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莎士比亚
当我在这条未知的路上走到无可回头绝境的时候,
是你们,是你们这些被称之为“朋友”的家伙带我回来的。
不被任何人相信都没关系,只是希望你们能够相信我。
现在也好将来也好,都要一直这样。
——叶之星
昨天晚上的查探居然没有一点收获,更杯具的是我竟然被白馨、何风两个家伙害得阴差阳错丢了少女最宝贵的初吻!而对方居然是……明夏!!
虽然我对爱情没有丝毫经验,又常常被社员嘲笑是块木讷且不可雕的朽木,注定和爱情绝缘——可是,这一切不能代表我不憧憬爱情啊!视若珍宝的初吻当然要留给自己最喜欢的人,怎么会是「读书同好会」的敌人,那个傲慢不可一世的明夏?!
算了……就当是……是不小心亲到阿猫阿狗吧!
即便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可是一看到白馨和何风还是觉得有气,一有气心里就憋闷,结果大清早就对着他们连发几次脾气。
发脾气的次数多了,白馨说我是夜晚行动招惹到恶魔上身,随后一溜烟不知跑哪儿去了。
等她再回来社团就大声嚷嚷着,非要给我作法驱魔。
“白白,你到底要干什么!”这次用高分贝咆哮的人不是白馨,而是我。
可是这能怪我吗?看看白馨,身穿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萨满服,腰系一大串铜铃,左手抓鼓,右手执鞭,白皙的小手一边敲着鼓,一边围着我蹦蹦哒哒念着听不懂的咒语:“Se
oho... ambula baniha……Bi huk?ehe seme wajirakū…… Sirame acaki…… Sirame acaki……”
如果有个人穿扮成这个鬼样子,还围着你又唱又跳,你也会生气。
所以我忍无可忍地爆发了,额头的青筋暴跳不止:“白白,三个数你再不停,我……我罢工一年!”
可是白馨摆出一副“我什么都听不到”的姿态,仍旧我行我素地作法。
不行,在这里再呆下去我会发疯。挫败地摆摆手,刚要打算出外面透透气,口袋里忽然飘出“嘀嘀嘀”的简讯声。
是谁会给我发简讯?我手机号码除了这三个怪胎成员以外,就没人知道了啊!
好奇地打开短信箱,发现是一条看不到发件人号码的匿名简讯——
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你的时间已经不多,如果还无法将我找出来,今晚子夜12点整,我将取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捕风者
是捕风者发来的简讯!
我正准备把这条简讯给社员们看,“砰砰砰”,社团腐朽大门别具一格的敲门声蓦然响起。
视线移向门,看到站在门边似笑非笑的明夏。
极瘦的身上穿着一件胸前印着黑色英文“Truth only
one”的白T恤,干净整洁的白色休闲裤,充满青春朝气的味道,就像周身萦绕着一层淡金色的阳光精华般耀眼夺目。
“刚刚看你们这里好像很热闹,似乎不方便打扰。”说着,他又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请问,你们现在忙完了吗?”
呃,看他强忍着笑意,恐怕是来有一会儿,之前丢脸的一幕肯定被他看了去,我懊恼地拍了额头一巴掌,一脸的无奈。
“进来吧!”我义正言辞地挺直腰板坐回“社长专用椅”上——虽然这把老古董不如学生会的沙发舒服,磨得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明夏跟进来随手搬来一把椅子,在桌子对面坐下:“我想来问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和计划。”
“你来得很巧,我刚刚收到一条来自捕风者的简讯。”说着我摆手示意其他三个社员也坐过来,大声将简讯念给他们听后说:“你不是问我有什么计划吗?我的计划就是:什么也不做,就等到今天晚上子夜12点整,捕风者来取我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其他三个社员的眼睛登时睁得大大的,连一向临危不乱的明夏也不解地高挑起眉毛,闪耀的黑眸紧盯着我。
“没错,我们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找到密室——可是到目前为止,它根本就起不到半点作用。谁知道这是不是捕风者制造的一个扑朔迷离的假象呢?也许他就是想要看到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忙得团团转,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无用功上面。所以,我决定接下来什么也不做,就专门等他上门来取我最重要的东西!”
