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秘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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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是妈妈!”

他们对魔法的信念持久不变。有时候,早晨念完“咒语”之后,科林还会给他们作些关于“魔法”的演说。

“我喜欢演说,”他解释道,“因为我长大以后,就要进行伟大的科学探索,那么我就必须知道如何进行那方面的演说,现在只是演习一下。我现在还只能做点简短的演说,因为我还太小,还有,要是我说多了,本·威勒斯塔夫就会觉得自己是在教堂里,他会睡着的。”

“作演说最重要的,”本说,“就是一个人站起来,然后畅所欲言,而且谁也没法反驳他。我可不会自己作点演说。”

可是,当科林在树下开始演说的时候,老本头一直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目不转睛。他充满爱意地上下打量着这孩子。真正让他感兴趣的,当然不是科林的演说,而是那日渐挺直、日渐强壮的双腿,还有那稚气未脱却高昂着的头,当然,还有那原本瘦瘦尖尖、如今却日益丰满的下巴,那本来深陷、如今却鼓鼓的腮帮子,以及那双和别人一样、开始泛着光芒的眼睛。有时候,科林能感觉到本那诚挚的目光,似乎对他的演说很有感触,但他还是不知道本到底在想着什么。有一次,本又表现出很着迷的样子,科林忍不住问了他。

“你在想什么呢,本·威勒斯塔夫?”他问道。

“我在想,”本回答说,“我敢说,您这个礼拜一定长了三四磅肉吧!我一直在观察您的腿肚子和您的肩膀。我真想拿杆秤来称一称。”

“这是魔法的力量,还有——还有就是索尔比太太的面包、牛奶和其它东西,”科林说,“你们都看见了,科学实验成功了。”

那天早上,迪肯来晚了,错过了科林的演说。当他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他的脸上十分红润,因为他是一路跑着来的。他那张滑稽的脸上亮晶晶的,甚至比往常还要亮一些。这阵子下了雨,他们有许多草要除,所以他们马上就开始行动了。每一次温暖的春雨下透了之后,他们总会有许多事情要做。雨水不仅对花儿有好处,也助长了那些杂草,它们从土里冒出来,长出锋利的叶片。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草根还没长牢之前,把它们通通拔掉。在这些日子里,科林总是干得和别人一样出色,他还会一边除草一边演说。“在你干活的时候,魔法的效力是最大的,”一天上午他这么说,“你能感觉到,它就在你的骨头里,在你的肌肉中。我要看点关于骨头和肌肉的书,我还要写一本关于魔法的书。我现在就在构思。我不断地想到了新的东西。”

说完,他就放下小铲子,站了起来。他沉默了好几分钟,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在准备演说呢,他经常都是这样。每当他扔下铲子站起来的时候,玛丽和迪肯都觉得他一定是有了什么伟大的想法。他挺直了身子,充满激情地张开双臂。他的脸上泛着红光,那时奇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写满了快乐。很快,他好像就想好了。

“玛丽!迪肯!”他叫喊着,“看着我!”

于是,他们就停了下来,看着他。

“你们还记得第一次把我带到这儿来的那个早上吗?”他问道。

迪肯十分严肃地看着他,作为一个“动物迷”,他看问题总比别人要看得更多,而且他从来不说起他看到的那些东西。在科林身上,他现在就看出了许多东西。“是的,我们记得,”他回答说。

玛丽也是一脸严肃,但她什么也没说。

“此时此刻,”科林说,“我自己突然回想起来了,就在刚才,我看见我的手拿着铲子,在那挖着,我不得不站起来,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是真的!我好了!我的身体好了!”

“是啊,你康复了!”迪肯说。

“我康复了!我好了!”科林说了一遍又一遍,整张脸都红了。

其实,他以前就知道了,他一直都在期盼着,感觉着,思考着,但直到这个时候,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沸腾似的,那是一种欣喜的信念和意识,如此强烈,他忍不住呐喊了出来。

“我要永远活下去,永远,永远!”他豪迈地喊道,“我要发现成千上万的事物。我要了解人、了解动物、了解所有生命!就像迪肯一样!我要不断地创造奇迹!我康复了!我康复了!我觉得——我觉得想要呼喊点什么——感激!快乐!”

