论梦问题的原则,因为当我们想研究人类产生象征的能力时,梦确实是最基本和最易获得的材料。讨论梦最基本的两点是:第一,须把梦当作一个事实,除了有意义之外,我们不该先作假设。第二,梦是潜意识的一种特殊表现法。

人很少以适当的方式讨论这些原则。不管谁认为潜意识有多粗浅低俗,他必须承认潜意识值得研究,因为它至少与虫同等,很受昆虫学者的注意。如果某些对梦根本没有经验和知识的人,认为梦只不过是些无意义而混乱的存在,他可以随意那样说;但如果有人假设梦是些正常事件,那么他就必须考虑梦不仅是有原因的,它们的存在有一个合理的原因——而且是有目的的,或者兼具原因和目的。

现在看看有意识和潜意识心灵的内容结合方法。例如,你突然发现自己记不起你接着想说什么话,但几分钟前,你还记得清清楚楚。或者也许你正想介绍朋友时,名字却在你正要开口那一刹那间溜掉了,你说你记不起来,其实,那个思想已变成潜意识,或至少暂时与意识分开。我们在感官上上发现了同样的现象。如果听一段听度极微的曲调,声音听来似在固定的间隔停止,然后再重新开始。这种变动是由于个人的注意力固定增加或减少,并非曲调有任何变化。

但当某物从我们的意识褪去时,它其实是继续存在的,就像一辆汽车在转角失去踪影,消失在空气中,然而它只是不在视线之内而已,我们日后也许会再看到那辆车子,到时就会想起暂时从意识中消失的念头。

因此,潜意识的部分包含许多一时隐蔽的念头、印象和概念,除非彻底消褪,否则会继续影响我们有意象的精神。举例来说,有个人“精神恍惚”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打算拿些东西。他停下脚步,忘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事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双手在桌上的东西中乱抓,好像在梦游似的——他忘掉本来的目的,但还是潜意识地受到本来的目的所指引。然后他觉察到自己想拿些什么东西。他的潜意识唤起了他的记忆。

如果观察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行为,就能了解他所做的许多事不像潜意识或盲目的,但如果你问及他,会发现他自己的行为要不是潜意识的,就是和脑子所想的不一样。他在听,但一句话也没有进耳朵去;他在看,但和瞎子一样;他知道,但一无所得。此类的例子实在太普通了,以致专家很快就明白精神潜意识的内容好像是有意识似的,在这些情况下,你对那些思考、言谈、行动等,决不敢确定其是否有意识。

这类行为使得许多医生被一些歇斯底里的病人所吐露的谎话所骗。这种类型的人比我们会制造更多的虚伪,但“谎话”对他们而言,不是个适用的字眼。其实,他们的精神状态之所以引起不确实而易变的行为,完全是因为他们的意识被潜意识干扰,甚至他们的皮肤感觉可以显现同样知觉的波动。有时候,患歇斯底里的人也许感到有针刺他的手臂,有时也许会全无感觉,如果他的注意力可以集中在某一点的话,他整个身体会完全麻痹,引起这种意识暂时丧失直到紧张松弛为止。那感官认知会立刻恢复原状。不过在整个时间里,他对所发生的事都毫无意识。

当医生对这种病人施催眠术时,他可以清楚地了解这个过程。要证明病人知道每个细节并不难。手臂的刺痛或在意识晦暗时所作的观察,可使他正确记起到底有没有麻痹或“忘掉”。

我记得有个女人被送到医院时已完全不省人事,当她第二天苏醒过来,她知道自己是谁,但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或为什么住进医院,甚至连日子也不清楚。可是经过我向她催眠之后,她告诉我她的病因,如何来到医院,谁许可她入院。所有这些细节都可以证实。她甚至能说出入院的时间,因为她在进口大堂看见一个钟。在催眠之下,她的记忆就像有意识的人一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