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北航悠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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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北航悠游记之七——知夏公主二三事

一、保镖和系谱图

这一天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在SOS团地下活动室无所事事的我们却丝毫感觉不到。

凯琳开门进来,提着黑沉沉的一个巨大物体。我仔细一看,不禁大惊,一把拉开原来装书的柜子:“凯琳你自己看吧!你捡来的小猫们已经占领了SOS团的大片领土。捡点小猫小狗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捡回来这么大一个……大叔?有没有搞错!”

凯琳脸一红把大叔扔在地上:“他……他昏倒在校园里,看着怪可怜的。”

我叹口气让小胖去准备泡面。知夏则去泡了一杯果珍。

热面、果珍下肚以后,灰头土脸的大叔总算幸存了下来,他忽然站起,拍拍身上的尘土,满身乱翻,最后摸出来一个墨镜戴上:“呼呼,真是谢谢你们了。我太失态了。”

仔细看看,大叔身上的西装竟然还是乔治阿玛尼的,穿在身上气度不凡。虽然脏是脏了点,脱下去卖了估计也能吃几天饱饭。这样的家伙居然会饿昏在校园里,我实在是觉得好奇。

大叔摸摸脑袋笑道:“你们北航的路不好找啊,变态啊,那栋巨大无比的楼……”

知夏打岔道:“新主楼。”

“对对对,新主楼我进去了以后两天半都没找到出口。后来终于出来了吧,去食堂吃饭,居然说没有学生卡不让吃,嘿嘿,所以嘛……”

“真是辛苦你了。”知夏叹口气,“你来北航有什么事情呢?”

“我来找一个叫知夏的同学。”

知夏立刻站起来指着自己:“我就是知夏!你运气不错嘛!”

大叔听了这句话立刻来了精神,只见他用了5秒钟拍灰拉领带梳头,然后姿势老练地单膝跪地牵着知夏的小手,用饱含磁性的声音说道:“我的公主,我终于来到了你身边。”

这句话在我耳中不啻为一声惊雷。我指着大叔惊叫:“这这这何许人也?你怎么也敢叫知夏公主?”

知夏汗如雨下,连连摆手:“不要问我,我也不认识这个人,哪里跑出来这么一个大叔,我通通不知道了!”

凯琳却在一旁捏着拳头:“喂你这家伙,你知不知道我最痛恨明火执仗地抢人家女朋友的人了?为老不尊吗?”

“我想我们有点误会。”大叔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我不是知夏小姐的追求者,我是国际保镖联合会IBAC派遣来保护知夏小姐人身安全的全职保镖,这是我的证件。”

金色盾牌封面,扉页印满英文的证件晃得我眼晕,不过我却认识Bodyguard这个词——用身体成为盾牌,用尽性命保护受托于自己的人——这真是个沉甸甸的词汇。

知夏小心地问道:“大叔,怎么突然会说出要保护我……这样的话?”

大叔挺直伟岸的身板,立正站好说:“因为你是VIP,是欧洲王国洛菲米亚王室1/16血统的公主。”

可疑……这个大叔是真不靠谱。看上去三十好几的人了,说话做事大有矬气。我对保镖的了解仅限于李连杰主演的《中南海保镖》以及卡斯特罗身边那些英武果敢的勇士们,我想要当保镖起码得长得帅一点,绝对不该是这个模样的。

大叔说:“正好相反,保镖必须长得一般才好。在执行保护任务时不能被别人关注,这是我们的职责。”

我有些轻蔑地问道:“正如同有时候手机短信会收到中奖五万块的信息一般,天上掉下来过于离奇的好事,我有理由认为它是诈骗。知夏多好一小姑娘,想拐卖她的人不缺你一个。那么,给我点证据证明你的目的好吗?”

大叔推了推破掉的墨镜说道:“这好办,请看看这本系谱图。”

大叔——我决心叫他彪哥,因为他实在是太不靠谱了——他从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本烫金大书,书本的封面有着华丽的纹章,是一只巨龙左手持葡萄右手持酒瓶的图案。

这样的纹章雷得我外焦里嫩。酒鬼之国吗?知夏是俄罗斯公主吗?

“不是俄罗斯,是欧洲国家洛菲米亚,是意大利边陲的一个并不太大的国家。”他刷刷地翻书,同时介绍道,“这个国家最为著名的产业是葡萄酒,据说最初的种子是巨龙带来的。”

“种子什么的不重要!”我大喊道,“请证明知夏的身份!”

“喏,这不就是了?”

彪哥指着书本的最后一页,那里有着我最熟悉的知夏的照片。顺着一条金丝线往上推,知夏的母亲的祖母的父亲,就是一个白发苍苍的欧洲老头。

“不是欧洲老头!”彪哥有些生气,“他是尊贵的杰恩特十三世国王!”

知夏表情有些凝重,她说:“如果你是来推销这本书的,我能体谅你。可是如果你非要认为我是公主,那未免有些低估了我的智商。”她慢慢把手伸向自己的提包,在这一瞬间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知夏瞬间掏出手机,意气风发地说:“是不是欧洲血统,打个电话回家问问妈妈不就行了吗?”

这下彪哥的把戏就揭穿了。我以为他要夺路而逃,可是他却不慌不忙地说道:“对对,正该如此,我也建议你打个电话回家核实一下。”

骗子居然还敢这么嚣张?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知夏嘴唇抿得紧紧的,按下了手机通话键。

“夏夏吗?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了。那个保镖师傅见到你了吗?他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我们家的先辈,真的有来自欧洲的人。”

知夏惊得合不拢嘴,着急地问道:“这是真的吗?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因为妈妈想要你像个普通姑娘一样健康快乐地成长读书,不想你有思想负担。”

知夏妈妈略带点川音的腔调说出来的一席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知夏默然结束了通话,失神道:“这居然是真的?那可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彪哥扶了一下墨镜,说道:“这就是事实,请镇定地接受。”

知夏虽然平时很能折腾,本质上其实还是一个不太能接受生活发生突变的女孩子。总信誓旦旦地说“我要是公主就好啦,我要是魔法少女就好啦……”,可真的到了变成公主的时候,却反而变得无所适从了,所以我说这丫头热爱动漫未免有点叶公好龙的意味。

倒是我比较能够接受新事物。世界上有这么多讲述生活突变的电影,《黑客帝国》和《杀手联盟》里,主角们都能够认清自己的使命,脱离普通人的阵营,成为了不起的英雄。知夏的情形无非是其中的一种,我应该告诉她,假如生活扔给你一个手雷,不要悲伤,不要心急,爆炸的前一秒镇定,相信吧,也许能炸出一个灿烂的未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可是阿婉却说我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其实还是很相信知夏是一位欧洲公主的,首先她瞳孔颜色比较浅,大异于中土人士。再者知夏精神抖擞体质不错,虽说不及凯琳,但是比起阿婉和阿怡,就活泼好动得多了。而且英语四级我才考490分的时候,人家知夏六级就已经550分了。

“英语比我考得好的也还多着呢!这个不算证据。”

我继续说道:“不,英语在你灵魂之中是举足轻重的。凯琳说你每半个月就要用英语说一次梦话,能用英语说梦话的华人应该是不平凡的。”

知夏抢白道:“我也有用日语说过梦话的!”