正在玫瑰花丛边上干活的本·威勒斯塔夫也在看着他。

“您该唱点赞美诗,”他毫无表情地小声提议道。他自己对赞美诗一无所知,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也不大正经。

但是,科林是一个十分好奇的人,他对赞美诗也是一无所知。

“什么是赞美诗?”他问。

“迪肯能教您唱,我敢保证,”本·威勒斯塔夫答道。

迪肯当然对此了如指掌,他露出了“动物迷”特有的微笑。

“人们都是在教堂里唱赞美诗,”他说,“妈妈说,她相信云雀们唱的就是赞美诗,尤其是在它们早上刚刚醒来的时候。”

“既然她这么说,那一定是一首好听的歌谣了,”科林回答说,“我自己从来没去过教堂,因为我过去老是生病。唱来听听吧,迪肯。我想听。”

迪肯显得落落大方,一点儿也不矫情。他也知道,如果让科林自己唱赞美诗一定是勉为其难,所以他来唱更好些。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一点,完全是出于一种自觉,他根本就不觉得这需要什么理解。他摘掉帽子,看了看四周,脸上还挂着微笑。

“你也该摘下帽子,”他对科林说,“还有你,本。还有,你们都必须站起来,你们都知道。”

科林摘掉了帽子,专心致志地看着迪肯,阳光暖暖地照在他那浓密的头发上。一直蹲着的本·威勒斯塔夫,也挣扎着站了起来,他也取下了帽子,但那张老脸满是困惑,还带着些许不满,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

迪肯站在玫瑰丛和树木之间的空地上,开始用他那男孩子的声音唱了起来,他的歌声悦耳雄壮,单纯而又真实。

“赞美上帝他带来万福,

万物万民都一起赞美他,

赞美他神圣的天堂主宰,

赞美圣父、圣子和圣灵。

阿门!”

迪肯唱完的时候,本·威勒斯塔夫静静站着,紧咬着牙齿,眼睛盯着科林,眼神里有一丝不安。而科林却是一脸沉思,他还在欣赏着迪肯的颂歌。

“真好听!”科林说,“我喜欢。也许,这首歌所表达的,正是我想呐喊出来的对魔法的感激之情。”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有些困惑地思考起来。“也许,它们就是一样的。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万事万物的确切名字呢?再唱一遍吧,迪肯。我们也试试,玛丽。我也想唱。这正是我想唱的。怎么开头来着?‘赞美上帝他带来万福’,对吗?”

于是,他们又唱了一遍,玛丽和科林像歌唱家那样拔高了音调,迪肯的歌声又响亮又动听。唱到第二句的时候,本·威勒斯塔夫也忍不住清了清他那沙哑的喉咙,到了第三句时,他也加入了歌唱的行列,他的声音雄浑有力,甚至有些狂野。最后,当他们以“阿门”结束的时候,玛丽注意到,本·威勒斯塔夫的表情和他发现科林不是瘸子的时候一模一样,他的下巴抽动着,眨巴着眼睛凝视着,他那沧桑的老脸上湿漉漉的。

“我过去从来就没喜欢过赞美诗,”他沙哑地说,“不过,现在改变还来得及。我看您这个礼拜又长重了五磅,科林少爷。五磅肉!”

这个时候,科林正朝着花园外头看,不知道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显得有些吃惊。

“那是谁来了?”他急切地问,“是谁?”

就在他们唱到第三句的时候,常春藤下的那扇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一直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边听着颂歌一边看着他们。她站在常春藤前,阳光透过树叶,星星点点地洒落在她那蓝色的长袍上,她那张丰满好看的脸上笑意盈盈,看上去就像科林图画书上的某个淡彩人物。她有一双迷人的眼睛,眼睛里写满了爱,似乎把一切都迷住了,迷住了他们每个人,迷住了本·威勒斯塔夫,迷住了小动物们,迷住了盛开的花儿。虽然她的到来出乎意料,但却压根可没人感觉她是一个不速之客。迪肯的眼睛绽放着光芒,瞪得大大的,活像一对小灯笼。

