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万历野获编
19474700000023

第23章

中丞以谄故相陷洪于死,洪得复官,劳至遣戍,举朝无人辨白其事,尤堪浩欢。微、辽二王,俱以左道邀上宠,一甫及其子,一不免于身,并至夷灭,虽其自取,而当时承勘诸臣,各以私意陷亲藩于极典,伤国恩甚矣。

【辽废王】江陵初殁,上未有意深罪之,特忿冯榼久横,意甚衔之。张蒲坂已当国,因授意同里门生李御史(植)弹治冯保,并其掌家内官张大受、书记徐爵,以尝上意,初无一字及江陵也。及严旨逐保于南京,诸言官知上意已移,始交章弹射故相,而台中江东之、羊可立最先上疏。上寻晋三臣少卿,以旌发奸之功。于是故辽府母妃,亦露章诉冤。而籍没之旨下矣,故废王宪节淫虐不道,巡按御史陈省劾其罪,皆不枉。

江陵初无意深求,时廷遣刑部侍郎洪朝选往勘,得其杀人诸事,谬加增饰,且锻炼不遣余力,而辽社遂屋。然事在隆庆二年,张为次揆,其焰未炽,亦不得谓张独主灭辽也。是年洪还朝,次年己巳,即以大计劾致仕,又上疏自辨,命闲住。洪归闽后,为抚臣劳堪讦其居家不法,瘐死狱中。洪子官生竞伏阙控辨,谓劳为江陵效力报冤,致死乃父。诏还其故官,劳坐遣戍。而辽国终不得复。劳既以承望抵罪,然洪之处辽狱,人多尤其已甚,反用忤权昭雪,亦事理之未允者。洪初抚山东,闻章邱李少卿先芳家富藏书,与借观不与,因起大狱,破灭其家,李以恚恨死。及洪非命,或谓有天道焉。于东阿《笔尘》但记洪芳洲为少司寇时,逼死故都御史杨顺,以媚华亭,不知有章邱李中麓事也。洪与中麓同年进士,以此人尤薄之。

【辽王贵牴罪恶】辽王宪节之废也,事在隆庆初年,人至今有称冤者,盖归罪张江陵有意殄之也,不知辽之恶当废久矣。辽简王植,为太祖第十五子,有庶弟二子通川王贵烚嗣辽王,在位十五年,屡为抚按科道所弹治。英宗每降书戒之不悛。

至正统四年,事尽发。初与江陵、沪溪二郡王淫乱,又奸通千户曹广等妻女数十人。非理奸死者十余人;又杖死长史杜述,擅笞荆州知府刘永泽;假以进贡为名,夺彝陵、江陵等州县军民柑橘,起人夫逼死者三十人;以军人许俊赐仪宾刘亨为奴,以许俊妻赐仪宾周英璧与之奸;其他罪不可胜纪。上召王至京亲鞫之,且示以诸弹章,王输服无辞。乃命遣归,革爵为庶人,伴守坟茔,仍支岁俸一千石,以其庶弟兴山王贵燰嗣封。盖贵烚之当失国有余辜矣。时去国初未远,内阁三杨等,未敢辄移同姓大国,故仅从薄罚。又二世为王恩囗,以私怨一日杀宗室镇国将军恩鑡等八十人,不数日而长子死,未几王亦疽发背薨。

又一世而宪节终覆其祀,积不善遗殃如此。

贵烚之子豪显,仍受贵烚初封郡爵,至今传国不废。而宪节之子俱革为庶人,徙楚府钤束矣。按隆庆二年,刑部侍郎洪朝选,所上宪节罪状甚详,皆罪在赦前。谈者反谓洪不阿江陵,欲存辽得罪,真说梦耳!

【楚宗伏法】楚宗劫槓一案,起于道臣周应治之报反,成于抚臣赵可怀之鐐杻。后来处分诚过,然劫掠货财,又无端杀一巡抚尚书,何可末减?狱成赐死足矣,身首异处,已觉太过,至行刑显陵,则舛甚矣。显陵为兴邸旧园,与太祖子孙何预?

而祭告之耶?始则地方诸臣贪功,妄报称兵谋逆。一时喜事者,如郧阳巡抚胡心得等,勒兵境上,疏请会师,张大其事,以致

用此重典。今攻故相者,至谓楚宗无死法,此议又未确。时贤特欲白江夏之冤,甚四明之罪,未免矫枉过正。总之前案失之苛,后案失之纵,皆时局使然,非通论也。善乎袁中郎之诗曰:“国体藩规俱不论,老臣涂血也堪怜。”尽之矣!