我有些好奇:“说的是什么?”

知夏微微脸红,答道:“不许笑话我啊。我说的是わたしは姬樣です。”

我大笑道:“自称hi me sa ma不就是公主殿下吗?这果然才是你的本质。”

知夏轻轻给了我一拳:“说了不许笑的嘛!”

有公主当为什么不当呢?为了安抚知夏,我特意请她吃了特别辣的沸腾鱼乡川菜,给她介绍了当公主的种种好处。

我伸出右手,一根根指头扳着数:“公主的好处在于经济条件好,社会地位高,可以成为国家的文化象征又没有什么实际的任务,因为总理会帮你管理国家。这比自己拼命考研为一套住房打拼一生强太多了。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知夏不服气地说:“哼,这么说你是当过公主的咯?”

“没吃过猪肉看过猪跑。”我把香辣虾仁全部倒在知夏碗里,到了欧洲成天和牛排打交道,想吃点地道川菜是不可能了,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我继续说道:“当然《还珠格格》和《白雪公主》告诉我们公主也是有天敌的,那就是恶毒的皇后。那些血淋淋的例子说明如果王后在位,公主日子会不好过,可是系谱图上表明上一任国王和王后都已经逝世,从此普天之下唯你独尊了。”

“还有一点不太好你没有提到。”知夏也许是因为吃了辣椒,脸上有着浅浅的红晕,带着薄嗔道,“算了,不告诉你这笨蛋。”

知夏总算接受了这种设定,往日的精神又再次回归,她举起手朝着伫立在一旁像个木头人一般的彪哥喊道:“我决定相信你啦,一起坐下来吃饭吧,就算我是公主,你也不需要拘束的。”

彪哥带着不卑不亢的笑容微微躬身道:“我在诸位就餐的时候侍立在一旁并非因为您是公主殿下,而是因为我是IBAC的保镖。既然您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那么一切都会顺利得多的。”

二、隔离

自从我和知夏相遇,生活就发生了一连串的大爆炸,最早是被告知两人以后要结婚,后来又打开了装着顽皮女神们的匣子,女神竟然还把知夏和我的性别对调了一下。最近的一年以来我们登上校报的次数一点都不比校长少,每一件事情都引起了同学们的广泛关注。

所以虽然这次知夏刻意保持着低调,但是她“无事生非的体质”注定了低调根本没用,反而变成一种深刻的华丽——

当我陪着知夏召开动漫社大会的时候,她故作正常地轻轻咳嗽,说道:“喂,你们大家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啊?”

会员们自然是一同起哄:“当然要吃惊一点,站在我们面前的社长,是个真正的公主!”

知夏蛮不好意思地说道:“都……都知道了?我明明……就没有表现出来的!”

正所谓坏事传千里,这用得着你怎么表示啊?

“怪不得知夏社长能够担当这么大一个社团的老大,天生的王者气质不怒而威啊!”

啊喂!知夏只是个娇弱公主,还不是女王呢。

会员们一致举手欢呼:“为了我们的公主社长,我们举行一场盛大的Cosplay游行吧!”

游行热闹而欢乐,从北区13宿舍转战到教学区,游荡到合一楼然后去往新主楼。

一护、路飞、龙马和手冢抬着自行车改造的轿子,打扮成公主的知夏晃晃悠悠地坐在上面。阿婉穿着灵梦的服装散发着传单,凯琳倒是把本身的军装穿来就很应景了。他们找来一件窗帘布缝的红袍子说叫我扮演钢炼爱德,我难道是个豆丁吗?我很想扮演骑士的!

游行队伍越来越庞大,下课的或者翘课的同学们纷纷加入,由琉璃给化妆。整个校园瞬间变得群魔乱舞,最后大家决定评选谁是今天的最佳Coser。

“那个扮保镖的大叔演得最像!片刻都不离开知夏,眼神也很冷峻警觉,就像真的一般!”

我拍拍凯琳的肩膀笑道:“同样是本色出演,凯琳你被比下去了呢。”

“知夏你既然是公主,要请全校的同学吃一顿啊!”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游行队伍云集而响应,欢跃而景从。霎时间知夏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个不停,我暗自好笑,这下玩大了吧。

“爱德!”知夏大喊道,“把石头炼成黄金!”

真是异想天开,哼哼。

“不请客就让我们每个人拉一下手!”

知夏无奈只好点头,我只能强颜欢笑。摸知夏的双手并不只是我的特权,因为某位哲人说过,公众人物必须有自己的觉悟。想自己的头发润滑吗?那就不要拒绝孩子们的抚摸。想要自己的面孔美丽吗?那就不要忘记时刻保持对大家微笑。

阿婉说,感觉这段话像是奥黛丽赫本对相声演员郭德纲说的。

本来事情应该简简单单,让大家和公主知夏近距离相处,吸收一点人品和灵气根本没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彪哥站了出来,一脸冷酷,声音低狠:“大家适可而止。”

“诶?搞什么?人家知夏都没有不同意,人家闲晴都认为没什么,你算个毛啊!”

彪哥横刀立马于万军之前全无惧色,就算犯了众怒也毫不退却:“我是知夏公主的全职保镖,必须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你们之中也许混杂着危险分子……”

知夏过意不去地嘟着嘴说:“不会有危险人物的,都是相熟的同学。”

彪哥说道:“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危险,我也必须做到防患于未然!”