“原来你是想要——守株待兔!”一道讶异的银光从黑眸中闪过,明夏立刻了然于胸地说道。
“没错!我们只要坐在这里,一边喝茶看书,一边等捕风者自己找上门来就够了!”
“可是……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明夏感到一丝好奇,捏着下巴询问我。
“哼,看到四周墙壁上这几排书架吗?上面的书都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比生命还宝贵哦!”我像抚摸稀世珍宝一样伸手抚摸了一下离我最近的全套莎士比亚著作,看着它们笑得眉眼弯弯。其他社员忙不迭地拼命点头表示十万分的赞同,也跟着一起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书架上的书。
“真是受不了!果然是一群书呆子!”明夏倍感无奈地耸耸肩,隐约可见一滴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角划过。“如果捕风者真的来偷这些书,我敢肯定他也是个神经不正常的家伙!”
“今天晚上这样安排:我和于晓藏在书架后面伺机行动,白馨守在窗外,何风守在社团门外,明夏大人嘛就负责守住古堡外面的大门!用手机保持联系,抓住捕风者绝对只是时间问题!”
我略微思索一番,当即做好部署。
“就这么办,大家行动起来,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工作。”明夏立刻站起身,敲定了我的方案。
随即,整个社团的成员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一场硬仗忙碌起来……
盼着夜幕降临,反而觉得黑夜来的慢了些。
待黑夜降临时,忽然起了风,天色也陡然转变,黑压压的云将星空遮盖。满墙蔷薇的藤蔓“哗啦”作响,墙角的蟋蟀聚在一起叫个不停,好似在催促什么,听着人从心里感到厌烦。
社团内部所有人集合完毕,大家立即按照部署后分头藏好,就等捕风者现身。
弄不清捕风者到底什么时间行动,怎么行动,被动的等待显得有些紧张。神经大条的于晓本来是靠着我负责盯住右侧的动静,可结果却靠在我肩上呼呼大睡,甚至还不时咂咂嘴述说她的好梦。
我却不敢大意,绷紧了身子,不时偷看腕表,倒数着时间。
“滴答滴答”……分秒流逝的声音不时传入耳中,双手紧张地握紧,手心里挂满细密的汗珠,就连额头都冷汗直流。
“他真的有这个胆子来偷书吗?或者他根本不来,只是故意虚张声势?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会不会长得很凶狠?……”听着耳边“滴滴答答”的声音,我喃喃自语着。
好不容易熬到夜里11点多,突然从窗外传来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响动,窗外的藤蔓也在此时声声作响,风乍起,窗户咯噔响了一下。
全神贯注等待捕风者到来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冷汗流下的瞬间,人已经坐在地上。
什么声音?难道是……捕风者来了?他打算从窗户做突破口?
不用担心……没关系的,先不要轻举妄动。有白馨坚守在窗外,绝对没……问题的!虽然她没有于晓的力气大,但好歹也是跆拳道黑带三段冠军,一般人想近身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拍拍胸口让自己镇定下来,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推了推进入梦乡的于晓,竖起耳朵提高警惕。
事情似乎和我预想的不同,窗外的骚动声持续了一小会儿,再次陷入死寂。我不解地挑挑眉,屏息凝神偷听外面动静的时候将手机取出来。
啊!手机屏幕上荧绿色的时间显示的是……12点05!竟然已经过了午夜12点整,可是……捕风者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再也无法忍耐下去,我急忙给众人群发简讯,通知他们回社团集合。随后打开社团昏黄的灯,托着下巴冥思苦想——难道,捕风者事先察觉到我们安排此次行动?所以根本就不会来闯进陷阱?