【英燿弑逆之由】楚愍王显榕之被杀也,事在嘉靖二十四年正月。相传世子英燿,丞愍王所嬖方三儿,篡致于室,惧为父所废,遂起异谋,与逆徒约以上元观灯举事。至十八日邀愍王宴,进鸩不效,乃用铜瓜击弊。以中风暴卒,讣于各宗室。

时抚按先以实状闻,世宗械燿至京伏诛。向来爰书及史所书,皆然。然闻其端不由此。先是愍王暴于其国,内外俱不能堪,人已离心,而英燿病躄,不良于行,其父又爱次子英佥,欲以位畀之,屡说燿曰:“若苦足疾,何以不弃名爵学长生?”

燿以是恨怒,决意为冒顿之举。其后英佥果得立,没于隆庆之五年,谥恭王,子为今王华奎,即近日宗室所讼,为抱入者也。废长立幼,未有不败,如袁绍、刘表。今幸免者,其子弱耳。

【楚府前后遭变】楚王为太祖第六子,传至愍王,见弑于世子英耀。耀伏法,以庶子英佥嗣位,是为恭王,在位久无所出。说者哗言不男,如晋海西公晚年为后计者甚密。曾屡示意所厚藩僚,俱惧祸不敢承,乃谋于嬖幸,因有孪生二子事。

英佥薨,子尚幼,以武冈王显槐监国。武冈习知其所名子状,尽取先世所藏珍异宝货以去,国人畏发往事,不敢诘。今王嗣爵已三十年,宗人不复奉其约束,王尚以法绳之,致有华越等讦奏,朝议不能决。郭江夏署礼部,素不平其事,力主发勘,因而去位,祸延缙绅,至今未已也。按英耀以嘉靖二十四年弑

逆,三十五年微王载埨以夺田宅子女,四十二年伊王典楧以淫虐不法,未几辽王宪节以酗横杀人,俱削爵除国,身锢高墙,子孙俱为庶人。此三国,不过纵汰失道,尚至废锢。英耀躬为大逆,恶逾商伤臣,只宜污潴其宫,止存郡王,听邻藩节制如故事,何以茅土俨然,致恭王有李道儿之疑?”然则愍王二子,一剚刃所生,一自斩其祀,皆覆载所不受也。时当国者为夏、严二公,其见终出新郑、江陵之下,令人邑邑。$$$$弇州所纪,止云东安王显梡管理府事。盖显槐监国,淫婪不法,擅杀多命,为抚按所劾,始改命显梡.弇州偶失记显槐耳。

【楚府行勘】楚宗室华越等之讦王也,初沈四明当国,意不欲发其事,遂令通政司遏之不上。乃主讦王者郭江夏也,时正署礼部,直发沈遏疏事。郭因此为给事钱萝皋、杨应文辈所弹劾去位,楚亦得罢勘。其冬即有妖书一事,钱、杨与康御史辈,竟欲坐江夏主使,因而波及次揆沈商邱,至缇帅王之桢者,则欲坐所仇同僚周嘉庆,赖大榼陈矩力争而止。诸言者谓江夏父会受楚王笞,借报仇,引楚故相废辽事为喻。不知江陵已冤,此更冤之冤者。当楚恭王壮年时,吾乡有沈樟亭者(名失记)

为楚纪,善相得如鱼水。一日,忽出春申君、吕阳翟二传示之,沈知其旨,以死谢,不敢当。王意遂移,置不复道,而他有所属矣。寻报莞簟之祥,沈惧祸及,致其事归老于杭。沈即冯祭酒外翁,亲为余言,且欢曰:“郭明龙憨矣。此事重大,得实时必杀数百人。四明不欲行,亦老成之见,但迎合者詈郭太甚耳。”妖书事宁,郭仅而得免。越一年乙巳,钱给事辈,以京考当谪,中旨留用,盖当事者酬劾郭之勋也。然诸公终不安其位云。