凯琳心有所动,悄声对我说道:“能说出万分之一的家伙是很有决心的,你们绝对拗不过他。”因为凯琳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军训的时候为了全体同学的安全放弃了战斗,自缚双手成为俘虏。也许他们两人产生了共鸣。

如凯琳所说,这次的游行到此为止不欢而散了。

知夏什么也没说,双手微微颤抖着,说是在生气,我倒认为应该是伤心。

知夏是多么喜欢动漫和朋友的一个小姑娘啊……

当晚我去找知夏,想看看她是否依旧郁闷。事实是很多同学都很想看望一下她,可是全部被黑脸的彪哥挡了回来。我想我不至于被拒之门外吧?然而当我站在知夏楼下的时候,发现彪哥的表情并不因为来者是我而稍有缓和。

“喂,让我去找知夏啦。不要像个门神一样好吗?”

彪哥走到我面前,张开大手放在我的脸上,颇为用力地扯了一下我的脸皮。

“你干啥!”

“不是别人化妆的,那么你可以去见见公主殿下。不过记着不要超过3分钟。”

我十分生气,瞪着他:“你说这话有意思吗?她是我未来会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不开心,我去陪陪她不能超过3分钟,你确定你说这话没有毛病吗?”

彪哥还是寸步不让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切都是为了公主的安全着想。至于你说以后要娶公主,我看一点依据也没有,你说这话才大有毛病。”

我怒极反笑,看着这家伙一本正经的模样,哈哈哈笑个不停。我说道:“称职的保镖不会干涉受保护人的行动,你看哪个国家首相身边老有个人不让他做这做那了?说起来保镖就应该在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不危险的时候低调行事,不然你这张平凡无奇的脸是用来做什么的?”

彪哥却不生气,也许这正是他的职业素养之一。他冷冷地答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国家首相已经任职多年,对公众环境可能出现的危险了如指掌。知夏才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份,什么都不懂,这个时候我有义务规范她的行为。”

我还是很不服气地说:“可是这会伤害知夏的心!”

彪哥站在台阶上,用俯视的眼光看着我说道:“可是知夏是公主,她不再是个普通学生,她有自己的社会地位和生活状态!荣耀和自由,两者怎么可以兼得?”

“那么,我想要自由!”

不知何时知夏已经出现在宿舍的门口,她柳眉倒竖,毅然决然地说,她想要自由。

她穿着天蓝色短裙,左手叉着腰手臂上别着“团长”的大红袖章,耳畔的碎发晃动着一对紫色的铃铛,就像我第一次遇见的她,虽然不是公主,却是精神饱满向往自由的知夏。

三、第二继承人袭击事件

从此,针对彪哥“事无巨细处处干预”的政策,我们的对策是把此人当做异次元生物,让日子立刻回归往常。“公主”称号对我们的影响并不大,用小哆的话来说,“公主光环”是被动技能,能够提高自身25%的进取心,同时给一定范围内的队友加上“气氛和谐”的状态。总而言之知夏还是知夏,公主二字只算得上是锦上添花而已。

因为这样的冷遇,彪哥在校园里的日子显得百无聊赖,举目无亲四顾无言,孤零零的,比当年发配北航的凯琳尤甚。有时候他会久久地伫立在篮球场旁看大家打球看得出神,我想他应该是一个篮球健将,可是他最后只会突然醒过神来,保持与知夏五米的距离。

我不止一次想对他说你可以回你的总部去复命,我们会给你打好评的,知夏由我来保护已经足够,你在这儿我们彼此都不好过。可是看他那样认真的模样,这些话又不忍心说出口了。

不过就算这样,认真的彪哥也终于开始走神了。最近居然消失了两次,而且在我们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突然就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地回到校园,勉强打起精神扬起坚毅的嘴角保持和我们五米的距离。

“去网吧包夜了吧。”沁钟满不在乎地说,“你们又不理人家,闲得蛋疼当然要去玩一下。换做是你早就掀桌走人了,保镖这碗饭吃得还真是不易。”

真是去网吧包夜了吗?习惯了这么个彪形大汉寸步不离的状态,猛然间他消失一会儿,还真觉得身后冷飕飕的。

沁钟懒懒地挥挥手:“你还想说这是你少女的直觉吗?北京风大,少个人在后面挡风,自然就是冷飕飕的了。”

彪哥这一天莫名其妙地碰翻了知夏手中的奶茶杯,怔怔地看着奶茶店“鲜果时光”的老板。鲜果时光今天似乎换了新老板,不再是那个笑容亲切的姐姐,从背影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健壮的大叔。

过了好久彪哥才说:“抱歉了知夏公主。”

知夏忙摇手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撒了就撒了,哎……我是真想试试新老板的手艺如何呢。”

我拿出钱包:“那就再买一杯嘛。”不料彪哥伸出手来拦住我,慢慢地摇了摇头,说道:“奶茶店不止一家,我们得快点走。”

我反驳道:“大叔你又傲娇了,你的要求倒比一个正儿八经的公主还多,鲜果时光怎么就不行了?”

彪哥说:“快走,这里不宜久留。我和你解释不清。”

我好气又好笑,正想找几句话挖苦彪哥,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瞟到鲜果时光的老板的脸,那个笑容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好像白骨精变成的老头在看唐僧呵斥悟空的时候挂在脸上那种掩抑不住的邪恶而阴狠的笑容。

我心里暗道不好,转过头已经看到老板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撑着吧台一跃而出。我猛地抱住知夏向前迈步,而彪哥此时撑开了钛合金的伞挡在身后,紧接着响起了金属相击的脆响。

杀手出现了!彪哥在保护知夏!

听那响动仿佛是对方在掏枪,彪哥虎吼一声,右手摘下墨镜朝对方扔过去,袖子一缩拿出一副手铐,左手持着大伞使全力朝老板撞去,金属件七零八落的声音响彻耳边,而彪哥趁对方起身未及已经在他的手上加了一副铁铐。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敢收伞,侧着身单手扯下老板杀手的围裙,只见各种暗器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

知夏好歹是踹过蔷薇·德古拉的勇士,虽被追杀但没有被吓晕。她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彪哥捡起墨镜戴好,冷静地说道:“就是说看见往奶茶里加不明物的陌生老板,应该要走远一点。”

所有人聚集在SOS团的地下活动室。

琉璃说道:“这位保镖,关于今天的袭击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你不说就由我来说好了。”

彪哥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今天的袭击事件,是因为王位继承的问题。”

全场哗然,只有三女神显得早就了然于胸。我不平地说道:“琉璃,你明明知道有个继承权的纷争,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为了王位雇凶杀人的情节又不新奇,需要替彪哥瞒着吗?”

