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想事入神，所以程曦并没有注意到那辆张扬的豪车！
车窗摇下，黎智宸透过昏暗的路灯，可以看清桥下的河水，那一是潭飘浮着垃圾以及浮萍的死水，微风吹来，甚至散发着阵阵恶臭，他不禁蹙眉。
住这么偏远的地方，贪图便宜，就不顾身体吗？可想而知，这里的生活用水是多么糟糕！
他拧眉，气场与这种地方实在不相符。
眼看着那抹身影就要消失在小巷出口，他没时间多想，本能地跟上去，凯迪拉克驶过小桥，车子在小巷泥泞的地面颠簸，坑坑洼洼，溅得车沿无数泥泞，开车的男人蹙着眉，虽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那近乎崩溃的情绪还是难以抑制的。
这恐怕是这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凯迪拉克经过的最最最最破烂不堪的路了。
小巷里。
黎智宸倚在车身，看着那抹消失在视线的身影，目光缓缓地移上楼去。
估计好的时间里，六楼灯开。
打火机的声音，一窜淡蓝色的火苗升起，他点燃了一支烟，微踮着脚尖，倚在车身，微风吹来，不太好闻的味道，他借着昏暗的路灯，大致看清了这里的布局，如果没有猜错，这个地方马上就要面临拆迁，因为这里的楼，都是危楼。
不出一个月，这里的人住户，全都得搬走。
因为黎氏要开发。
烟抽到一半，他扔到地上，兴致缺缺地踩灭。
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竟然有一天，他也会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屈尊降贵地来到这种地方，这里的空气，真让人窒息。
望着车身的淤泥，以及裤腿上沾染的泥泞，他冷着脸坐回驾驶位，一声不响地将车开走了。
这一晚，虽然知道了她的下落，他也没有睡得很好。
心里有自责，有嫉妒，更有担心！
只要能和严景在一起，哪怕是住这种地方她也心甘情愿吗？
这样的现状，极大限度地挑衅着他的忍耐力！
第二天．
黑灰白格调的总裁办公室里。
阿强一眼便看出了那个坐在大班椅里的男人有些走神，他合上文件，揉着额头，莫非是昨晚没有睡好？
“大哥，若不是我去处理那对母女了，昨天晚上我一定摸到程小姐的住处。”
“你摸她住处干嘛？”冷冷地反问，黎智宸正以一种挑剔的目光睨他。
阿强好看的眉峰隆起，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愕。
办公室里，诡异地沉默了几秒。
“按着这个地址，帮我去查查她的情况。”说着，一张写着字的纸条扬在空中。
阿强一愣，双手接过，刚一看，便懂了……
“既然您都知道她住这儿了，那还要查什么？”阿强向来聪明，也不知这回怎么变蠢了。是的，他昨晚也没有睡好。
黎智宸倦怠地揉了揉眉心，喉结滚动，他的声音喑哑得厉害，“我只要结果，别太打扰她。”
“我知道了。”阿强终于明白大哥要的是什么结果。
这天一大早，程曦就出了门。
她必须寻找新的工作，一天都不可以闲着，钱挣多挣少，总之必须挣。
可是在市里转了一圈，没有任何证件的她，再也没有上次的好运，所有搞促销的地方，都促销过了。在商场上班，恐怕无望。
有了上次的事，程曦心有余悸，该不会稍微有点保障的大商场，都是隶属黎氏的吧？
就算不隶属黎氏，也和那个男人有关吧？
她不希望自己离婚以后，还跟他扯上过多的关系。免得被他误会，自己粘着他赶不走似的！
那晚，他甩下离婚协议时的坚决与冷漠，程曦只要一想到，都会觉得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把，她要让他知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中餐随随便便十块钱就解决了，没有找着合适工作的她，虽然脚都走酸了，但下午的时候还是乘车来到了东京医院。
环境优雅的病房里，灯光明亮。
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床头一束新鲜的百合，细颈瓶里，静静绽放，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瓶子里的水也是很干净的。
看到她来了，井子和纪子礼貌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严景，你感觉怎么样了？”程曦坐在床沿，握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凝视着那双漆黑好看却无神的眼睛，“有没有感觉好一点？这段日子，我恐怕不能天天守着你，我得去找工作，养活我们俩才行，你是不是可以理解呢？”
她的声音很轻柔，就好像是跟一个孩子在讲话。
“严景，我记得你说过，你要带我去巴黎的，我们带着兜兜去拍全家福，你还记得吗？”