“捕风者出现了没有?抓住了没?!”何风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询问,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搜索。
“没有,我们的书完好无损。我想你们负责的区域应该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吧?”看到何风和明夏没事人一般轻松地走进来,不用问就能猜到结果。
“真奇怪……捕风者应该不是言而无信的人,难道说,这些书根本就不是你最宝贵的东西?”明夏率先坐下,一脸疑问地看着我。
“什么?你说什么?!”明夏的质疑就像一道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惊得我一下子跳起来大声喊道。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众人愕然地看着我,都不知道明夏到底说错了什么导致我一反常态。
“……白白呢?”我迅速扫视了一圈众人,紧张地问刚要拉过椅子坐下的何风。
“不知道啊,进来的时候就没有看到她,难道没有收到简讯?”听见询问,何风等人才发现现场真的没有白馨的影子。
“白白,回来啦!行动取消啦!”
何风疾步走到窗边扬声呼喊,可是回应他的除了绵长不绝的蝉鸣以外,期待中的声音却一点也没有。不甘心的何风立刻旋风般地走出去查看,不一会又急匆匆地走进房间,一言不发地掏出手机,按下快捷键给白馨打电话。
“怎么样?”看着何风脸色迅速变白,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在内心深处不断涌动的不祥预感似乎随时会发生。
“关机……怎么会关机的!她的手机向来是24小时开机状态,到底发生什么事?”何风的情绪一下子焦躁极了,不顾听筒里不断传来电子客服的提示音,执拗地反复拨打着白馨的电话。
嘀嘀嘀!正在众人紧张不安的时候,我的手机简讯声忽然响起。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简讯内容跃入眼帘——
这一次你输了。人都是这样,不知道什么东西是最重要、最值得珍惜的,唯有失去的那一刻才会懂得。这是对你傲慢的一个警告。
不过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将感情埋藏的太深有时是件坏事,如果一个女人掩饰了对自己所爱男子的感情,她也许就失去了得到他的机会。我们的赌约还剩下不到24小时,明天子夜12点,我将取走你另外一个重要的东西。
——捕风者
我不敢置信地一再将短信从头到尾读过,颤抖的手最后终因过度震惊在半空中划了个颓丧的弧度,无奈垂落下去,手机也因此跌在桌面上,发出一声“砰”的声响。
怎么会……这样!
懊恼地掩面而泣,脑海里呼啸而过的都是和白馨一起点滴画面,她的笑,她挥舞拳头的模样……那么真切,可是……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会觉得书是最重要的,让她因此而……
选择性忽视一切,屏蔽身边所有的声音,我躲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内心仿佛下了一场雨,湿漉漉的……
我只想证明一件事,就是,那时魔鬼引诱我,后来又告诉我,说我没有权利走那条路,因为我不过是个虱子,和所有其余的人一样。
——《罪与罚》
门边一把接近于废弃的椅子上,于晓耷拉着头,空洞的眼睛紧盯着门外,望进黑漆漆的走廊里,好似等待奇迹降临,白馨会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我抬头,发现何风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像刚刚他有说过,大意是说要去将白馨找回来之类的话。只是我没注意,现在想起来也不能去阻拦他了。
低头,视线落在我身边书架上,落入眼帘的是《罪与罚》。
“我只想证明一件事,就是,那是魔鬼引诱我,后来又告诉我,说我没有权利走那条路,因为我不过是个虱子,和所有其余的人一样……”
“什么?……”忽然听到我的喃喃自语,坐在我身边的明夏抬头不解地看我。
我回头看了明夏一眼,随后又将头耷拉下去,轻声低语:“《罪与罚》,是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部非常著名的卓越的社会心里小说。全书开头虽然只有一章,但写的都是‘罪’,后面直到尾声,写的却又都是‘罚’。这里面的‘罪’,不是罪恶的念头而是确实的杀人行为,主人公拉斯柯尼科夫是为生活所迫杀人,更是为了想当超人……”
超人……
多么讽刺的字眼!