雨菲带着歉意说道:“我们之所以不告诉知夏,是为了照顾保镖先生的信用。琉璃关心这件事,于是偷偷骇入IBAC主机调查资料,才知道这次彪哥的任务并不仅限于保护人身安全,还在于如实汇报知夏的生活态度和言行举止以供王室代理人参考。而后一个任务必须对知夏严格保密。”

阿婉作恍然大悟状:“先不告诉知夏以后要当女王,观察她当公主是否骄傲,学习是否用心,待人是否和善,然后才得出结论,看看她是否适合管理一个国家。”

琉璃说道:“再说也没人说过一旦成为王位候选人就必须被追杀啊,何必无端制造紧张气氛呢。这样想着我们也就把事情瞒了下来。”

我又朝着彪哥大吼:“如果不是第一次袭击发生了,你还打算瞒我们多久呢?”

彪哥面无表情地说:“这不是第一次,是第三次了。前两次我都独自去把事情解决了。不是我要刻意隐瞒知夏公主,我只是按照合同办事而已。”

知夏握紧拳头显得有些激动地说:“怎么可以这样……洛菲米亚王室的人怎么可以这样。擅自决定别人的命运,想让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就完全瞒着我,这样的公主当着很有趣吗?这样的王位争着很有劲吗?”她越说越大声,说到最后猛拍桌子,大有演说家的风范,“我根本就没把王位放在眼里,和洛菲米亚也没什么感情,所以王位我可以不要。选择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这才是最高权利!”

我有些吃惊,知夏这孩子和《蜗居》中的海藻有着本质的区别,不要说专程去傍个大款,眼睁睁放在自己手边的女王权杖都可以不屑一顾。自己的道路如果和自己无关,那只能永远当着别人舞台上的提线木偶,演一出不可能自立自强自得自由的闹剧。

不过我还是有些心疼,想着金光闪闪的王冠被知夏甩到地上踏上两脚,心里就拔凉拔凉的。我认为知夏不必如此决绝,自主和王位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贯彻落实当个自由和平仁爱的好女王的方针,这也是一条美丽的人生道路啊。我劝她说:“不要这样嘛知夏,别忘了以后要和我结婚这件事也是被强加的,现在不也是适应了吗?当女王,这也没什么难的。”

知夏脸一红,嘟着嘴说:“这两件事可不同,当时也许我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的。最主要的是你从来没有对我不真诚,所以我……”

“哎呀哎呀,真是迟来的爱的表白啊!”大家一齐起哄,SOS团战时紧急状态的沉闷氛围一扫而空,融洽欢乐得就像是新春联谊会一般。

知夏微微扬着嘴角:“晴,我不想去欧洲,不想争夺一个王位,也许一辈子只能简单而平凡,你会不会支持我呢?”

我无奈地叹口气,知道知夏倔强起来不是我能够扭回头的,就轻松地笑笑:“当然,以后和我结婚的女孩子是知夏,并没有注明此人必须是公主或者女王,所以只要是知夏我就会支持的,‘简单而平凡’五字考语未免说得过早。”我流着两行泪继续说,“虽然不当女王是亏大了点。”

“那就这么定啦!”知夏意气风发地指着彪哥,“你把我的话告诉你们总部,代我告诉另一位继承人,我会放弃继承王位的,也请她不要再来打扰我!”

四、牵挂的仪表盘

我们都认为另一位继承人没必要对一个“胸无大志”的知夏穷追猛打。彪哥把电子邮件发到IBAC总部以后,几天之内确实很安宁。虽然还有一些小小的疑问,比如说既然另一继承人能够请来杀手,说明她的财力不能小视,而且杀伐决断毫不犹疑,已经具备了一切称王称霸的优良品德,这样的家伙直接派人八抬大轿请去当国王不就好了吗,何必还要引出个只当了十多年班长和社长的知夏呢?也许这是洛菲米亚的传统,这也不得而知。

总之知夏在全校同学们的眼里已经不再是“公主”这样简单了。她现在是“王位拒绝人”,是世界级的珍稀物种了。熊猫可以有几千头,拒绝王位的人却寥寥可数,汉光武帝刘秀的太子算是一个,他成就了一段退避让贤的佳话。至于知夏嘛,她只是单纯地想实现自己既定的漫画家的目标,每一天开心而阳光地生活下去而已。

“妈妈说我出生的时候,她曾经含着泪祈祷,无论我将来如何,只要能够多一点幸福,就足够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没错没错,我常常含着泪祈祷,打DOTA的时候我的杀伤力能比对方的血量多一点,这样便足够了。”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可是这样本该天长地久的安宁,却在一声沉闷的枪响中黯然结束。

那一天下着雨,校园里的路面积水湿滑,有一辆加长版的林肯车唯恐自己不够高调一般漂移过弯撞飞了路障开到二号楼下,几名黑衣男子不由分说便要硬闯女生宿舍。彪哥那天和往常一样守候在楼下,看见这群人自然是竭力阻挡。二号楼大厅顿时打作一团。

彪哥战斗得很英勇,而且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直到知夏惊慌失措地从五楼跑下来,彪哥才略微分神腿部中了一刀。有人暗中掏出了消音手枪对准知夏,彪哥的钛合金大伞已被强行夺走,在子弹飞离枪口的刹那,是他一把将知夏推开,子弹无声地钻入了他的右臂。

林肯车上走下来一位十多岁的金发少女,身上的衣服十分华丽,洁白的丝绸长裙滚着金边,胸口的蔷薇花纹章似乎是用珍珠拼成的。她抬手示意杀手们暂停,并且用意大利语说话,口气很是轻蔑,身边的翻译把这种轻蔑表现得恰到好处——

“你这平民姑娘,难道不知道王位并不是你想推就推的吗?如果不去洛菲米亚始祖葡萄园刨去写着你姓名的那根葡萄藤,一切口头表述都不能具有法律效应。我可以认为你是故意示弱,而在下届选举新王的时候又风风光光地戴上王冠,不是吗?”少女笑得有些狰狞。

彪哥像钢铁铸就一般凝立不动,站在知夏身前,用身体做盾牌。

我刚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一脚踹翻在地,只能拿手机拨通个号码丢在地上,现在却至少能够爬起来站在彪哥身边,一起做知夏的Bodyguard。我希望来到的人来不及出现在这里,我只祈求子弹威力不要太大。

少女似乎笑了笑,和身边管家模样的人商量了几句,时而看看彪哥,评头论足地点点头。这个时候要是我的翻译机带着就好了,这样我就能了解为什么这少女不急着动手了。他们正在犯电影中反派角色屡次栽坑的错误吗?兵贵神速、夜长梦多、一枪毙命的典故意大利人完全不知吗?这样的心态有些像赤壁的曹操,一边笑谈敌人不懂用兵,一边祈祷道:“上帝耶稣基督佛祖真主保佑这帮人都是傻×都是傻×。”

来了!

