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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无月的晚上,双耿带着姁姁来看怀宝,怀宝那刻正在让爹给自己身上的伤口换药,见二人进屋,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倒是双耿先开口:怀宝哥,伤怎么样?想开点。边说边蹲下身帮着廖老七换药。怀宝想起自己当初对双耿所做的那些事,想来点解释,刚说了一句:双耿,你撤职时——话就被双耿拦住:还说那些旧事做啥,如今看来,那对我倒是一件幸事,若我还在职,这场运动中我不死也要蜕层皮了。廖老七怕两人在这个话题上扯久了对怀宝不利,急忙岔开问:双耿,听人说你在试种新小麦,可是当真?双耿就答:是的,老伯,我培育了几个高产品种。我是种庄稼的出身,不摸弄庄稼急得慌,刚好如今也有空闲,读了点农学书,就在公社院内的空地上做了点试验。只是眼下乱成这样,好品种也无法推广……
姁姁自始至终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坐在一张椅上,偶尔把目光朝怀宝一扫,又迅疾离开,临走时也只是朝廖老七点了点头。怀宝估计,姁姁是为当年双耿被撤的事生自己的气,唉,宽恕我吧。
怀宝这段日子过得倒是安稳,只是从县城传来的有关晋莓的消息令他心碎。最初的消息是晋莓成了造反副司令蒙辛的姘头,后来传说她当上了县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队长,再后来又传说她同蒙辛结了婚。这每一个消息都如砍在他心上的刀,要他咬几天牙才能撑过去。
这段日子也恰恰是县城造反派组织对“走资派”批斗最积极最频繁最严厉的阶段,县委齐书记就是在这个阶段被批斗死的,消息传到怀宝耳中时,怀宝浑身陡起一层鸡皮疙瘩,一种由心底生出的后怕使他几夜没有睡熟。
这之后局面开始演变,造反派们开始内讧,并渐渐发展成了武斗,人们都在关心本组织能否在武斗中胜利,走资派慢慢被人们忘记。
一天夜里,沈鉴来看怀宝,见他正百无聊赖地翻看那些红卫兵小报,便说,你何不利用这个机会读书,以后万一有复出机会自会有用!怀宝觉着这话有理,反正闲也是闲着,何不找点书来读读,也许以后真有用处!在他的内心里,恢复职务重新掌权的愿望一直没丢。