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最宠爱的是那些按照理智活动,并看顾它使之处于最佳状态的人。如像人们所说,人间的事务都由命运来安排,那么就有理由说,他们喜欢最好的、与他们最相似的事物(这也就是理智)。他们对最热爱理智和崇敬理智的人大作善报。由于他们看顾了命运之所爱的东西,并且做着正直和高尚的事情,所有这一切显然在智慧的人那里最多,所以,他们理所当然是命运最爱的。像这样一个人就是最幸福的,如若这样,那么智慧的人就是最幸福的。
四、如何获得幸福
可以这样认为,幸福的来源有两种,一为先天恩赐,一为后天习得。先天恩赐的是我们不能把握的,所以后天习得的则为我们所青睐。亚里士多德认为,德性愈高的人其幸福感也就愈大,而成为一个有德性的人则是获得幸福的必需。有德性的人是追求善的,所以说幸福需要完全的善和一生的时间。
幸福是神或命运赐予的,还是通过学习、习惯或训练而获得的?如果有某种神赐的礼物,那么就有理由说幸福是神赐的,尤其是因为它是人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不过,即使幸福并非来自于神,而是通过德性或某种学习或训练而获得的,它也仍然是最为神圣的事物。因为德性的报偿或结局必定是最好的,必定是某种神圣的福祉。从这点来看,幸福也是人们广泛享有的。因为,所有未丧失接近德性的能力的人都能够通过某种学习或努力获得它。而如果幸福通过努力获得比通过运气获得更好,我们就有理由认为这就是获得它的方式。因为在自然中,事物总是被安排得最好。在艺术以及所有因果联系,尤其是在最好的因果联系中,也都是如此。如果所有事物中最大、最高贵的事物也听命于运气,那就同事物的秩序相反了。
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幸福是灵魂的一种特别活动,而其他的善事则是实现幸福的条件和手段。如我们有理由说一头牛、一匹马或一个其他的动物不幸福,因为它们不能参与高尚的活动。基于这一理由,小孩也不能说是幸福的,因为他们由于年纪的原因还不能做出高尚的行为。当人们说他们幸福时,那是在说希望他们将来会幸福。幸福,需要完全的善和一生的时间。因为,人一生中变化很多且机缘未卜,并且最幸运的人也有可能晚年遭受劫难,不过,即使在厄运中,高尚也闪烁着光辉。例如,当一个人不是由于感觉迟钝,而是由于灵魂的宽宏大度而平静地承受重大的厄运时就是这样。如果一个人的生命如所说过的决定于他的活动,一个享有福祉的人就永远不会痛苦。因为,他永远不会去做他憎恨的事和认为卑贱的事。一个真正的好人和有智慧的人将以恰当的方式,以在他的境遇中最高尚的方式去对待运气上的各种变故。如若这样,幸福的人就永远不会痛苦。幸福的人不会因为运气的变故而改变自己。他不会轻易地离开幸福,也不会因一般的不幸就痛苦,只有重大而频繁的灾祸才使他痛苦。他也不易很快从这种灾祸中恢复过来并重新变得幸福,除非经过一段很长的时间,并且在其间取得了重大的成功。由此,我们是否可以说,一个不是只在短时间中,而是在一生中都合乎完满的德性地活动着,并且充分享有外在的善的人,就是幸福的人?因为依照亚里士多德的幸福观,幸福是一个目的或某种完善的东西,而一个人的将来却是不可预见的。如若这样,我们就可以在活着的人们中间,把那些享有并将继续享有我们所说的那些善事物的人称为至福的人。
五、快乐与实现活动
快乐既是实现活动,也是目的。快乐的过程有时与痛苦相连,例如病人治病,过程是痛苦的,病治好了则是快乐的。快乐因人而异,在亚里士多德看来,节制的人回避快乐,但他们却有自己的快乐。
快乐是什么?快乐与实现活动是什么关系?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对此作了相关的论述。