一个呼啸而来的书包瞬间打得两个黑衣人口鼻出血,凯琳已然赶来,不管旁人,直接冲着金发贵族少女突袭了过去。彪哥趁机单手抱起知夏藏进一楼的某间宿舍,我透过更衣镜看见凯琳欲万军丛中斩获敌将首级,而管家和少女慌忙躲进加长林肯车中,那些被打伤的黑衣人一个不落尽力跃上车顶,林肯车照样来了个倒车漂移闪出弯道,奔着大路逃窜而去。

这天夜里我们转移到SOS团活动室,一边替彪哥处理伤口,一边分析刚刚的事件。

“这子弹拿来打鸟还嫌威力太小,那个意大利的大小姐指望用这杀人?”琉璃看着那枚材质并非金属的小小弹头,觉得实在匪夷所思。

凯琳抱着双手道:“意大利人嘛,想想他们国家在二战时候那些娇憨的事迹,就知道这次的杀手们恐怕也傲娇了。”

雨菲食指点着脸颊冥思苦想,似乎除了把原因归结为对方是傻瓜之外,找不到太好的解释。说是一次威胁嘛,那根本就犯不着动枪,一个敲碎的啤酒瓶也就足够了。既然是动枪就说明是想要命的——本来也应该要了竞争对手的命永绝后患——然而子弹却这么无力,正常人的逻辑无法解释这次的事件。

彪哥伤得并不重,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跟他出去说话。

“刚刚……谢谢你,你替知夏挡了子弹。”

彪哥甚至没有瞅我一眼,只是说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可是能代人挡枪,确实是一种恩德。”

彪哥反驳道:“我身为保镖,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我还可以做些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义务和使命,你是知夏的男朋友,对她处处着想也根本没想过要她感恩戴德,只是觉得自然要去做而已,不是吗?”

这话确实很有道理,我点点头问道:“关于杀手组织你知道多少?”

“抱歉,我只知道他们是意大利人,训练有素,其他的一无所知。”

我疑惑地说:“王室雇用你来保护公主,却连一些最关键的信息都不告诉你吗?”

“他们认定我所知道的信息已经足够完成任务,所以我不必过问也不能过问。保镖不是用来干涉国家内政的。”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彪哥明显有些咬牙切齿,似乎也觉得这样的合约实在该死,这样的王室真是混账。

彪哥继续说:“你也听到了吧。今天意大利的小姐说要在法律上放弃继承权,必须依据洛菲米亚的法理,去始祖葡萄园锄掉属于自己的葡萄藤,否则类似的事件恐怕还会再次发生。我可不敢保证下一次的运气还会这么好。”

我有些心痛,预感到彪哥会说什么让我伤心的话。

“所以你想要带知夏去洛菲米亚吗?”

“正是这样。”

我低声道:“那为什么要和我说?”

彪哥说:“因为按照洛菲米亚的习俗,公主归国以后是不能再次出国的。所以说如果我去劝未必好劝。”

“刨掉葡萄藤,又怎么能在王室立足呢?”

“只是不能继承王位而已,却能够以公主的身份得到保护和爱戴。”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非要去那里不可吗?”

彪哥大声说:“你是希望知夏留在你身边担惊受怕,还是去往异国解除危险,这就是一句话的事!我为什么找你,是因为如果由我去劝说根本就没有用!因为你在这里,知夏绝对会选择不离开!”

不知道是楼上的空调漏水还是真的下了雨,冰凉的水滴掉在我的衣领中,我猛地打了个寒战。紧接着数不清的水滴让我浑身湿透,我却恍然不觉。曾经我也有一次这么麻木不仁地站在雨中,那次是因为赌神裘卡说人情不能用来下注吧。

而似乎这次更加令人悲伤。

雨过之后就是晴朗天气。我一手拖着箱包,一手挽着知夏,说道:“一个人在欧洲要好好过,反正有手机和互联网,而且异地恋的感觉似乎还挺新鲜的。”

看着知夏宽边帽下不安的表情,我轻松地笑着。我有一肚子的愁绪无法倾吐,却必须装作满不在乎。

“晴,我看我……还是不去欧洲了,杀手未必会再来的,就算真的来了也还有保镖大叔,还有凯琳,还有你们SOS的新式武器。你们会保护我的!”

我的笑容僵住,心里哀叹道,如果我当真有这本事保护你,那就不用彼此忍受这样难熬的离别了。可是我只能笑着说:“不是这样的,知夏。杀手就随他去吧,你去欧洲是好事啊,在那里当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好好画漫画,实现自己的梦想吧。想想看很多同学成天考GRE不就为了出个国吗?你这叫先行一步了嘛。以后再一声令下把老爹老妈接过去,我呢,毕业以后也会努力来到你身边,所以说出个国没多大事情的。”

“可是以后就不能回到这里来了。”

“这也未必,哈哈。如果你把意大利大小姐烦得够呛,她也许会把你赶回来的。”

我拿出精心准备的离别礼物,不是意为“表(不要)走了”的手表,而是一个小小的罗盘组模型。液晶视窗上有一红一蓝两个光点,指示着我们之间的距离。

“这可以随时告诉我你在哪里,也可以随时告诉你我的位置。只要彼此都保存着这个罗盘组,我们就一定能够很快再见面的。”

知夏把小小的罗盘组放在随身的小包包的最里一层,唯恐被撞坏还垫上一圈纸巾。

“知夏你放心上飞机就是了,不要担心我,凯琳会照顾我的啦。”

如果是平常说这样的话,不但凯琳要揍我,连知夏也是不会放过我的。可是今天两个人却出奇的平静,知夏只是略微牵动嘴唇,然后努力装得像往常那样,精力充沛地指着我:“哈,趁我不在你要是乱来就死定了哦!那么就这样,回头见!”