“是妈妈!她是谁,她是妈妈!”他呼喊着跑了过去。

科林也动身朝她跑去,玛丽也跟了上去。他们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

“是妈妈!”他们跑到一起之后,迪肯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你们都想见她,是我告诉她门在哪儿的。”

科林伸出了他那高贵的手,脸上却是通红的,他还是有些害羞,但他的眼睛却在热切地望着她的脸。

“在我还生着病的时候,就想见您了,”他说,“想见您,想见迪肯,想看看秘密花园。我以前可从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看任何东西。”

看见科林那张仰望着自己的脸,索尔比的内心也起了波澜,她也脸红了,嘴角微微颤动着,眼睛似乎也模糊了。

“噢!亲爱的孩子!”她的声音在颤抖。“噢!亲爱的孩子!”她情不自禁地说道。她没有叫他“科林少爷”,反而有些出人意料地叫她“亲爱的孩子”。她平时也许就是这么叫迪肯的,要是她看见迪肯的脸上有什么让她感动的表情。科林喜欢她这么叫自己。

“您看到我这么健康,是不是很吃惊?”他问。她用手抓着科林的肩膀,破涕为笑地说,“是啊,我很吃惊!你长得真像你妈妈,看见你之后我的心怦怦直跳呢。”

“您觉得,”科林有些笨嘴笨舌地问,“这样爸爸会喜欢我吗?”

“会的,当然,亲爱的孩子,”她回答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该回家了。他真该回家了。”

“苏珊·索尔比,”本·威勒斯塔夫靠近她说,“看看这孩子的腿脚。两个月前,还像鼓槌一样。我还听说他是个罗圈腿,膝盖也有毛病。可是现在,你看看!”

苏珊·索尔比会心地笑了。

“他一定会长成一个健康的大小伙子,这两条腿也会强壮起来的,”她说,“就让他坚持在花园里玩儿吧,干点活儿,敞开肚皮多吃点儿,还要多喝点儿甜美的牛奶。约克郡可再也找不出这么一对活宝了,谢天谢地。”

她又把双手搭在玛丽小姐的肩上,慈祥地打量着她那张小脸。

“你也一样!”她说,“你长得和我们家伊丽莎白·爱伦一样结实了。我相信你也长得像你妈妈。我们家玛莎告诉我,梅德罗克太太听说过,你妈妈可是一个大美人。你长大后会像红玫瑰那么漂亮的,我的小宝贝,上帝保佑你!”

其实,最开始,玛莎在休息日回家时,曾经向她描述过这个相貌平平、病恹恹的女孩,当时索尔比说她自己对这孩子一点儿信心都没有,不管梅德罗克太太听说过她的母亲是多么惊艳动人。“一个那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这个傻乎乎的女孩的妈妈?”她当时还坚决地多说了这么一句话。当然,现在,她不会再提起这些过去的事了。

玛丽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容貌上的变化。她只知道自己看上去和过去“不一样”了,头发也长多了,而且长得很快。但是,她还是记得自己过去多么喜欢看着妈妈,所以在听到自己有一天会长得和她一样美丽时,她很高兴。

苏珊·索尔比在大家的陪同下参观了他们的花园。孩子们把秘密花园的故事一股脑地全告诉了她,还指给她看每一棵复活过来的树,每一处苏醒了的花丛和灌木丛。科林和玛丽一人一边地拥着她,两个人都不停地看着她那微红而惬意的脸庞,他们心里都很好奇,为什么她会让他们觉得那么开心,那么温暖,一种被爱抚的感觉。她似乎很理了解他们,就像迪肯了解他的“小伙伴们”一样。她会凑到花朵前面,和它们说说话,仿佛它们就像孩子似的。煤球跟在她后面,朝她叫喊一两声,然后又飞落在她的肩膀上,也许它以为那是迪肯的肩膀吧。他们向她说起了知更鸟,还有第一次看见鸟宝宝们的情形,她露出了慈母般温柔的笑意。

“我想,教它们飞翔可能就像教孩子们走路一样吧,不过,假如我身上长的不是腿,而是翅膀,那该怎么办呀?我还真有点儿害怕。”她说。

她看上去非常友善,朴实无华,带着草原农家特有的魅力,真是一个好女人。正因如此,孩子们才把魔法的事情也告诉了她。

“您相信魔法吗?”科林先是解释了印度僧侣的做法,然后问道,“我希望您相信。”