“其实……其实你这样子，我心里很难过，我希望你好好的。”
“或许这些年……我可能对你有着深深的依赖吧，你突然倒下了，我真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走……”
“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我只希望我可以给你力量，就当初你劝我重生一样。”
“严景，如果我喜欢你……”她缓缓地伸手，声音微颤，抚上他微凉却俊朗的脸庞，“你愿意为了我醒过来吗？”如果可以，她宁愿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
少默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一切回归平静……
其实这五年，她在美国过得很舒心，除了心中那份难舍的牵挂。
可是这份牵挂，她必须断了……
她牵挂的人，并不能理解她的心。
爸爸说得对，黎智宸是高高在上的神，他虽然是所有女人的梦想，可一旦接触他，就会被伤得体无完肤，因为他的心，装着庞大的商业集团，装着集团所有人的利益，每天必须日理万基。
他的心，就那么大，要装那么多那么多的东西，能装下她的位置，又有多少呢？
医院楼下，程曦想着，走着……她终于想清了，也想透了。
但是这代价付出得有点大，她27岁了……从15岁到27岁，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青春。
银色的雨点飘落下来，她忽然止步，仰头凝望着被乌云压得低低的夜空，伸手去接这些雨点，很快，她的衣裳就被雨水浸透。
微微的凉意，让她更加清醒。是时候跟过去说再见了。
严景必须活着，她必须给他生的希望，必须护他周全！必须努力地挣钱！
而她和黎智宸，在自己签字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是的，不回头，绝不回头！
只是当兜兜可爱的小脸庞闪过眼前，她还是忍不住咬紧了下唇，深深自责。
但她又这样安慰自己，他不会亏待了兜兜的，那毕竟是他亲自验过DNA的儿子。
“嘀嘀——”
一道车灯闪过，程曦收回思绪，循着车灯望去，一辆小轿车缓缓开来。
她疑惑地让路，小轿车却停在她面前。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下来，“程曦，怎么？你有淋雨的爱好？”
程曦调整角度，好半晌才看清他的样子，“特助？”
“快上车吧？你住哪里？”雨越下越大，季锦恒急切地说。
她愣了一会儿，男人朝她走来，将她拉到车旁，替她拉开车门，“进去吧，就算不走，也进去避避雨，有什么烦心的事，可以跟我说说啊！”
程曦被他热情地推入车里，关上车门。
驾驶室里，男人没有系安全带，侧目看她，笑容灿烂，“有亲人在这家医院吗？”
“嗯。”她的心情似有些沉重。
季锦恒唇角上扬，“刚送过来？”
“嗯。”
“特助，你怎么会在这里？”程曦决定绕过话题，说点别的，“商场最近不是都很忙吗？”
“我妈妈经过一场车祸，成了植物人。”季锦恒平静地说，“已经五年了，我过来看看。”
不等程曦惊讶。
他主动开口，“这么晚了，你吃过晚餐了吗？”
“吃过了。”
“你住哪里？下雨了，这个点又没有公交，打的士也困难，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程曦有些犹豫，看着这个大男生温暖的笑容，她估摸着他应该涉世不深，“你多大了？”
“大学刚毕业，23岁。”
果然比自己小，程曦当然知道不要乘坐陌生人的车，尤其是晚上，但是凭自己感觉，这个大男生是可以信任的。
于是，她把自己的住址报给了他。
很显然，季锦恒没有听过这个地名儿。
“这样吧，你给我指路。”他笑容亲和地说。
“嗯。”程曦透过车窗，指指右边，“往那边开。”
很快，车子启动。
一路上，两个简单聊了点家常。
凯迪拉克停在贫民窟程曦所住的那栋楼下，黎智宸倚在车身，点燃了一支烟，轻吸一口，圈圈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面容。
他在这儿，足足等了她半个小时，天空的乌云压得低低的，眼看着就要下雨。
中午的时候，阿强说，这里没有男人的用品，更不见严景踪迹。
他们没住一起，不知怎么地，这让他觉得稍稍安心。也不知道自己跟一个植物人计较什么？难道植物人也能做？硬得起来么？
他笑了笑，很满意阿强送来的答案。
很明显，她还没有回来。那她去哪里了？陪严景吗？今晚，会在他那里过夜吗？
直到那抹身影闯入眼帘，他才收回思绪，只见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这让他心头微紧，他无暇顾及男人的模样，深沉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