明明大大的眼睛里饱含泪花,却要说得这么神气。是回头见而不是sa yo na ra,知夏你是故意的吧,一定是很伤心的吧。

彪哥接过箱包,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微微躬身,便匆匆追上知夏。

虽然彪哥给知夏鞠了无数个躬,可是对我这似乎是第一个吧。

凯琳轻轻拍我的肩膀说道:“闲晴,你似乎没有我想象的这么不行嘛。真是难为你了,那么我们回去吧。”

“嗯……”我拿着一张纸巾来回擦着眼泪,“我们回去吧。”

回头见,真的可以回过头就再见面吗?只是我无法回头,除非我能够止住泪水。

罗盘组上的距离慢慢地变长,最后定格在8074.39公里49.25°方位左右的地方。

两个人不但在空间上有着遥远的阻隔,而且在时间上也拉开了不小的时差。明明是以后必须要在一起的两个人,从此以后却生活在了不同的世界。每念及此心里就空洞洞的,好像有好大一块地方被扔到了欧亚大陆的彼端。

从知夏离去的那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和小哆他们玩过游戏,只觉得必须努力,必须要用尽心血追上知夏的脚步。我以后要留学到意大利,千里迢迢去做知夏公主的驸马大人。

如果每天看外文看数学到累得不行倒头就睡,就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去思念知夏。

以为可以把这份思念深藏心底,可以假装自己根本就没遇到过知夏。然而当动漫社的副社长找到我希望我暂领社长职务的时候,我还是胸口剧痛,道声失陪冲出地下室,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凉丝丝的空气,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

偏偏要看见牵着手一起散步的情侣们,偏偏载着恋人的自行车要擦身而过,仿佛这一切都在嘲笑我无力把知夏留在身边,无力亲手保护最重要的她,无奈地让她远走高飞,不知道是一种值得称赞的无私,还是根本就是懦弱。

只是如彪哥所说,我这么做的原因只是觉得必须这样而已。

五、圣夜

“喂,你不要这么消沉呢,知夏不过是去了外国,更何况结婚的概率在这里板上钉钉触目惊心地高达99%呢,就算知夏去了月球去了火星也总有一天能够再见的啊!”

我把沁钟推开说道:“我消沉个屁,你没看见我每天六点半起床学外语中午午觉也不睡研究数学晚上半夜两点还在读科学著作,如此卧薪尝胆真是古今罕有吗?”

沁钟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他说道:“遇见知夏之前你也只不过是光棍一个,却能心态很好地每天和大家胡闹,而现在看上去也确实很用功,不过如果你继续刷新N天不笑的记录,可能会出问题的。”

我叹口气:“N=46吧?”

沁钟说道:“知夏离开了46天了吗?你自己好自为之吧,知夏知道你这样子也定然不会答应的。”

可是她不可能知道啊。

洛菲米亚王室不能使用互联网和手机吗?说好到了目的地就要保持通讯的,可是一直到今天为止我没有收到过知夏的只言片语,心中万分不安。

早就和彪哥约好,如果发生危险就和我联络,他也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坏的消息,大概两个人是平安抵达了吧。可是无论如何总该报一声平安,免得我整天为之提心吊胆啊。

我百无聊赖地用长长的时间盯着罗盘组模型,8074.39公里49.25°方位,始终变化不大。属于知夏的红色光点微微扰动,看上去整天忙着在东奔西跑,正是这点微微的扰动让我明白知夏还是很有精神的,我也并不去强求和她取得联系。

某天傍晚我实在是很好奇,知夏这孩子夜以继日地跑啥呢?于是就用USB线把模型接在电脑上分析红点的运动轨迹,然而结果却让我万分吃惊。我拔下模型直接撞翻女生宿舍楼管冲到凯琳她们的宿舍,焦急万分地喊道:“不好啦!知夏她发出了求救信号,可是我今天才知道!”

凯琳立刻变得十分严肃:“求救信号?通过什么发出来的?”

我拿出模型急得口齿不清:“红点表明几天来……知夏她一直在一个大空场里奔跑不休,跑出来的路径,正是SOS!”

“闲晴不要急。”雨菲轻声道,“既然还能发出信号,说明人还很精神呢,也许是被什么人软禁起来而已,不十分危险的。”

我的泪水立刻就滚落下来:“可是知夏想让我去救她啊,她已经等了很久了,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凯琳你们是新星社的特工,我只能来求你们帮忙,拜托了。”

凯琳看了我一眼,脸上表情变化不大。她坐回床上,打开提包,不紧不慢地戴上手套,一点儿紧张氛围都没有。我心碎之极地哀求道:“凯琳,求求你,只有你能够去救知夏。”

“我有说我不去吗?”凯琳白了我一眼,觉得泪眼婆娑的男生实在是惹人厌,抬脚把我踹出房间,“在我们换好衣服之前你就乖乖地等着!”

夜色之中凯琳抱着双手站在操场上,大有临阵之前大将检阅军马的气势。新星社会把她的坐机空运过来,在这段时间内雨菲和我猜想到底知夏遇到了什么情况。我们列举了十多个可能性最终都被否决,总觉得这整个事件,从知夏莫名其妙变成公主到今天杳无音讯被人家软禁起来,无不透着一股子怪气。

如果是要知夏去继承王位那么直接告诉她让她抓紧学习宫廷礼仪就可以了,没必要派个保镖来保护并暗中记录言行吧?这样是不是给竞争者谋害知夏的可能性了?

其次对于意大利贵族小姐的屡次袭击,王室并没有表态吧?哪有人看着王位继承人自相残杀而不出面制止的?优胜劣汰吗?那既然如此还需要评价人格高尚与否吗?

最后退一万步来讲,要杀就杀吧,偏偏用杀不死人的鸟枪。而今把知夏软禁起来,不知道这又是谁的主意——如果是王室做的,应该没这动机啊,苦苦等待的公主归国,岂有把她关起来的道理?自然是派一辆加长林肯载着四处游玩啊。如果是意大利贵族小姐干的,一刀杀了知夏岂不干净?或者直接剥夺公主权利终身再赶回北航,又怎么可能把她关起来呢?

就在这个时候琉璃打通了彪哥的电话——利用了强大的新星社内线,致使彪哥不能不接,无法挂断,除非立刻想起来拔电池——话筒里传来彪哥愕然而毫无精神的声音。

我抢过话筒:“你这家伙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知夏现在在哪儿?”