【存楚】癸卯楚事兴,时议存议勘者不一,其中各有所为,至议存者更多出私心。时惟赵南渚司徒,最称清正,亦主免勘。

盖非谓郭江夏之说为非,但以事体重大,当丽极典者多人。且年已久远,株连逮累,一方骚动,固谋国长策也。当国者方憎江夏,示意所厚,言路力攻之。至云郭父曾被楚王笞辱,以此挟仇。不知郭父起家孝廉,曾守大州,楚王安得笞之哉?郭甫出国门,而妖书事起,给事钱萝皋辈,遂直以坐江夏,且波及归德次揆。而人心始大不平矣。是时,赵司徒方署铨部,大不直之,遂欲外迁钱给事。首揆四明怒甚,拟旨留钱,而司徒所署印,亦遂夺与杨少宰署掌。司徒非附四明者,特存楚一事,偶与之合,而心事则径庭矣。建白诸公,不悉赵生平,概以四明党目之,有识者岂肯轻信耶?

【蔡虚台辨疏】癸卯楚府议勘,郭江夏因之去位,旋以妖书,陷之几死。此人心所久愤者。近年来事渐白,四明谢政,江夏望益重。一时与郭异同者,多罹白简,或借他事中之,故仪郎蔡虚台(献臣)其一也。己酉冬,将举明年外计,时蔡已历转按察使备兵常镇,南御史汪怀德管下巡江,遂露章弹之,拟坐不谨,中多胪列,亦及楚事。蔡乃抗章力辨所以,并往日堂属不相得之故,于楚事尤娓娓。今疏已无可觅,偶记其末数行,隐括颇核,因记之。

总记一时在事诸臣,始终欲勘楚者,郭正域也。始终欲存楚者,赵世卿也。心欲存楚,而口不敢言,姑推其事,与廷臣会议,而险缓其事者,李廷机也。受楚重赂,而忽勘忽不勘,以俟内之自罢者,赵可怀也。楚抚按覆疏至,而犹持勘结之说者,臣与张问达也。问达有揭,臣有疏,可覆按也。盖欲勘楚

者,为耳闻目击之真心。而俗存楚者,亦老成持重之稳计。第存之易,而勘之难耳。正域慷慨任事。天宜祐之。可怀首鼠两端,天宜殛之。独恨拥戴诸臣,希光附景,以山中之宰相,奉为驱除之主盟,异日出山,未免少减福力,恐亦非正域意也。

先臣王用汲之言曰:“逢君之恶其罪小,逢相之恶其罪大。”

臣则曰:“逢相之恶其罪小,逢将相之恶其罪大。”云云。故事,大计例不许辨,辨者有厉禁。疏上后,人皆为蔡危之,及察处止降三级,亦以其词直也。蔡今亦已起补矣。王尧封讼言蔡之枉,于是与汪御史俱外出。

【废齐之横】齐王为太祖第七子,建文中坐废,靖难后复封。后复以谋叛除国,锢南京,其子孙皆庶人,有庶粮,无名封。今支属渐繁,横行留都,廊下诸铺,院中诸妓,动辄出票。

取物不还值,荐枕不损橐,以至僧寺亦罹其害。间有自爱者,不多得也。尤可笑者,负贩不得志,即设一几北面拜,自称谢恩,次日击金带服象龙拜客,家中受人谒贺。正不知此章服从何来?都下百寮习见,以为故常,不复致诘,亦随例与往还。

正不可解。

【宗室通四民业】本朝宗室厉禁,不知起自何时,既绝其仕宦,并不习四民业,锢之一城。至于皇亲,亦不许作京官,尤属无谓。仕者仅止布政使,如嘉靖壬辰探花孔天允,榜下选陕西提学佥事,时方弱冠,寻任浙江提学副使,后官至左辖而归。他不可胜纪。向来诸名公,如弇州辈,屡议关禁,未有敢任之者。顷者建立皇太子诏内,直许习儒业,入庠序,登乡会榜。于是,天潢不亿,始有升朝之望矣。此二百年来,最快心事,沈四明实草此诏。且青宫肇起,鬯普天久郁之望,虽圣心

默定已久,非出臣下赞决,然偶值其时。特四明为时议所不与,遂无称其劳者,在他相或不免贪天功矣。

【宗室名】今帝系,以及各藩府名,其上一字为太祖所定,而下一字以五行相传。其请名时,则礼部仪制司官制名以赐。

年久人多,不腾重复,至创为不雅之字,而以金木水火土附之,最为可笑。至有读其名,而今人捧腹绝倒者。因见宋人,亦有寓谑于宗室赐名,如士羯、士芑、士昆、士绥之属,盖以四字与“揭起裩尿”同音也。刻薄无礼,盖古今同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