那些总体上是坏的过程,但就某个具体的人却是不坏的,值得其追求;一个人总体上坏,但就其某个场合的活动却是好的,值得别人称赞。还有的时候,它尽管实际上不值得欲求,却显得值得欲求。例如,施加给病人的充满痛苦的治疗过程就是这样。某种善的东西或者是一种实现活动,或者是一种品质,使人回复到正常品质的快乐只某一方面令人愉悦。在这个过程中,欲望的实现活动只是还处在正常品质的那个部分的活动。因为,存在着不包含痛苦或欲望的快乐(如沉思的快乐),这是一个人处于正常的状态而不存在任何匮乏情况下的快乐。回复性的快乐只在偶性上令人愉悦,这一点可由以下的事实得证:在正常的状态下,我们不再以在向正常品质回复过程中所喜爱的那些东西为快乐。在正常的状态下,我们以总体上令人愉悦的事物为快乐。而在向正常品质回复过程中,我们甚至从相反的事物,例如苦涩的东西中感受到快乐。这类事物在本性上或总体上都不是令人愉悦的,所以我们从中感受到的快乐也不是本性上或总体上令人愉悦的。因为,正如令人愉悦的事物不彼此相同一样,由此产生的快乐也同样不相同。
快乐并不会伴随所有过程,也不是一个过程。快乐既是实现活动,也是目的。快乐不产生于我们已经成为的状态,而产生于我们对自己的力量的运用。快乐也不是都有外在目的的,只有使我们的正常品质完善的那些快乐才有这样的目的。所以说快乐是感觉的过程是不对的,最好是把过程这个词换成我们的正常品质的实现活动,把感觉的换成未受到阻碍的。还有一些人把快乐看作是过程,是因为他们把过程看作某种善,把实现活动看作过程。然而实现活动与过程是不同的。
在快乐中思考和学习,会使得其结果更有效。快乐的活动没有技艺,这是很自然的。因为,任何技艺都不产生实现活动,而只产生一种能力,尽管制造香味和食物的技艺被看作快乐的技艺。节制的人回避快乐,明智的人追求无痛苦,甚至儿童与兽类都追求快乐这几条意见,可以由同一个道理来作回答。我们已经说明,在何种意义上快乐在总体上是一种善,以及在何种意义上并非所有快乐都在总体上是善。兽类和儿童追求的就是并非在总体上是善的快乐。明智的人所追求的就是避免由于缺少这类快乐而产生的痛苦。这些快乐也就是含有欲望与痛苦的肉体快乐(因为,肉体快乐才具有欲望与痛苦),或表现着放纵的肉体快乐的极端形式,所以节制的人避免这样的快乐。因为,节制的人也有自己的快乐。
六、快乐与幸福
快乐与幸福密切相联,却也不尽相同,对此,亚里士多德总结了三点:其一,大多数人认为幸福是快乐的,这是由于快乐是未受阻碍的实现活动,而幸福是在未受阻碍实现活动的品质之中。其二,人与兽追求的快乐不同。其三,幸福的人生活愉悦是因为其快乐与实现活动是某种善。
痛苦由于是恶,所以应当避免。它或者在总体上是恶,或者因以某种方式妨碍实现活动而是恶。与恶的、应当避免的东西相反的就是善。所以快乐是某种善。
同时,亚里士多德也指出,快乐是好是坏,不能说明这种快乐能否成为最高的善。这正如尽管某些科学是坏的,某一种科学仍然可以是非常好的一样。亚里士多德对此进行了详细的阐述。
首先,如果每种品质都有其未受阻碍的实现活动,如果幸福就在于所有品质的,或其中一种品质的未受到阻碍的实现活动,这种实现活动就是最值得欲求的东西。而快乐就是这样的未受到阻碍的实现活动。从这一点来看,即使大多数快乐是坏的或在总体上是坏的,某种特殊的快乐仍然可以是最高善。正因为这一点,人人都认为幸福是快乐的。也就是说,人们都把快乐加到幸福上。这样看是有道理的。因为,既然没有一种受到阻碍的实现活动是完善的,而幸福又在本质上是完善的,一个幸福的人就还需要身体的善、外在的善,以及运气,这样,他的实现活动才不会由于缺乏而受到阻碍。但是由于幸福还必须有运气,有些人就认为幸福就等于好运。但是事情并非如此。如果过度,好运本身也会成为阻碍。这样,它也就不配称为好运了。因为只有和幸福联系在一起,它才能称为好运。其次,如果兽类和人都追求快乐,这就表明它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最高的善,但是人们追求的是不同的快乐,尽管都在追求着快乐。因为,没有哪种本性或品质是对所有人都最好或显得最好的。不过,他们也可能实际上在追求同一种快乐,而不是在追求他们各自觉得或口头上说自己在追求的那些快乐。因为,自然使所有存在物都具有神性。但是肉体快乐具有了快乐的总称,因为它是我们接触得最多且人人都能够享受的快乐。所以,人们就认为只存在着这样的快乐,因为他们只知道这些快乐。其三,如果快乐与实现活动不是某种善,幸福人的生活显然就不是令人愉悦的。因为,如果快乐不是某种善的东西,他要快乐做什么?正好相反,他的生活将会是痛苦的。因为,如果快乐既不善也不恶,他为何要躲避它?而如若一个好人的实现活动不比其他人更愉悦,他的生活也就不会比别人更愉悦。