一阵沉默过后彪哥长叹一口气:“对不起,我尽力了。在我们刚刚抵达意大利的时候,被几十个黑衣人围堵。虽然逃窜了一个多星期,最终我还是没能保护知夏。知夏现在没有受到伤害,只是被关起来了而已。我……已经尝试很多方法去救援她了。”

琉璃在一边大声问道:“那为什么不请求IBAC总部支援?”

“已经请求了,可是IBAC和王室商讨以后,王室认为求援不需要答复。”

我声音都高了八度:“这王室有病吗?就算IBAC不管,你也早该告诉我啊!”

“你既不是正规军人也不是专业保镖,白白让你担忧又有什么用?救援知夏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听好了,知夏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一个保护对象,可是对于我却是无比重要的人。纵然我很没用,堪称废柴一个,可是她遇到了危险我不能不管,拼尽性命也要努力到底,你在那里给我等着,我今天凌晨就到意大利。”说完摁掉电话,转头看着一架巨型的运输机悬停在半空,用吊绳把一架稍小一些的战斗机降至地面。

凯琳有些吃惊地看着我:“什么?你也要去?”

“必须要去,没得商量。”

凯琳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了我一会儿,不再拒绝,就进入机舱,把手伸下来拉我上去,然后立刻拿出一副手铐把我的手拷上。

“哇啊啊你做什么啊!”

“不准你在一会儿飞机摇晃的时候伸手乱抱乱碰。既然你有这觉悟,那么就尝试一下世界上最极限的飞行吧。要是想吐的话你身后有废物桶。要走了哦。”

凯琳善意地朝我点点头。在今天之前她对待我的态度都是“很不行”的,可从这一刻开始大有改观了。

新式战机不需要跑道,机身下方的火箭发动机开启,飞机稳步上升。琉璃和雨菲招手告别,当她们缩成小小的一点瞬间,战机“嗖”地一声猛然加速,我只感觉五脏六腑挣扎着要突破肚皮的保护飞离身体,忍不住哇哇大叫。

战机滚转了四周,我被撞得浑身肿痛,总算经过了地狱般的加速阶段,开始稳速巡航。

“闲晴,你还挺不错的嘛。知道目的地的具体位置吗?”

我伸出大拇指,忍痛说道:“我的罗盘组定位可是精确到米。”

“不错的发明。你忍耐一下,给保镖叔打个电话,说大约到半夜三点我们就能飞到目的地上空,让他准备救人。”

“……飞机上不是不让打电话吗?”

“喂拜托,这可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飞行员在驾驶世界上最先进的战斗机呢,不要瞎比较!”

北京时间凌晨三点作战开始,先是发射导弹在关押知夏的别墅群的东面围墙上开了一个大洞,然后飞机盘旋下降直接进逼别墅群的一号楼,也就是意大利贵族小姐贝塞尔·露菲所居住的地方。飞机喷着火悬停在30米的空中慢慢落下,凯琳一把将我抱住,打开机舱一跃而出,用火箭背包软着陆,拽着我闪到阴影里对天放枪。

“凯琳,我是不是拖油瓶?”

“没错,超级的大油瓶。”她并不急着进攻,只是胡乱扔着闪光弹。我们打一枪换个地方,希望能够把所有的保卫人员集中到这片区域,而彪哥此时趁混乱从导弹炸开的缺口找到关押知夏的住宅,作战进行得出奇顺利,性格悠哉的意大利警卫在闪光弹扔出来以后才慢慢离开篝火堆,放下手中的意大利面盘子,满世界找武器,步伐迟缓地赶来。意大利此时是晚上八点,天边还有一抹葡萄酒红,可是凯琳拖着穿白衬衣的我竟能屡次从他们鼻子底下溜走,让我不得不赞叹意大利人“高超”的作战水平。

而那些散漫的家伙们竟然毫不阻拦地任由大小姐匆匆赶来,仿佛这帮家伙的大脑完全想不到凯琳手中的枪可能会对准他们的大小姐,大小姐气呼呼地说道:“你们两个来这里做什么?”

翻译也是好整以暇地把这句话读给我们听。凯琳笑道:“只是来和大家开开玩笑,算是上次北航事件的回礼。”

小姐大怒,挥手示意保安们拿下我们。可是这群同样拿着武器的男人们不进反退,摇头碎碎念一步步往后蹭,大概是在说:“我们不敢,我们不敢。”

就在这时候彪哥打来电话:“我在你们发出闪光信号以后从东墙缺口突入,已经把知夏成功救出,这边的保安人员全部被你们拖过去了,剩下的几个不战而降。现在我们都很安全。”

知夏抢着说:“我很好呐!保镖大叔很厉害啊,两拳就把看守给打倒了!你们在哪里?我们这就过来!”

六、王室大阴谋彻底揭晓

知夏笑眯眯地来到不远的地方,她身边彪哥浑身是伤,西装也已经扯破,不卑不亢地傲然而立。显然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都在不屈不挠地战斗。宛然看见我思念多时的知夏,我所设想的相拥而泣的情节并没有实现,我甚至一时间找不到话说。

“知夏,你胖了。”

知夏脸一红,小手一握飞踹过来:“好容易再见面你就告诉我这个?”

从知夏踹人的力度上,我能感觉她依然精神很好,似乎没受什么委屈,也确实胖了一小圈。大概知夏整天以“SOS”形路线溜达一方面是为了求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减肥吧。

“我就知道你会天天盯着罗盘组看的,也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轻轻地抱住她,摸摸她的头发说道:“必须要来。当光棍的日子实在是没法混了。”

知夏慢慢走到露菲小姐的面前,正色说道:“你说必须锄掉葡萄藤,我就锄掉好了。可是你偏要把我关起来,真是莫名其妙不讲道理。谁会和你争王位呢?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啊!”

知夏站在我的身边,口气显得十分得意。

露菲小姐并不恼羞成怒,而是和颜悦色地说道:“抱歉,知夏。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她径自走过知夏,站在彪哥面前,伸出右手说道:“经过我们的判断,决定正是雇用你为洛菲米亚公主,也就是我的专职保镖。那份临时合同转为正式,你可以亲吻我的右手了。”

彪哥迷迷糊糊地站在原地,疑惑地说:“怎么是由你决定雇佣我?和我签署临时条约的人是冯·布莱克·塔朋先生,并不是大小姐你。”

露菲小姐微笑不改:“塔朋就在你面前,就是我的管家。”

彪哥更加疑惑了,口气也不如往日这么镇定:“什么?怎么可能,王室是王室,继承人是继承人,塔朋怎么可能是你的管家?”