“拉斯柯尼科夫不过是书里面的人物,而我这个现实中的人竟然也如此般想要做个超人!我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智商和捕风者斗,我以为我可以当回英雄,做回超人!其实我什么都不是,根本没有资格……我连什么对我是最重要的都不知道,又怎么有资格去帮助智商高过我很多的明夏,更何谈去和捕风者斗智斗勇?”我把头深深埋进手臂里,不敢抬起头看向明夏。现在的他也一定用嘲讽的目光看着如此虚荣无耻的我吧?
“……”
“我根本就不该接受你的委托,不该想出风头,认为自己可以扭转历史,恢复「风痕」社团。一个如此平凡毫不起眼,丢到人群中好比沙子落入沙漠般消失无踪的小人物,本就该过着默默无闻的生活,蜗居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时多好,在社团里看喜欢的书,可以和他们一起热烈地谈论交流,虽然偶尔也会吵架打闹……看似平淡却幸福的过着只属于我们的日子。可是现在白馨失踪了,全都是我的错!才会发生这不该发生的一切!他们是那么地信任我,那么全力地保护我,可是我呢……我都做了些什么啊……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声音愈来愈小,最后连我自己都听不清,只有那不断自责的声音反而一声大过一声,不停在耳畔激荡……
“这不是你的错,别太难过自责了。试想你又怎会猜到捕风者的目标会是白馨。就算你猜到了他是要对白馨他们下手,可你仍旧不会知道捕风者会对那么三人中的哪个先出手。”明夏听出我话里的自责,轻声安慰我。
“不!不!不是的……捕风者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只是因为他们一直在我的身边才从未想过他们是我最重要最值得珍惜的人。我怎么可以这么笨,居然没想明白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温暖的珍贵友谊!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我,从未体味到亲情的温暖,更别提友情了。慢慢长大的我,只愿意沉浸在书的海洋里,对外界的人和事毫无兴趣。就如同捕风者所说,我的内心是孤独冰冷的。可是自从认识了白馨他们三个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虽然他们闹,他们疯,但是却带给我亲人般的温暖,让我体味到了什么是友谊,什么是快乐。可是,可是……我却没有保护好他们,在危险到来的时候,我想到的只有我的书,却从未想过他们。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都怪我……”
见我仍旧自责不已,明夏沉默了小会儿,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拉起我的手往外走去。
黎明前的夜陷入空前的黑暗,风在耳畔呼啸而过,我被明夏拉着随着他一路小跑,穿过校园空寂的操场,穿过瑟瑟作响的松林,来到一片看起来荒芜的水边。
不知道明夏要做什么,奔跑累了的我半蹲着身子大口大口喘息。
忽然眼前闪过一抹极淡的绿光,接着又是一个……点点盈动的光点漂浮在水面之上,点点聚集照亮部分湖面,微风乍起,绿光被风飘荡。
这里是……我怔住了,呆呆地看着面前迷蒙幻彩的仿若油画般的情景。
“夏日萤火虫,看似藐小毫不起眼,可仍能造就如此美丽的景色。”明夏看着眼前美丽如画的景色由衷感叹。
“这里是……”我的思绪慢慢回转,赫然发现明夏带我来的这个地方,竟然是蔷薇学院被禁止踏足的禁地!?
传说有对情侣在这个湖里殉情,传说还说这里住着幽灵,当传说久了,就成了事实。慢慢的,月湖从美景变成荒芜死水湖,甚至还成了校园五大奇谈之二,也有了一个新名字——悲情血湖。
“萤火虫并不渺小,至少它们会发光。而我……扔进黑暗就再也找不到……”我看着聚集的萤火虫慢慢分散,三三两两的在湖面飘舞,慢慢消失,忽然有种无力感……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此刻白馨正等着你去救她,可你居然放弃了,她该怎么办?也跟着你一起放弃了吗?”明夏转过身,紧盯着我低下去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