七、肉体快乐
肉体快乐是与放纵相关的,不值得欲求,这是某些人的意见。但是,事实并非如此,亚里士多德提出了肉体快乐值得欲求的原因:其一,它驱开痛苦;其二,它十分强烈,有些人却只享受强烈的快乐。
亚里士多德对肉体快乐有较为客观的认识。
有些人反对肉体的快乐,认为这些是与放纵相关的,不值得欲求,而高贵的快乐则值得欲求。亚里士多德认为,持这种意见的人应当考察一下快乐的性质。如果这样说是对的,如果与恶相反的是善,那么与快乐相反的痛苦则是恶了。但这显然是错误的。如果不是恶便是善,那么必要的这类快乐就是善的东西,或者,在一定范围内就是善的。因为,尽管有些品质和过程在善这方面不存在过度,因而也不会有过度的快乐,但在另一些品质与过程中的确存在这种过度,因而会有过度的快乐。在肉体快乐方面存在过度。坏人之所以成为坏人,就是由于过度追求不必要的肉体快乐。所有的人都在某种程度上享受佳肴、美酒和性快乐,但不是每个人都做得正确。痛苦方面的情形则与此不同。人们躲避的不仅仅是过度的痛苦,而是所有痛苦。因为,过度快乐的对立面不是痛苦,除非对追求过度快乐的人才是这样。
亚里士多德认为,对真假都应以说明,因为说明了那些虚假的意见,则可使人们增强对真实的意见的信念。当充分说明了某种看似真的意见并不真时,人们对于真实意见的信念就会增强。亚里士多德接下来又谈到了为什么肉体快乐显得比其他快乐更值得欲求。首先,这是因为它驱逐开痛苦。过度痛苦使人们追求过度快乐,一般来说是因为过度的肉体快乐与痛苦的鲜明反差,且这种快乐显得十分强烈,所以人们追求它(有些人不把快乐看作是好的有两个原因。首先,有些快乐是出于坏本性的行为,这种本性有的是天生的,例如兽类,有的是由习惯养成的,例如坏人。其次,其他的快乐是从匮乏向正常品质回复过程中的快乐,而处于正常的状态比处在向它回复的过程中要更好。但是这些快乐又是伴随着一个走向完善的过程的,所以它们在偶性的意义上又是好的)。第二,这是因为它强烈。有的人不能享受其他的快乐,只能享受强烈的快乐(例如故意使自己饥渴)。这种事情如果无害,便也无人反对。但是如果有害,那就是坏事情。这些人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没有其他的快乐。对他们来说,中等的感觉就等于痛苦(这是因为,动物的机体经常处于痛苦状态。自然科学家告诉我们,看和听都是痛苦的,不过我们已经变得习惯了)。同样,青年人由于发育而陶醉,因而青春就是快乐。此外,那些好激动的人总是需要回复到正常的状态。由于性格的原因,他们的身体总是处于躁动之中,他们的欲求也总是很强烈。而快乐,不仅是相反的快乐,而且是偶发的快乐,只要是强烈的,都驱除着这种痛苦。所以,冲动的人会变得既放纵又快乐。与此相反,不带痛苦的快乐就不存在过度。这些快乐自身就是令人愉悦的,而不是在偶性上令人愉悦的。所谓偶性上令人愉悦的,指的是那些治疗性的东西。实际上,只是由于正常品质还残留的部分的作用,它们才产生治疗的作用,那个过程才使人愉悦。相反,那些激起正常本性的活动的事物,则是本性上令人愉悦的。
亚里士多德认为,人们不会永远对同一事物感到愉悦,因为人的本性不是单纯的,而是有另一种成分(所以有死亡的存在)。其中一种成分的活动必定与另一种成分的本性相反。而当两者平衡时,它们的活动就既不痛苦也不快乐。如果有某种存在的本性是单纯的,同一种活动就会永远令他愉悦。所以,神享有一种单纯而永恒的快乐。
因为,运动和不运动都有实现活动。而快乐更多地是在静止中,而不是在运动中。“变化是甜蜜的”,诗人说,因为人有劣性。所以,正像变化多的人是劣性的一样,变化多的本性也是劣性的。它既不是单纯的,也不是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