“我确实是继承人,也就确实代表着王室。雇佣你保护知夏的人就是我,而知夏她,确实不是公主。”

北航三人组连同彪哥一齐僵在原地。

露菲叹口气:“你们也看出来了,我现在身边的护卫糟糕透顶,只会吃饭。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我们决定去IBAC找一个专业而敬业的保镖前来保护我。为了测试保镖的实力与忠诚,我们先是让他去保护知夏,而由我们派出杀手测验保镖的实力。当然当然,杀手们不可能真的杀了知夏,只是大体有这么一个行动而已。经我们认定,保镖先生在知夏遇到危险的时候绝不回避,挺身而出,而在她被我们留下后多次积极营救,并最终获得成功,这种绝不放弃的精神是我所有的护卫所没有的,所以我们决定正式请你来上班。”

知夏万难相信地说:“那么……我其实不是公主……我也只是被你们骗了而已?那么我妈妈跟我说的话,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选择了我?”

露菲解释道:“那是我们技术班底的工作,他们把你和你母亲通话的线路转到意大利这里,由我们专门聘请的语言学家设计台词,用计算机合成了语音,这才显得真实。至于为什么偏偏是知夏小姐,这是我们随机抽选的结果。”

知夏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乱的,她有些难过,嘴角微微抽搐,却还竭力保持着平静:“呵呵,我原说我不可能是公主的嘛。呵呵,晴晴你偏偏不信。”

我却气炸了肺,对着露菲大吼道:“我顶你个肺啊!为了什么狗屁测验,你居然敢让知夏担惊受怕,无谓承担了很多风险,你算个啥?你凭什么?”

露菲依然笑着解释:“抱歉抱歉,虽然我们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对知夏小姐造成了伤害,可是我们担保全过程不会对知夏造成实质上的威胁,这是演习性质的。而且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我们将会给知夏小姐100万欧元的补偿,并且赋予本国名誉公主的称号。”

“这根本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没有谁可以随便玩弄别人的感情,不论他是王侯将相还是世界富豪,都不能擅自决定一个最普通的人的命运。知夏刚当上公主的紧张与新鲜,后来得知不是公主以后的失落,也根本不是拿钱就能定价的。”我牵着知夏的手,说道:“咱们走了,和这家伙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很烦。”

知夏还是很哀伤地说道:“晴,我原来不是公主了。”

我哈哈一笑:“谁说不是啦?哈哈哈,我晴掌门认为您就是公主,愿意仅供驱策。”

北航三人组慢慢走向战斗机,随意践踏着豪华社区精心修饰的草坪。我心想这口气出得也值了,回到北航以后知夏依然可以当“王位拒绝人”,而我也终于成了北航校史上第一个指着公主一顿痛斥之人了。

这样的结局不算太坏,尤其是彪哥这人终于得到了一个较好的归宿,且不提以后会被骄横大小姐折磨成啥样,总之成为贵族的贴身保镖绝对是事业的大成功。彪哥虽然被我讨厌过,不过我现在还蛮喜欢他的,因为他曾经给知夏挡过子弹奋战得遍体鳞伤。

“等等,知夏小姐。凯琳小姐你的飞机还能再挤一个人吗?”

说话的是彪哥,他快步跟上,一只手支着断腿的墨镜:“如果可以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喂!保镖先生,你应该留在我身边。”

彪哥回头看看露菲,鞠躬都免了,冷峻地说道:“保镖是为了保护别人的安全,然而如果因为自己的安全就随意去危害到别人,这是很不可取的。而且如果雇主对保镖并不完全信任,那么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保镖也放不开手脚。以中国人的哲学,想追求终极的安全,不如先去立德。那么再见了。”

凯琳叹口气,也许是觉得这样一帮笨蛋挤在她的飞机上,飞机也会变笨的。

尾声、知夏公主二三事

彪哥在北航下了班机,迈着醉步与我们道别。虽然他暂时并未找到出路,可是我相信这样厉害的保镖将来一定会大放异彩的。他会戴着他的墨镜,站在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位置担任警卫工作,我相信。

飞机飞回去了。一直到最后凯琳还是坚持告诉彪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少女,至于会开飞机这也没什么,因为这里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会开飞机的同学比会骑自行车的都多。彪哥也没反驳她为什么还会发射导弹。不过看得出来,凯琳认可的男同胞之中,彪哥算得一个。

知夏的卡上竟然真的多了100万欧元,当我们拿到那张卡的时候确实觉得这玩意儿无比烫手,如烧红的铁片。有了这笔钱,知夏可以买下一个动漫公司自己去当老总,一步就可以踏到梦想的顶点。

“喂,阿晴,我们把这钱退回去吧。”

“我骂那个家伙是对人不对事,干嘛和钱过不去?需要这笔钱的人多着呢。”

我们决定留下很少的一部分,把剩下的赠与红十字会,开了一个专项基金,就叫做“知夏公主的阳光基金”,买了很多救灾物品给舟曲泥石流灾区送过去。钱要这么用才能实现它的价值,要是放在露菲手里充其量就是恶作剧的开销,那真的是一钱不值了。

因为有了专项资金的传说,“知夏是公主”这句话被大家深信不疑,因为也只有公主才能如此财大气粗同时充满爱心,至于她其实不是公主的这个真相,大家并不知道,我和凯琳也不想告诉别人。因为知夏成为公主大家都会得到幸福,那么就让这个光环永远地伴随着她,同时给身边的人们加攻加防加精神,这也没什么不好。

“人家告诉我我是公主的时候,我很高兴,但是没有在露菲庄园看见你的时候那么高兴。被说其实只是普通柴火妞一个的时候我很难过,可是我没有哭。然而那天在去往欧洲的飞机上我哭了一路,结论就是妈妈说得对,无论我经历多少悲伤,只要能够多一丝幸福,这样便足够了。晴晴你总能让我的幸福比悲伤多一点点。”

岂止是一点点,简直是像星星这样多,像蛋糕这样甜!

知夏穿着普普通通的白短裙,站在我的身旁,带着微笑背着手仰望星空,耳畔的铃铛清脆作响,仿佛世界上第一位驻足于夜空之下,自由如风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