“我相信,孩子,”她回答道,“我不知道它叫这个名字,不过叫什么名字倒是无关紧要。我知道,在法国它的名字不一样,它还有一个德国的名字。它能让种子发芽,让阳光普照,让你成为一个健康的孩子。它就是‘好运’。它可不像我们这些傻乎乎的穷光蛋,非要叫什么名字不可。‘好运’它才不会碌碌无为、自寻烦恼,它会一直伴随你们,保佑你们。它时时刻刻都在创造无穷无尽的新事物,创造出我们这样的世界。你们应该相信‘好运’,相信这个世界上处处都有‘好运’存在——而且,你们想叫它什么名字都可以。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你们不是正在歌颂它吗?”

“我真高兴,”科林说,瞪大了那双奇怪的眼睛看着她,“我突然觉得我变了。你们看,我的四肢变得多么强壮,我能挖土了,我也能站直了。我刚才突然跳了起来,想要呐喊,对着一切呐喊,只要它们愿意听。”

“你们唱赞美诗的时候,魔法一定在听呢。你唱什么它都愿意听。最重要的是,你要快乐。噢!孩子,孩子,你真是个开心果。”说着,她又拍了拍科林的肩膀。

和往常一样,这天上午她也准备了一篮子好吃的。当大家都饿了的时候,迪肯就把篮子从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拿了出来。她和大家一起坐在树下,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看见他们胃口那么好,她很是洋洋得意,脸上堆着笑。她肚子里的笑料可真多,她说的那些奇人异事逗得大家笑个不停。她用粗野的约克腔给他们讲故事,还教他们学说约克话。孩子们告诉她,再让科林装作是一只脾气暴躁的病猫,已经越来越困难了。她听了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您看,每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笑,”科林解释说,“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我们每次都想强忍着,但每次都憋不住,所以情况就更糟了。”

“我经常想到一件事,”玛丽说,“一想到它,我就想笑。我经常在想,要是科林的脸长得像月亮那么圆,那该怎么办啊?虽然它现在还没那么圆,但却每天都在长胖。要是某一天早上,它真的就像圆圆的月亮,那我们该怎么办哪?”

“上帝保佑,我知道你们不得不演戏给他们看,”苏珊·索尔比说,“不过,用不了多久,你们就可以解脱了。克拉文先生就要回来了。”

“你知道他要回来了?”科林问,“为什么?”

苏珊·索尔比微微一笑。“要是在你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之前,他就知道了,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心,”她说,“我知道你们计划了很久。”

“我绝对不能接受其他人抢先告诉他,”科林说,“到底要怎么告诉他呢?我每天都在想着不同的办法。我现在想的是,只要他一回来,我就跑进他的房间。”“他一定会大吃一惊的,”苏珊·索尔比说,“我真想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孩子。我一定要好好看看。他真该回家了——该回来了。”

他们还讨论了去她家的事儿。他们从头到尾详细部署了一番。他们将搭车到荒原上去,在野外午餐,也许就在石楠花丛中呢。他们要把十二个孩子全都好好看看,还有迪肯的园子,一直玩到他们筋疲力尽了才回来。

苏珊·索尔比最后站了起来,她要回到房子里去,再见见梅德罗克太太。这时也到了把科林推回去的时间了。不过,在坐进轮椅之前,科林紧挨着苏珊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神情里充满了爱,还有些迷茫。突然,他抓住了她的蓝色斗篷,紧紧地抓着。

“您就是——就是我想找的人,”他说,“我希望您就是我的妈妈——不仅仅是迪肯的妈妈!”

话音刚落,苏珊·索尔比就立刻弯下身子,用她那温暖的双臂,把科林紧紧地拥在胸前,拥在那蓝色斗篷下面,仿佛他是迪肯的一个弟弟。泪水夺眶而出。

“噢!亲爱的孩子!”她说,“你的妈妈就在这个花园里,我相信。你早晚会知道的。你的爸爸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他一定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